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生伤好了之后就带着天星去了张家登门道谢,白如玉虽然只是二姨太,但是因为性格讨喜,跟大太太的关系也好,所以罗浮生夫妇两个也算是受到了礼遇,再加上张市长本就是豪迈大气的性格,跟罗浮生更是一见如故,留两人在府里呆了一整天,后来更是要让天星认了干爹干娘,说是既然跟白如玉有前缘就不如再续上,好歹也算是娘家人,今后也不能叫罗浮生欺负去了,吓得罗浮生赶紧告饶。
于是乎天星多了个干爹干娘,罗浮生则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张张市长半个月后正式上任的宴会邀请函。
洪家那边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也算是看清了许家的态度,罗浮生回来的第二天洪正葆就登报发了声明,解除了洪澜跟许星程的婚约,措辞倒是丝毫不客气,明里暗里讽刺许家不讲道义,倒是给街头巷尾又贡献了不少谈资。
不过洪家这么一闹,虽然给许瑞安填了不少堵,但是对许星程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他直接拿着报纸找到了林若梦,几乎是欢欣雀跃地告诉她自己已经是自由之身,而后浪漫又坚定地诉说了自己对她矢志不渝的爱恋。
林若梦本就对他余情未了,再加上他又有帮助自己找回家人的恩情在,两人很快又旧情复燃破镜重圆。而面对这个身家背景都格外优秀的追求者,林道山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都快要乐开了花,如今许家全心向着林家,这也就说明今后自己处处都会压洪正葆一头,一想到今后洪家的日子过得不舒心,他就像是听了天大的喜讯一般身心舒畅,所以对女儿跟许星程的交往也是默许的。
而林道山的快乐,再收到新市长上任的宴会邀请函时达到了顶峰。
虽然东江地头上算是被警局和黑帮瓜分,但说到底还是归市长管,如果能借此机会攀上这位新来的市长,他们林氏的生意只会越来越蒸蒸日上。
故而宴会当天,林道山早早地便带着林启凯和林若梦盛装出席。而现场也如他所愿的,市长十分亲切地夸赞了林启凯的商业头脑,市长夫人则拉着林若梦,直言自己十分喜欢这位刚刚被林氏电影捧起来的女明星。
林道山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但很快就被一个侍从打断了。
“少将,罗家夫妇来了。”
林道山眼看着市长和市长夫人眼中绽放出与众不同的热情,正嘀咕着是哪位姓罗的上流能让市长如此高兴,转眼就看见侍从带着罗浮生和天星朝他们走过来。
市长夫人赶紧走过去:“天星,你们可来了!”
然后在林道山惊愕的目光中,天星羞涩却仍旧亲昵地叫了一声“干娘”,而后赧然道:“对不起啊干娘,车开到半路坏了,我们这才来晚了,希望干爹干娘不要怪罪。”
听见动静的白如玉从旁边过来,笑着说道:“光道歉那成啊,晚上浮生可要陪老爷多喝几杯赔罪才行啊。”
罗浮生倒是不推辞:“那是一定的,只要岳父不说停,我一定奉陪到底。”
张市长闻言指着罗浮生苦笑道:“知道你子酒量好,可不能这么欺负我老人家,上回喝得我不省人事,这回我可要搬救兵了!”
说起上回的事情,罗浮生也是直摇头:“我哪敢,上回回去我也是吐得不行,还是不敌岳父大人的酒量。”
大夫人却忍不住朝市长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喝不过还非跟他们年轻人较劲,今儿个再喝醉了就自己睡书房去,别大半夜的折腾我和玉。”
说着,径自拉着白如玉和天星两个到旁边吃甜点去了,留两个大男人站在原处尴尬对视。
“嗨,你。。。你岳母跟我开玩笑呢!”张市长挠头。
“知道知道。。。”罗浮生点头。
“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管我,到底还是舍不得。”张市长挠下巴。
“自然自然。。。”罗浮生点头。
“我那天喝得也没她说的那么醉。”张市长叉腰。
“明白明白。。。”罗浮生点头。
“臭子!”张市长瞪着他,忽然凑近了问了一句:“你媳妇儿管你喝酒不?”
