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全真教主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一回 功名利禄一旦毁 文武之进两无成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少年习文又练武,

    力夺科考文武举。

    只奈仕途无抱负,

    偏安市井做酒徒。

    甘河桥上遇吕祖,

    南时害风入活墓。

    抛妻弃子绝尘去,

    秉弃其妄全真悟。

    大道始行无去处,

    铁罐簑衣宁海赴。

    蓬莱海上呈神通,

    昆嵛山下显仙术。

    东海谆谆教七子,

    西归路上化仙羽。

    一首七律,权作重阳真人之生平概述,只奈学识有限,不成韵律,贻笑大方。

    又有七律一首,乃是重阳真人之自述,从中可见真人之行藏,亦窥真人之心境。

    一住行窝几十年,

    蓬头长日走如颠。

    海棠亭下重阳子,

    蓬叶舟中太乙仙。

    无物可离虚壳外,

    有人能悟未生前。

    出门一笑无拘碍,

    在西湖月在天。

    甘河镇座落在终南山脚下,它背靠终南山,地处甘谷峰口,乃是临洮、凤翔诸路东行通往京兆府的交通要道。甘河清澈见底,洁清甘寒,河水盘折演进,迤逦绕村而过,北流十数里而入渭河,其镇名便是依水得来。镇上人家多依水酿酒,其味甘美,名扬周匝。河上有座古石桥,名叫甘河桥,是通往邻近的必经之路。河两岸杨柳成行,苍翠掩映。距离桥头不远处,有一家茅庐酒店“醉仙居”,店面虽然不大,只因环境幽雅,位置重要,但凡过往客商便大都来此歇脚打尖,是以生意红火,每逢午、酉饭时,食客必满。

    此时正值午时,又恰是九月农闲,只见客人有同村搭伙的,也有行路打尖的,三三两两的陆续到来。掌柜的忙不迭地筛酒,小二哥吆喝喝地送菜,忙里忙外,好不热闹。

    一位坐在酒店门口的客人眼尖,偶尔瞥了一眼门外,忽的“扑哧”一笑,小声对桌对面的同伴道:“双进士王害风来了!”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邻近的几位客人也都已听见,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门外大道上,正缓缓走来一个身着金国小隶官服的中年人,年约四旬开外,身高六尺有余,身形瘦长,长眉凤目,五绺美髯,虽然骨格清奇,相貌俊朗,但是一脸颓萎,又略带几分玩世不恭。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口里不知哼唱着什么小曲,正歪歪斜斜地一路走来,显是已有几分醉意。

    什么叫“双进士王害风”呢?这话说来,却有几分原由。原来,这个人姓王名中字,字允卿,乃本镇大魏村人氏。从小就聪明灵慧,文才过人,十八岁便考文韬甲科,那便相当于文科进士了。因此,乡人对他十分推崇,并引以为荣。

    当时,正值齐王刘豫当权的阜昌年间,本就是金国的傀儡,再加上刘豫本人生性懦弱,昏庸无道,是以颇不受金国元帅兀术的待见。当时的百姓,即是金国的臣子,又是南宋的遗民,身世十分可悲。百姓的心情,可以用两首诗词概括,既有“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的热血豪情,也有“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的无奈期盼。

    王家乃是乡中富户,他的父亲名叫王仁政,原是徽宗政和年间的山西武州令,后因北宋沦亡,便携妻谢氏返回故里。眼见儿子年纪轻轻便考文韬甲科,十分高兴,遂将其改名世雄,字德威,以彰显家族显贵,并大张旗鼓,为儿子操办婚事。

    正逢长安府内有一个姓朱的都尉,家有一个视若掌上名珠的爱女,如今芳龄二八尚未出,他素闻王家令郎聪慧,久已慕名,今番听说王家招亲,当下喜不自胜,忙派人上门说合。

    媒人上门说明情由,王公也久闻朱公孝廉,又是官宦人家,心下自然欢喜。当即应允,并备好帖子和聘礼,使媒人送至朱府。朱公得知消息,也自欢喜,忙回了帖子和信物,只待王家迎娶。

    过的月余,王家收拾停当,选择个良辰吉日,王世雄骑着花红大马,雇了花轿乐班,吹吹打打,引着来到朱府,将新娘朱小姐迎进了王家。新人完婚,郎才女貌,如胶似漆,自不在话下。

    且说这一日,朱都尉夫妇想念女儿,便雇了轿车来到王府,与女儿女婿相见。只见新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心下也自是欢喜。

    暇时,朱都尉唤过女婿,问道:“贤婿少年得志,今后意欲何为?”

