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木又跑去大夫的医馆里,一如既往的跪下来,甚至有点无赖,她的膝盖穿过破洞和冰冷的地面贴在一起。
大夫有些不耐烦了:“你已经来我这里跪了好几次了,我开医馆也是做生意的,也要养家糊口的。”
木拉着大夫的裤子不放,她祈求大夫发发善心,救救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亲人。
她哭的比昨天更伤心,泪珠在她圆滚滚的脸蛋上打转。
木带着哭腔说道:“大夫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再给我一些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大夫转过头来,他第一次用心的打量着木。
木今年十一岁,还没成年,女性优美的曲线还没有孕育出来。
她身上散发着少女们未成年时独有的气质,那种气质很短暂,再超凡脱俗的女人,一旦过了年纪,这种气质都会烟消云散,无一例外。
木的脖子,她的手,她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演奏着那种气质。
大夫看的有些痴了,他转过目光,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后,往医馆里面看后,警惕的把门关上。
从门缝里射进的阳光勉强把屋子里面照亮。
大夫摸了摸两撇胡子,问道:“真的什么事都愿意做?”
木点了点头,她很真诚。
大夫说:“站起来。”
木便站起来。
大夫说:“把外衣脱了。”
木便把外衣脱了。
大夫说:“再脱。”
木便继续脱。
大夫说:“把贴身衣也脱了。”
木的目光里有些恐惧,她犹豫了。
大夫摆了摆手,说:“你把衣服穿上走吧,让你的大哥哥病死算了。”
这下木没有犹豫,她脱了,就像她在大夫面前跪下时义无反顾。
阳光在木幼的躯体上扫过,在她身上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大夫咽了咽口水,痴痴的靠近木。
木害怕的一步一步往后退,一直到角落里无路可逃。
大夫说:“你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只是在你身上摸一摸,研究一下孩子的骨骼生长,对我们行医之人来说,这叫摸骨。”
木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为了大夫祖传秘方的药,她相信了。
大夫常年制药的双手泛着灰色的光芒,粗厚的老茧如同树皮一样粗糙,和木吹弹可破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双手在木的身上像毛毛虫一样缓缓移动,去触碰那些本不该被触碰到的部位。
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木怔怔站在原地,她知道这是一种伤害,可她又不知道如何去消除这种伤害。
大夫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双手变的有些颤抖,他从没有触摸过像木这样稚嫩的皮肤,他很沉醉。
那双手毫不怜香惜玉的蠕动着,这双手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在木的身体上留下淡淡的划痕,他的动作如他的呼吸声一般开始变的急促。
“把裤子也脱了!”大夫语气变的有些凶狠。
木又犹豫了,恐惧像一道闪电穿透她全身,又像一桶冰冷的水将她淋湿,除了冰冷的指尖因为恐惧而在微微颤抖,木整个身体都不知所措的僵住了。
大夫正想说什么,此时紧闭的门被上门求医的病人敲响了。
他的眼神在略过一丝不不甘心后,定了定神,低声的说道:“快,快把衣服穿上。”
大夫很讲信用,他给了木一包足够叶雨服用几天的药。
木还不太懂这几服药是用自己身体换来的,直到许多年后她才懂得女人可以用身体换到一切的道理。
她对那个大夫没有过多的感激,从大夫让她宽衣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认定摸骨不过是他胡说八道。
木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叶雨,她心里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让自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叶雨也没发现木恍惚的眼神,剧烈的咳嗽让他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木端上一碗刺鼻的汤药,很心,生怕一不心就洒出这来之不易的药。
自由是叶雨给她的,现在,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报答,这个弱生命里一切用言语无法表达的感恩,此刻浓缩成了这一碗浓浓的汤药。
如果叶雨知道这碗药的来历,就算病死他也不会愿意喝。
可他不知道,更悲哀的是,这碗药下去后,叶雨的气色并没有好转。
叶雨气若游丝的对木说:“木,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木的镇定只有一瞬间,泪水像是泉水从她的眼睛里冒出来。
她痛苦,她伤心,她流泪。
叶雨的手替她擦了擦泪,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的目光里也描绘着和木同样的伤心和不舍。
叶雨的手温暖而有力,曾经这只手给予过木最真诚的温暖,这双手带着她去到许多她本以为一生都不会看见的风景。
现在,这双手的主人就快死了,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抚摸自己身体的不是那个大夫,而是这双手男人的手。
叶雨说:“不要哭,死并不可怕。”
木道:“真的吗?”