罗浮生一愣,随即挠挠头又挠挠下巴,最后叉着腰苦笑道:“在家不让喝。”
张市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看了他半晌,而后伸出大掌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子,走,跟老子。。。跟我喝一杯去!”
罗浮生和张市长一家的关系到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大多都不明白这二人之间到底是这么牵上的线,不过从相互的称谓上来看,似乎是从天星那边牵出来的关系,那些当初知道罗浮生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野丫头而气愤的世家姐们如今皆是咋舌不已,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罗浮生高攀了的。
而洪正葆来了之后直接被请到了罗浮生身边跟市长同坐一桌这件事更是让林道山黑了脸,尤其是在看到自家儿子黏在洪澜身上的眼神时更是心气不顺,要不是场面上过不起,他真想直接甩手走人了。
宴会开始了一个时之后许家的人才姗姗来迟,许瑞安带着许星程和星媛直接冲到市长面前,一个劲儿地道歉赔罪,直说是警局公务繁忙这才来晚了,希望市长不要怪罪。
张市长倒也不是什么纠结的人,反倒乐呵呵地跟人打了招呼,直说局长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过来已经是荣幸了。
到底是一群人精,漂亮话几乎是张口就来,在这样的场面上,到底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谁也说不清楚。
许家的人来了不久之后,宴会的气氛进行到了最高/潮,张市长亲自上台讲话,临到结尾了,刘副官却突然上前跟他耳语了几句,张市长一点头,然后朝着台下说道:“我今天遇见了个怪事,原本是不大在意的,可是刚巧今天在这儿遇见了许局长,也就凑巧向他求证一下。许局长,请问您的发妻现在在哪里呀?”
许瑞安的发妻早亡几乎是全东江都知道的事情,当年许瑞安刚当上警察局局长,刘淑贞却突然发疯而后又暴毙,此后许大局长却一直没有续弦,对一双儿女更是宠爱有加,当时也算得上是爱妻护子的一段佳话。
现在张市长当众抛出这个问题,许瑞安一时间竟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答道:“发妻早亡,劳市长关心了。”
“哦~原来如此。”张市长恍然,“那看来我是被人骗了呀。”
他这话没头没脑的,说得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罗浮生一个人僵着身子坐在位子上,一双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他似乎猜到了张市长的意图。
天星看出他的紧张,伸手握住他的手,朝他轻声说道:“放心吧,干爹知道怎么处理的。”
话音刚落,只见张市长一挥手,刘副官就推着一张轮椅进了宴会大厅,轮椅上坐着一个瘦苍白的女人,一身污糟的囚服和蓬乱的头发跟这个精致辉煌的宴会厅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使得所有人的眼光不得不凝在她身上。
“大家应该都知道,前段时间我的干女婿,也就是罗浮生,他因为一些误会被关进了警察局,我的副官去牢里带人出来的时候,听到这个女人说自己是许局长的发妻,原本我也是不信的,但她把事情说得有头有尾,听得我都不敢下定论了。于是我就自作主张把人带到了这里,想着请许局长在这儿跟她当面对质,也好请各位做个见证。”
轮椅上坐着的女人被推到了众人面前,还不等许瑞安反应过来,许星程就已经冲过去跪倒在她面前,仓皇又紧张地叫了一句:“妈!”很显然,他很早就跟母亲相认了。
这一声彻底确认了刘淑贞的身份,林道山和洪正葆也认出了这就是许瑞安的发妻。
在场的人就算再愚钝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出好戏。许瑞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明明昨晚还在牢里被他折磨的人,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发生的事让洪正葆对许瑞安颇有微词,这种时候也不再藏着掖着,反倒是直接发发问了。
“这。。。这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刘氏早就死了!”许瑞安到底是慌了神,下意识就否认了眼前人的身份。
可大家看看他再看看相拥着一副母慈子孝的许星程和刘淑贞,自然是不信他的话。
许星媛站在人群中局促不安地抓住了父亲的衣摆,声哀求一般地叫着“爸爸”,可是许瑞安置若罔闻,只是呆立着,眼神闪烁神情狰狞,脑中不断地思索着对策。星媛一声声爸爸非但没能让他安定下来,反而勾起了心底的愤怒和烦躁。
于是他大手一挥,将衣摆从星媛的手里抽出来,却不想动作太大直接把女儿推倒在地。
刘淑贞被他关了大半辈子,支撑着她不愿意屈服的就是一双儿女,眼看着柔弱的女儿摔在地上,她再也不愿意缄默不语,反而站起来朝许瑞安吼道:“许瑞安,你关了我这么多年,不肯认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女儿!”