    王世雄不加思索道:“小婿意欲勤奋读书,以待来年科举!”

    谁知朱都尉听后,沉吟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老夫来时,见乡人骠悍,多有人习武。眼下,时局动荡,人心不古,未来去向,不得而知。现有南宋偏安江左,岌岌可危;金人虎视眈眈,随时南侵;北有鞑靼崛起,蓄势待发。对于我们现下的齐国,只不过是傀儡而已,随时都能破灭。当今天下,岂是我辈之能力扭转?”

    王世雄也叹息道:“时局如此,我辈又待如何?依岳父大人之见,小婿应当怎样呢?”

    朱都尉看了女婿半晌,无奈道:“老夫虽出身草野,但也略晓时局。现下,只能先弃文从武,且学些功夫,既可强身健体,亦能防家护院,紧要当处,还可弃笔投戎,做番事业。”

    王世雄听了,正合心意,甚是心喜。待岳父母走后,遂去与父母说知。王公夫妇听后,也颇觉亲家公说的在理,随即施下重金,遍请教师,教授儿子武艺。

    谁料,世事多变化,福祸两难知。王世雄弃文从武后方始一年,父母便先后离世。幸喜家资雄厚,又有两个兄长和叔伯照应,王世雄才得安心习武。

    按乡里风俗,王世雄为父母守孝三年。其间,王世雄专心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非常刻苦。不但马步刀弓娴熟,而且臂力过人,善使强弓硬弩,无人匹敌。

    守孝期满后,王世雄二十四岁,又逢武举科考,遂入京兆府赴试,又获武略甲等,进士榜第三十六名。王喜不自胜,回乡兴坟祭祖,彰显门庭。

    怎奈,天地定数,造化弄人。就在王世雄考中武举不久,金国便大举南侵,陕西、河南、山东诸路尽皆沦陷。刚刚成立的傀儡齐国也随即灭亡,刘豫全家数十口,均被金元帅兀术处死。而朱都尉夫妇,也在此役中双双丧命。亡国百姓,命如草芥。正是: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其间,仍战事不断,烽火连年,百姓身受荼毒,苦不堪言。

    刘豫废后第二年,金熙宗便改元天眷,吞宋野心暴露无遗。绍兴十一年(公年1141年),在金国不断打压下,南宋终于妥协,与金国达成丧权辱国的“绍兴和议”,宋向金称臣纳贡,割让陕西、京西诸地与金,以终南山为界,昏君赵构也成了半个傀儡皇帝。至此,王世雄的家乡,也正式纳入了金国的版图之中。次年,昏君赵构勾结“主和派”首脑宰相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北伐派”主将岳飞父子,并且大力打压主张北伐的主将张俊、韩世忠等人,以包全其“屈膝求和”的不耻目的。至此,南宋半壁江山已是岌岌可危。

    纵贯历史,从古迄今,没有任何一个傀儡皇帝是久坐长安的,不是被外敌灭亡,就是被国人推翻。昏君赵构的天下,亦是如此,只不过苟且数十年而已。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转眼已到天德四年(公元1152年),金熙宗完善朝庭和地方官制后,开始启用汉人官隶。地方官史听说王世雄曾是两榜进士,文武兼备,大为欣赏,遂任命王为甘河镇酒监。

    自古英雄多磨难,坦荡仕途不久常。谁知,金熙宗在位不久,金国内部便发生叛乱,海陵王完颜亮弑君夺权,建元正隆。此人生性残暴,荒淫无度,是史上有名的暴君。后来,元朝太师脱脱在修撰的《金史》中,称他“欲为君则弑其君,欲伐国则弑其母,欲夺人之妻则使之杀其夫,三纲绝矣,何暇他论!至于屠灭宗族,剪刈忠良,妇姑姊妹尽入嫔御 。……天下后世称无道君主以海陵为首”。其残暴程度,可见一斑。

