眼看这湖水越积越高,而鳌拜的双手好似铁钳一般牢牢锁住我的右脚,这是要拖死我的节奏?!而他明明有机会直接拉我过去一掌拍死了吧?可他就是不动手?
“鳌拜!你自己想办法挣脱啊,拉我下水算什么事?”
“老子眼看就要没命了,拉你这个狗奴才也是不亏,哈哈哈哈!”
我去,这思想太消极了吧,和个小太监一起死居然不亏?
“狗贼,纳命来!”随着一声断喝,从破开的屋顶跳入两人,刺客?居然水遁?
可鳌拜毕竟事鳌拜,虽然被锁链锁死,但这欺近他身旁的两人剑锋未至,已经被鳌拜荡起的锁链震开,原来,刚刚塌陷的房顶,有一处锁链已经脱落,也因此他有了移动空间快速将我抓住,而我,丝毫挣脱不了……
“鳌拜!这都有人来砍你了,你不好好对敌,还拖着我干嘛!”
“拖的就是你,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哈哈哈~!老子死前就算报不了大仇,拿你泄愤也舒坦多了。”
“你这个老变态,冤有头债有主,你拉着我算什么事?!”
“你这狗奴才也有怕的时候?老子告诉你,这怕的还在后面呢,一会水淹满了这里,看着你慢慢溺死,老子想想都是高兴的,哈哈哈哈!”
我去……这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两位大侠,此人就是那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鳌拜老杂毛,想必二位是来为名除害的,小人迫切希望二位赶紧动手,如果让这天杀的贼人就这么溺水而亡,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千万百姓,又如何可以瞑目?一定要赶紧将他碎尸万断千刀万剐。”
“你这小太监又是什么好东西?本大爷做事不用你指手画脚。”
这声音听着很是年轻,你装什么大爷啊?赶紧动手别吵吵行么?我这可是生死攸关啊。
“不用跟那个太监废话,鳌拜这厮居然还有余力,不可大意。”
“我两分头进招,你左我右,他一只手肯定招架不了。”
“好!”
好啥好?你两这是在杀人么?你们当着那人面说怎么杀他,他还不会有所防范?你们这真的是专业班子么?
“不自量力。”果不其然,鳌拜依旧只用了一只手,用力搅动着锁链,尤其是把那根脱落的锁链当成了武器,直接向刺客扫去。
“就你们这两下子,还想来杀老子?!都给老子陪葬吧!”
又一声咆哮,鳌拜抡起的锁链不仅隔开了左侧那人的攻势,而且随着惯性直接压向了右侧那人胸口,那人赶忙收招回剑格挡,可那锁链比我的腰都要粗吧,又岂是那年轻人可以抵挡得了?
“噗~”一口血红喷涌而出,那人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
“可恶!”另一侧的刺客看到同伴受伤,赶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似乎要趁着鳌拜手中链条没有荡回的机会给他重重一击。
可鳌拜的临敌经验我是见识过的,只见他不紧不慢,继续由着锁链荡了一圈,而刺向他的这剑,居然不偏不倚,被他用身上捆绑的锁链堪堪挡住,这眼力和判断让那刺客为之一愣,可旋转而回的锁链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
“噗~!”又是一口血红喷涌而出,和刚才那人的角度都十分相似,正好做了伴。
“这鳌拜被捆着还有如此实力?!”两名刺客看来是被鳌拜的武力深深刺激,明明是个被捆得跟粽子似的阶下囚,居然还能不费吹灰之力打飞他们二人合击,如果是全盛之时的鳌拜,又当如何作想?
“哈哈哈~!”鳌拜在笑,狂妄地大笑。
或许他是在困兽犹斗,但不得不承认,这困兽也绝不是那两名刺客可以解决的。
倒灌的海水已经把我整个覆盖,因为脚依旧被抓着,我就像一只待宰的小鸡,无助,可怜,但我不能放弃,一定还有什么事能做的。
努力将头向后仰着,用双手托住后脑,把身体放平,不做过多挣扎,让刺骨的湖水将我浮起。
“怎么办?这里看来要灌满了,不如先撤?”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鳌拜,我一定要砍下他的脑袋!”