星媛已经被天星和罗浮生扶了起来,如今正缩在天星怀里嘤嘤地哭。刘淑贞出事的时候她还太,对母亲的印象早已模糊淡忘,面对眼前这个对着父亲咆哮的陌生女人,她更多的是害怕。
刘淑贞看着女儿这样,心中越发痛苦难耐,对许瑞安的恨也越发强烈。她在牢里读《圣经》,用信仰教义来平复自己,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耶稣并不能将她的恨消除,他只不过是将那些种子用更厚的泥土掩埋起来,一旦有了浇灌,它们依旧会破土而出肆意疯长。
“许瑞安,当年你为了掩盖自己杀害安妮姐的事实把我关起来,我本以为虎毒不食子,你至少会善待自己的孩子,可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没有人性的禽兽!为了你自己的权利和地位,你逼迫自己的孩子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媛媛还那么啊,原本她只不过是受了惊吓,你却把她教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孩子啊!你简直禽兽不如丧尽天良!”
女人声嘶力竭的控诉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林道山却很快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你说什么!什么叫‘杀害安妮的事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夏安妮的死直接导致了洪林两家决裂,林道山失去了挚爱的妻子,洪正葆失去了最好的兄弟,所以当刘淑贞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冲上前去想要问个究竟,要不是刘副官带着人拦着,他们几乎要揪上她的衣领了。
而当刘淑贞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许瑞安的脸色已经变了,他阴翳地盯着刘淑贞,思考着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该怎么让她闭嘴。
可是她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陷入了那些恐怖的回忆当中,哆哆嗦嗦地接着说道:“当年是我亲眼看到的,在那片芦苇荡里,是他开枪打死了安妮姐!当时我太害怕了,而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妮姐那么好,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星媛当时跟罗家的孩子在一起,她受了惊吓,回到家之后高烧不退,我没忍住,我没忍住问了他。。。要是我不问该多好,我装作不知道,就可以一直陪着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
“许瑞安!她说得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林道山转身抓起了许瑞安的衣襟,他本来就比许瑞安生得高大一些,这么一抓,几乎要将人提在自己面前。
许瑞安涨红了脸,挣扎着去扯他的手:“林大哥,你不要听她胡说!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的话不能相信的!”
“我是个疯子?!哈哈哈,许瑞安,你把疯子的头衔安在我的身上十几年了,你以为我还会怕吗?如果我是个疯子,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腌臜泼才!你不是人!对了,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手,你是怎么说的?你说。。。”
在牢中的十几年已经把刘淑贞折磨得不成人形,当年那个温婉淑良的大家闺秀早就没了踪迹,眼前的妇人苍老蓬乱,像是一把被弃置在田野里的荒草,变得干瘪却张牙舞爪。可是那时候的记忆却还是鲜亮无比,她甚至还记得许瑞安说那话时眼角微微皱起的细纹,那般狰狞可怕的面目。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可是偏偏不属于我!她嫁给林道山,甚至情愿去诱惑那个身份卑微的罗勤耕,可是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道我心里的痛吗?既然她不爱我,那我就要毁了她,而且她的死能让洪家和林家势不两立,他们相互咬得越凶,我就越能坐收渔翁之利!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我的权力是真的,谁都不能阻止我反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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