“人死后,不过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已,一点都不痛苦。”叶雨道:“出生前,我不存在于世界上,那时的我没有记忆,没有知觉,就像熟睡了一样,死了以后的感觉,和出生之前的感觉是一样的。”
死后和出生是相对的,这是叶雨在杀了足够多的人才悟出的真理。
在那个死寂的夜晚,木把对上苍的祷语华成了泪水,抓着叶雨的手几乎哭了整整一夜。
那时的叶雨并不知道,也许在某种程度上,那个夜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木。
任凭木的哭声多么痛彻心扉,病魔那双无情的大手还是将叶雨按倒。
他陷入沉沉的昏迷,在意识还没有消亡之前,叶雨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然,叶雨还留着一丝微弱到感觉不到的呼吸,就像一道光芒,从死神的指缝间穿了过去。
叶雨还是活了下来,因为在他昏迷的时间里,有一双手不断的给他喂药,为他擦身子,为他盖被子。
叶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偶尔有的模糊意识感觉到,每过一段时间,那双手就会拿着一块温润的毛巾为自己擦脸,给自己推拿按摩。
那双手力气很。
每次推拿按摩后,那双手就会搂起自己的脑袋,把温度适中的药一勺一勺的喂下去。
如果自己的意识能够恢复,能够开口说话,叶雨多么想对手的主人说一声谢谢。
这样的感觉叶雨持续了很久,那双手做的事每天都在重复着,只是叶雨奇怪的感觉到,喂进自己嘴里的汤药,正一日一日渐渐变淡。
手每天熬药的砂锅里,药材一天比一天少,她没有钱买更多的药。
木最后一次亲自给叶雨熬出的那碗药,已经淡的像一杯茶了,这么的计量,喝一辈子,躺在床上的叶雨也无法恢复半分。
木端着这碗药走进屋子时,她被门槛绊倒了。
一声脆响后,药碗在地上如一个烟花一样绽放开来,淡如茶的药撒了一地,冰冷的地面蹭破了木的额头。
木哭了,她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哭的如叶雨昏迷之前那个晚上一样伤心。
她仿佛也被一只看不见的无情大手按在了地上。
叶雨全然不知。
在昏迷中,叶雨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变化,他看不见木的心酸,听不见那个孩子的哭声。
他能感觉到的是,那双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成年男子有力的大手。
那双大手做着和手一样的事,给他擦身子,给他喂药,给他按摩。
和之前已经淡如茶的汤药不同,这双大手喂进自己嘴里的药,又苦又浓。
叶雨不知道这是谁的大手,至少不会是木的手。
这双粗糙的大手上长满了老茧,动作虽然熟练老道,却没有了之前那双手的细心和怜爱。
叶雨整整昏迷了四十天。
在一个草青花香的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叶雨四十天没有睁开的眼皮上。
叶雨有了意识,他缓慢的睁开了眼,从他本以为已经堕入的地狱回到了人间。
他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那双大手的主人,他是客栈的店二。
木不见了。
店二说,十几天前,那个叫做木的孩子给了自己一大包药和几块碎银子,然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叶雨又问他药和银子是哪儿来的,店二说药肯定是大夫那里拿的,银子就不知道了。
叶雨问他木走之前的情形,店二也摇摇头说不出什么,只回答说木临走之前,是哭着离开的。
躺在床上的叶雨头皮一阵发麻,他感觉到一丝不祥,他让店二去把那大夫请过来,看看他知道不知道些什么。
店二跑出去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他又摇了摇头,告诉叶雨那个大夫不愿意过来。
叶雨不喜欢店二摇头的动作,直觉告诉他木的离开和那个大夫一定有某种关系。
他顾不得虚弱的身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打算亲自去问那个大夫,走之前,他拿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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