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一刻,甘辛霸动容了!
他几乎已经看见,看见了黄候的死期。他想去阻止,却在提起这个想法的时候便又放了下来。即使是上前将黄候拦下,即使是黄候因此而留下一条性命,那么以后的黄候,也绝不再是今日之黄候。
男人,就该在战场上挥洒着自己的热血,将敌人一个又一个的踩在脚下。看着黄候奔赴死亡,燃烧着自己仅有的生命,他再一次想起初次与黄候见面的时候。
那是二十年前,甘辛霸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家道中落的他不得不走上了养活自己的路。反正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作为没落世家的子弟,这点傲气还是有的。但肚子一饿,这点傲气就没有了。
他想过去当兵,赵国的士兵待遇勉勉强强,够吃口饱饭,以他当时大巫境的实力,多少能当个小头目。但没有想到,常年与秦国交战的赵国军队,却是无比的阴暗,像他这样有本事的人,刚进去不是被派到战场上建功立业,而是放到后勤做一名伙夫!
这他也就忍了,那一日,他正在烧火,肥头大耳的大厨将手中的铲子往他头上一铲,这一铲若不是躲闪的及时,就已被连着脖子一起铲掉。幸好极其察觉,才躲过一难,但脖颈处被擦出一条深深的凹痕。怒不可遏的甘辛霸一把掐住厨子的脖子,他本就人高马大,虽然看起来不那么壮硕,但力气却大的惊人。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力气与之不相伯仲。那厨子一把反手欲将他钳制,甘辛霸眉头一皱,在这一刻,杀戮之心将他点燃!
最后,甘辛霸用厨房的刀子朝着厨子的脖子砍了下去,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为什么这个厨子要用那样的方式去杀他,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杀了人的甘辛霸也被军队通缉,当时若不是跑的快,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被逼上了绝路的他只能打家劫舍,每当他将劫掠的人质杀人灭口的时候,他总能想起他第一个杀死的人,当时的场景,当时的愤怒。
他的手段很快就被当时在山头的土匪知道,能够吸引这样的战力,对他们这群不入流的小山匪更是加强了生存下去的几率。活着,仅仅是想要活着。
而在那里,他遇到了第一个真心效忠他的人——黄候!
黄候是一个五大三粗,但境界颇高的巫师,没有什么头脑,也没有多少心机,和他一样也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惺惺相惜的他们,很快就在当时那片地方打出了名堂。当地的县令抛出招安令,而习惯了刀口舔血的他们却不买帐。
也是时也命也,遇到了当时作为军中统帅的刘广福前来剿匪,刘广福见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吸纳入军营,做了先锋战将。而这世上的事本就是那么讽刺,他本想按正规程序,建战功,升军衔,但却在军营杀了人不得不落草为寇。今时今日,却从一个匪寇摇身一变成为了战前将军。
不过,草莽出身的他,却时常受到同僚的排挤,这也是他最大的心病。
“要死了吗?”甘辛霸很舍不得黄候就这么死去,但从落草为寇之时,他们的头颅早已系在了裤腰带上,若是他救下如此狼狈的黄候,必定不能再为己所用了。说到底,所谓的情义,在杀戮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他要亲眼再看看,这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男人,最后的辉煌!
黄候的全身包裹着火焰,火焰的光芒与阎凤身后的燃烧的尸推相呼应,周围的温度快要将阎凤融化。阎凤抬起了手,建立了三层防护用的空间阻隔阵法,黄候就快要死了,不能再让他前进,只要能在之前先熬死黄候,那么自己就有生的希望。
可是,空间阻隔阵法却是在这一刻层层破裂,燃烧的火焰在阎凤的瞳孔之中倒映,他伸出了两只手,就在黄候与他接触的一刻,将黄候困在了空间阵法之中。如此近距离的钳制,阎凤从未有过此等凶险,空间一次次破裂,又一次次被修复,他眼睁睁的看着,如同蛮牛一般的黄候拼命的冲撞着,而黄候身体也在不停的燃烧,皮肤,内脏,骨头,一层层的燃烧着,所释放的温度,哪怕是隔着一层空间的阎凤也犹如在自己身上燃烧一般。阎凤脸上的皮肤被烧的发烫,似乎也有着被点燃的征兆。他强忍着痛,一直看着黄候被烧成了灰烬。
阎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虚脱的他已经感觉到无力再战,想不到比自己低出一个境界的巫师,居然能将他逼到这样的绝境。
黄候已是尸骨无存,成为了这尘土之中的一抹灰烬,山风,将他的骨灰吹散开来,想不到曾经在益州威名赫赫的黄候,居然就这样结束了悲壮的一生。他曾经杀过很多人,那些人如今也已如他一般,化入这泥土之中。杀人者,人恒杀之,可是,那些从未杀过人,害过命的人,一样躲不过无情的屠刀。
其余两名甘辛霸的下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上前立功,但又怕自己的下次如同黄候一般。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在甘辛霸的身上,他们希望甘辛霸出手,黄候已经死了,那甘辛霸手下的三大副将,就只剩两个了。活着,活着享受更多的荣华富贵。阎凤毕竟是驱邪师,本质上和他们并没有利益冲突。
他们终究不像黄候那般勇猛,有利益就上,要命的事就退,过后吹嘘一番——“那驱邪师的长老也不怎么厉害,还不是被我们杀掉了。黄候,黄候那傻子怎么会有我们厉害。”
而甘辛霸,此时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是想死在他的手里,还是我的手里。”
甘辛霸曾经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日子,如今又是大将军,整个益州,除了刘广福就是他的权利最大,他哪能看不出这两人的小九九。
两人咽了口口水,甘辛霸的手段他们还是知道的。固然他们二人也是巫王境,但联起手来也绝不是他的对手。甘辛霸手下不会养废物,若是今天他们退缩了,那么他们就是下一个化作尘土的废物。
而要与阎凤一战,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此时的阎凤看起来就是那种真气耗尽的样子。
这二人,左边那人名叫孟坨,交州人,善使蛊虫,曾经在两军交战之际,利用蛊虫下蛊,使敌方一万二千近战甲士中毒瘫痪,在那一战中立下了大功,才从一个饱一餐饿一餐的巫师,成为了战前大将,可见巫蛊之术有多可怕。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软肋也是正面交锋。
而另外一人名叫钟乐,善使暗器,一手冰魄针玩的那是相当了得,水属性巫师,能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弹射出去,可击穿顽石,速度和杀伤力都相当不错,更可怕的是刁钻的角度。
钟乐阴狠的笑了笑,对孟坨说道:“老孟,是你先还是我先。”
孟坨哪里不知道钟乐的想法,这是要把自己当马前卒啊,于是说道:“你的冰魄针可以远程攻击,你先上,先试试他还剩几分力量。”
钟乐道:“你之前能让一万多人中蛊,相隔几十里路都能做到,现在就离你几十步,不如你先上。”
孟坨那是一个愤慨,之前让一万多人中蛊,那是准备了半个多月,筹划,预谋,再加上那几天天天下雨,营地潮湿,蛊虫敌方军营内快速的繁殖,潜伏在发霉的墙角处,在一天夜里钻进人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如今,天时地利一样不占,至于人和,那得看怎么算了。
孟坨道:“姓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想要我死,我可不答应。”
钟乐怕甘辛霸等的不耐烦了,也不敢再啰嗦,于是道:“这样吧,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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