    在这样的暴君统治下,做为一个末流的小官史,注定前程渺茫,命途多舛。王世雄被任命甘河镇酒监,虽有大宋遗民抱国之心,但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怎敢不应。于是,只好违心领命,应付公事。

    正隆三年(公元115八年),海陵王完颜亮假借兴建中都之名,准备南侵伐宋,他“征全国之丁,调诸州之粮,赋兵甲于百姓,籍战马于民间,南粮北运,西马东输,举国一片骚动,百姓水深火热。”暴政已至极致。只见官道上人来车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既有骄横的金兵,亦有苦累的民夫,还有逃难的百姓,一个个疲于奔命,弃尸道边荒野者缕缕不鲜,惨不忍睹。

    王世雄见此惨状,心有所悟,喟然叹道:“孔子四十而不惑,老子四十而不动心,吾今已过之矣,尚且吞腥啄腐、纡紫怀金,不亦太愚之甚乎!”此时,他已萌生出家访道之心了。这是一个楔子,直到多年以后,王重阳创立全真教,携全真七子西归途中,犹以腥鱼腐肉试之,以察弟子的参悟和修为。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自从海陵王完颜亮准备伐宋以来,百姓身受荼毒更甚。纵贯历史教训:压迫最狠的地方,也是反抗最强的地方。于是,在山东诸地,走投无路、忍无可忍的百姓聚众起义者频发,并且愈演愈烈,直到元朝忽必烈时期都尚未止歇。

    王世雄眼见南宋北伐无力,自己满腔热血、一身抱负无处施展,只能苟且于家乡给金人做个收赋的小史,渐渐忧郁成疾,精神变得时好时坏,喜努无常。有时闷闷不乐,闭门不出;有时纵酒高歌,夜宿街头;有时寻山觅幽,几日不归。疯疯颠颠,不可理喻。乡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人称“王害风”,又嘲之日“双进士”。这是书中代言“双进士王害风”的由来,按下不表。

    且说王世雄一路歪斜地朝着“醉仙居”走来,眼尖的客人早已看见,赶紧埋下头来装作吃饭,惟恐惹上事端。一时之间,嘈杂的店内竟突然安静下来。正忙着筛酒的店主人也觉异样,回头一看,正瞧见王世雄踏进店门,不由吃了一惊,心里暗暗叫苦。乡人为什么会这么怕见王世雄呢?说来其中还有些原由。

    原来,自王世雄“害风”以来,行事古怪,常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来,但是乡人一则忌惮他是金国的官史,王家又是地方的大户,二则王世雄乃前朝武举,不仅臂力过人,而且武艺超群,谁人敢惹?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王世雄虽然行事古怪,看似疯颠,但是并不为害乡里,相反却利用职务之便,经常为乡人开脱课税和调停事端。是以,乡人大都是敬重多于厌烦,即使王世雄做出一些非礼之事,也只是无奈和同情,私下传为笑谈,并不与之计较。

    却说这店主人本姓王,日常也自酿酒、卖酒,并美其名日“甘河醇”,平日里得王世雄接济不少。是以,但凡见王到来,都是好酒好菜伺候,从不收取分文。当下,王掌柜一见王世雄到来,赶紧迎出柜外,满脸赔笑道:“哎呦,酒监大人,愚兄有礼了!这几日未见大人来小店吃酒,不知可是公务繁忙之故?”

    王世雄醉眼乜斜,嘻嘻笑道:“二哥有所不知,我适从终南下来,与纯阳一起吃酒未尽兴,才又来打酒,以备夜间补酌。且与我打满则个。”

    店内客人差点忍禁不住,赶紧以手捂嘴,方始强行按耐。原来,这纯阳乃是仙人吕洞宾的道号,他本是先唐蒲州河中府人氏,迄今已逾数百年,怎可能又在一起吃酒?