这个年轻的实在有点过分执着,其实我那些说辞,完全没有意义,这鳌拜总归是个死,而且不是寿终正寝,你们砍了他和他被淹死,区别有多大呢?
但我现在就十分欣赏这小伙的执着,没办法,如果他们走了,我估计更没救了。
“磨磨唧唧,这湖水都快漫过老子胸口了,你们再不来,也就没机会了。”
鳌拜这时也不忘嘲讽么?不过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漫过他胸口的湖水,同样也漫过了那些锁链。
等待,继续等待,继续平躺,不能惊慌,那两个蹩脚的刺客还有机会,这水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嗯?!”果然,鳌拜再次挥舞锁链之时,他已经发现了这水下的锁链得用上数倍的力气才行,而他,被破功,被封住要穴,又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最差的,就是力气了。
“他的锁链被湖水绊住了?!”
你们这说法好不科学,不过能发现这一点也不错了,加油喔。
“上!”
趁着水势,两名刺客又一次发动了攻击,这次他们依旧夹攻,而鳌拜的锁链,并没有之前那么趁手了。
“废物来再多次,也还是废物!”
鳌拜再次怒吼咆哮起来,水下的锁链依旧被他奋力甩出,而破水而出的锁链仿佛脱缰野马,不再有阻力的束缚,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砸向了那年轻刺客。
“什么?!”眼前的这幕让他不可置信,可下一秒钟里,他再一次和墙面情迷接触了。
“混蛋!”同样的场面,同样的对待,另一侧的刺客再次吼叫着,想用同伴换取的机会刺中鳌拜,哪怕一次。
他贴着水面飘来,似乎还在水面踩了一脚,并且得到了加速?!这总不至于是水上漂吧?还是说一般人都能做到?
而鳌拜这次,并没有再让锁链荡上一圈,因为刚刚他那次攻击,其实让锁链走的直线,并没有轮转,反倒是他借助了水下的隐蔽,让那刺客防不胜防。
并没有因为惯性而轮转的锁链,被鳌拜用力扯动,就像一条巨棒一样,砸向了左侧的刺客。
或者这名刺客经验较为老道,刚刚吃了次亏的他,此次防范更加戒备,原本贴着水面刺来的一剑,居然扭转身形,一头扎入水中,让鳌拜回手的锁链扑了空。
“哼!”鳌拜似乎也没意料到这一招,但他依旧不慌不忙,再次用力扯动了锁链,带着呼啸声,砸向了水里,似乎就是那名刺客的进路。
可这次的锁链除了入水时荡起如爆炸般的水花以外,并没有碰到那名刺客的身影,这人难道精通水性,在水里多转了几个弯?有意思,看来他这次能够得手才是。
谁能想到,鳌拜砸向水中的锁链并未收回,而是如螺旋状开始搅动,这蛮力实在让人乍舌,或许刚刚那被水拖住锁链的样子,都是他装出来的?
这次,那名入水的刺客没有再有幸逃脱锁链的攻势,随着一声惨叫,被搅入的他比撞墙的那位更显凄惨,应该不止被击中一下,他的上衣都被扯动的巨力震碎了。
“哈哈哈哈~!”鳌拜又一次披靡天下地大笑起来,这将死之人拉到了三个垫背,又怎能不高兴?
“额~!”可他的大笑,被打断了,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了。
吃力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的鳌拜,目眦尽裂,狂怒?悲愤?惊诧?恐惧?无暇估计他这眼神中透露的情感,我得逃出去。
是的,又一次打退刺客得鳌拜,忽略了身后,被他拽着脚的我,已经借由湖水的浮力,高过了他的半身,而就在他狂笑之际,我调整好姿势,拔出了藏在靴中的玄铁匕首,不偏不倚,一击命中,直插他的头顶。、
这一次,他没有“金刚不败”护体,他没有天蚕宝甲防身。
这一次,我的匕首带出了喷涌的血红。
没时间犹豫,没时间关心多余,我得逃出去,我得逃出去!
那铁钳般的手掌不再有力,挣脱的我立刻游向了楼梯,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快速逃离。
心慌?没有。
反胃?没有。
胆怯?也没有。
有的只是冷静,有的只是想逃离的决心。
看到光亮了。
三步,两步……
我趴在了地牢门口,用力地喘着粗气。
我没有死,我逃出来了!