    这掌柜王二哥对王世雄的德行早以司空见惯,不以为然,当下煞有其事的圆场道:“难得!难得!大人能得见上仙,实乃前世的缘份,日后若有机缘,还望引见则个!”然后接过酒葫,分咐小二,“速去给王大人把酒打满。”

    王世雄听得悦耳,微笑道:“这个自然,我已与纯阳约定,下次邀正阳于终南东峰吃酒,到时自会引见于你。”那正阳乃是汉钟离,众人听了又差点忍禁不住。

    王二哥赶紧作揖道:“如此甚好,愚兄在此多谢大人了。日后,还仰仗多多提携!”又回头嘱咐小二,“再给大人包好两个下酒凉菜。”

    稍顷,小二收拾停当,提了过来,交与王世雄。王世雄接过,冲王二哥唱喏道:“如此有劳二哥了。”说罢,转身便走。方走一步,却又止住了,回头说道:“这月的课税不用交了!”言毕,回头便走。“多谢大人了,多谢大人!”王二哥在后头称谢不已。

    刚到店门口,只见旁边的一张桌上坐着三个行脚的客人,中间一个高大魁梧、满脸虬髯的客人突然站起身来,冲王世雄拱手揖礼道:“这位大人且留步,请过来吃杯酒如何?”

    王世雄听若未闻,仍待要走。这时,坐在下首的一个青年大汉突然也站起身来,拱手揖礼道:“大人,吃杯酒又待何妨?请坐下罢!”说完,伸手便向王世雄的肩头抓去。

    这正是:自古英雄多磨难,生不逢时也枉然。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注释:

    一、王世雄这个名字乃是他考中进士之后改的,史学家也大都认同,但是到底是他考文科进士后改的还是考中武科进士后改的,各家却是莫衷一是,各说其辞。有的史学认为,王世雄只参加过刘豫时期的文科,还没有机会等到武科开考,齐国便灭亡了。而麻九畴《邓州重阳观记》中认为,阜昌年间功名脱落,根本就没有设过科考,所以至于双进士之说,无从考究。陈垣、南怀瑾、姚从吾等诸先生皆沿此说。

    二、王世雄甘河镇遇吕祖之说,这是全真教公认的全真五祖的学说,各教释然,无可厚非。因为各有各的信仰,各有各的学说,任人都不能妄加评论!做为尊重信仰,笔者认同各派学说,不敢质疑!但做为史学考究,笔者却不敢苟同。但是,不管怎么说,王世雄是在甘河镇遇一世外道人,并得其传授秘术之后,才改名王喆,字知明,号重阳,正式证道的。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还有的说,王喆东至宁海传道时,在名上又加一吉,改名王嚞,字智明。本书推行正文,仍作王喆。

    三、王世雄的父亲应该是在他少年时去逝的,《金莲仙史》中说是在他十二岁时去逝的。因本书需要,是故延后几年,在此说明。据《金莲正宗记》载:王家确实是乡里大户,富庶之家。至王祖父时,因祖居大魏村狭窄潮湿,是以“当刘蒋、水竹、烟霞爽垲之地,营起别墅作终焉”,即在附近的终南县建起了三个小村落,迁居于此。王的祖父八十二岁寿终,父辈有兄弟三人。其伯父居刘蒋村,活了七十七岁。王父是老二,居水竹村,早于其兄而亡,家事具由伯父照料。

    王重阳出生在水竹村,他是老三,上有两个兄长。据《渔家傲》一词中得知,在他五十三、四岁时,其二兄已亡于家乡,有王元弼、王元佐、王周臣、王七哥四侄子,而王周臣也是随王学道之人。《金莲仙史》中说,王重阳有金宝、金玉二子,此乃乳名,按辈分排,应该是叫王元宝、王元玉的。据《类编长安志》,王重阳应该还有一个女儿的,他害风之后,将送至姻家,说:“他家人口,我与养大”。不议婚礼,留之便去。对于其女儿之事,史无详载。不过,日后全真教在关中发展壮大,全真七子自会关照祖师家人的,其子女亦必受善待。

    四、按《金莲正宗记》和马钰的《丹阳神光灿》记载,和玉蟾本名德瑾,道号“玉蟾真人”,乃秦州(今甘肃天水)甘泉县人,于大定三年(公元1163年)前往终南刘蒋村,与王重阳、李灵阳同建一茅庵,共居修道,前后4年,乃是王重阳的师弟,全真七子的师叔。全真教能在关陇发展壮大,与李灵阳、和玉蟾的帮助是不可分割的。《金莲仙史》中,把和玉瑾写作是王重阳的夫人,这显然是不正确的。

    五、本书参考书目有《金莲正宗记》、《金莲仙史》、《祖庭记》、《全真教祖碑》、《类编长安志》、《重阳全真集》、《宋史》、《金史》、《元史》等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下一章 目录 上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