我想大喊大叫?没有。
我想大哭大笑?没有。
有的,依旧只是冷静,比刚刚湖水更刺骨地冷静。
我刚刚杀人了,真真正正地亲手杀人了,那匕首刺入鳌拜脑袋的触感,记忆犹新,如刀切豆腐一般毫不费力。
我刚刚杀人了,真真正正地亲手杀人了,那鳌拜死前怒目盯住我的眼神,记忆犹新,如地狱的烈火想将我吞噬一般灼烧着我的心。
我刚刚杀人了,真真正正地亲手杀人了,那滚烫的猩红沾满了我得双手,记忆犹新,如蚊子的尸体一般恶心……
???
?!
怎么会这样?
之前设想的种种,如反胃呕吐,如心惊胆颤,如肝胆俱裂……统统都没有,唯一的,只有冰彻的冷静。
我怎么会如此冷静?我刚刚明明亲手结束了一个活生生的性命,这人刚刚还在和我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可现在,已经是冰窖下沉默的一具尸体。
我不该如此,如此的冷静可不是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应有的反应。
可偏偏,我现在就是出奇地冷静,就在刚刚出手那刻,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眼前那头顶就是一块豆腐,一只蚊子,一具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冷血如斯?!
我……
“你小子是什么人?”两把刀子架在了我得脖子上,把我从沉思中拉到了现实。
环顾左右,四个黑衣人应该和刚才那两个是一伙的。
可还没等到我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大喊着,“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敢伤了桂公公,一个都别想跑!”
“多大哥?多大哥!”仿佛突然看到一个出口,我忍不住想要倾述。
“桂兄弟别怕!有大哥在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神机营听令。”
“在!”
“将这里团团围住。”
“是!”
原来康熙还调派了神机营来防守鳌拜,估摸着是要捉拿余党的可能?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多大哥!我……我杀人了!我刚刚杀人了!”
“什么?桂兄弟你现在可还安好?”
“我杀了鳌拜,我刚刚亲手杀了鳌拜!我亲手杀人了……我不想杀他的,我不敢杀人啊……可是,可是他抓着我不放,下面全淹水了,那鳌拜自己活不了,想要拉着我一起,我拼了命,也挣脱不了,于是最后,我拿出了匕首……我杀人了!多大哥,我杀人了!”
这突然的对话,让多隆十分诧异,估计他从来没见过我如此不淡定。
“桂兄弟,不要慌,这鳌拜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是为国为民除害,为皇上分忧,哥哥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如实陈述你的英勇事迹,还有康亲王,他也会为你说明。”
“对,对,小王也会和多总管一起,在皇上面前为桂公公说明,桂公公你不要紧张,小王一定会救你。”
“听他们的对话,这小太监不仅杀了鳌拜,还是个重要角色?”刺客们开始了交流。
“那咱们现在如何是好?下面那两位兄弟怎么还没上来?”另一人似乎没那么镇定,开始寻求指令。
“不急,等他们一会,既然鳌拜死了,他们应该没事才对,有这小太监在手,这些火铳应该不敢发射。”估计这是带头的或者之一,听起来更加沉稳老练,而且一语切中要害。
“他们出来了!”随着那两名刺客一前一后跑出密门,刺客们开始收缩阵型,把我顶在前面。
“已经得手,这是鳌拜的首级。”
“好,事不宜迟,先撤。”
“可这些当兵的怎么办?”
“没事,看我的。”老练刺客亲自压着我往前走了一步,“你们听好了,今日我等只为鳌拜一人而来,可你们若是不放我等离开,就别怪鱼死网破,先拿这小太监开刀了。”
“你们敢!如果桂公公伤了分毫,我多隆保证你们没有一个可以离开这里!”
“吓唬谁呢?这小太监能够独自一人去鳌拜那里,想必身份不一般,如果想要他活命,就乖乖放我等离开,不然,嘿嘿!”他架在我脖子上的剑,直接贴上了我的动脉,一个不小心,就要见红了。
“多总管!”
“王爷,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在小王这里让桂公公出了事,小王可担待不起啊。”
“可是……他们会放了桂公公吗?”
“这个……桂公公一看就是洪福之人,这小场面一定伤不到他,不如让小王来交涉?”
“那就听凭王爷吩咐了。”
看来这康亲王不想我死在这惹得康熙不高兴,不过看这几个刺客的架势,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他们定然不是来送命的。
“诸位壮士,小王奉皇上之命,本就是囚禁这鳌拜于此,几位专程来杀他,想必是深仇大恨,这个小王也十分认同,如果可以,小王甚至愿意亲自动手。”
“哦?你这王爷倒有几分为苍生不平之意?”
“为百姓谋福祉,本事这为官之责,但是这鳌拜倒行逆施,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人神共愤,所以今日桂公公杀他,实在是大快人心,可如果诸位就这样杀了手刃鳌拜的英雄,可不是会让天下人寒心么?”
“英雄?就这小太监?哈哈哈!你倒是真会说笑。”
“且不管小王是否说笑,但这鳌拜被桂公公所杀,可是事实?不妨请后上来的两位壮士佐证一番?”
“也好……这鳌拜到底怎么死的?”
“我们两和鳌拜几次交手,可他居然可以抡起一人粗的锁链还击,并且两次击飞了我俩,可就在这鳌拜狂笑得意之时,他另一只手抓住不放的这个小太监,利用湖水浮了起来,趁机掏出匕首直插鳌拜头顶,鳌拜立时毙命。”之前那个年长刺客详细述说了一番。
“果真如此?”领头刺客又询问了那位年轻的。
“确实。”
“好吧,既然如此,这桂公公眼下,咱们也不便将他直接杀了,不如这样,咱们和王爷你做个交易如何?”
“壮士有何所求,但说无妨,只要放了桂公公,一切都好说。”
“我等本就是来杀鳌拜而已,并无他求,既然鳌拜已经伏诛,我等只想赶紧离开便好,这桂公公,就送我等一程吧,等安全撤离后,自当还你们一个活生生的桂公公,王爷以为如何?”
“这……多总管你看?”
“他们能守信么?如果离开之后,他们再要对桂公公出手,可就肆无忌惮了!”
“可眼下也无他法,不过既然他们是来杀鳌拜的,想必确实是江湖义士,这江湖中人,据说都极重信义,咱们不妨立刻全城通告,桂公公杀了鳌拜之后,被这几人请去喝茶,也好让他们有所忌惮悠悠之口,如何?”
“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得让他们先留下名号才好。”
“这是自然……诸位,小王和多总管信得过诸位壮士们都是侠义之人,想必这桂公公不会伤于你们之手,但今日毕竟事大,还请留下名号,以便小王回禀圣上。”
“来此杀鳌拜已经事成,也就不怕天下人知道,听好了,我等是天地会青木堂的人。”
“天地会?!”不知多隆和康亲王诧异,我这个被人胁迫的人也十分不解,这天地会总算是冒出来了么?可这出场就拿刀架我脖子是闹哪样?
“原来是天地会的英雄好汉,小桂子也从小就听过‘平生不识陈近南,阅尽英雄也枉然’,想必如此真英雄大豪杰的属下,也一定都不会是背信弃义的奸邪之人,能够去喝口茶水,小的也是受宠若惊啊。”
“桂兄弟?!你冷静些了么?”
“让多大哥担心了,小弟现在缓过来了,让你和康亲王费心,是小弟的不是啊。”
“欸~,桂公公哪里的话,在小王府上出了这等事,还请之后桂公公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小王开解几句啊。”
“康亲王言中了,此时小桂子的小命,可都是康亲王一番言语所救下的,日后定要报答才是。”
“哦?你这个小太监还听说过我们陈总舵主?果然不是个一般的小太监了,那怎么着,就这么走吧,桂公公?”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桂子虽然是个小太监,但还是明白事理的,那就跟诸位好汉走一趟了,多大哥,康亲王,麻烦告诉皇上一声,不用太过担心,小桂子没事的。”
“这……好吧,兄弟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可不能太过锋芒毕露才好。”
“行,兄弟我理会得,诸位,请吧?”
看到我如此淡风轻,和刚刚那一惊一乍判若两人,倒是让几个刺客十分诧异,不过稍一愣神,也就一起离开了,唯一的区别是,没有人再用刀架住我脖子了,只是那个年轻刺客从后面抓住我肩膀走在最前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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