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瑞德踱到走廊尽头的书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不知道有没有贝丽儿的邮件？]他想。
——贝丽儿·斯缇侬，斯缇侬家的长女，佛瑞德的外甥女。
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在市立国民大学过着住宿生活。每天晚上，她都会将自己当日的见闻写在邮件里发送给佛瑞德。佛瑞德亦会在早晨到来之前回复她的邮件。这是自从他们两地分隔以来，默契达成的一项共识。也是佛瑞德每天必做的“例行公事”。
[一般都是晚上才接收的，现在有点太早了。不过反正都来了，还是看一下吧……]佛瑞德这样想着，坐到书桌前操作电脑，打开了熟悉的页面。
看到一直保留着的诸多邮件，他情不自禁地追忆起有关贝丽儿的往事……
“哇啊～哇啊～哇啊～！”
粉色的婴儿房里，传来阵阵新生儿稚嫩的哭啼声。
“啊……”怀抱着婴儿的男人看上去手足无措，求助地望向身旁的妻子。可他的妻子也从未遇到过这般阵仗，只能满脸担忧地揣测道：“卡里，你弄疼她了？”
被唤作“卡里”的男子乃是蕾莉雅家的次子——卡里·蕾莉雅，他和妻子马丽莎结婚多年也没有孩子，两人都不是这个婴儿的父母。只是在家庭聚会上出于新奇想抱一抱孩子罢了。
“没、没有啊，我刚从佛瑞德手里接过来就……”卡里一脸无辜地说。他真的很心翼翼了，况且照抱孩子的顺序来说他只是第二顺位。刚才排第一的佛瑞德在抱这孩子时，她明明就很乖巧，一点都没有哭闹。这才刚一转手就哇哇大哭，也难怪妻子会误解他。
“真是的，你们男人就是这么粗手粗脚。”马丽莎语气嗔怪地抱怨着，声调却很轻柔，与她温婉的外表十分契合。她走近两步，伸手对丈夫施以援助道：“来，让我抱抱……”
卡里如蒙大赦，赶紧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妻子。不料，婴儿刚被交到马丽莎手上，立刻扯开嗓子，哭号得更大声了：“呜哇啊啊～！哇啊啊啊～！”
卡里一愣，不解地问：“……怎么好像越哭越凶了？”
马丽莎自认以往挺受孩子喜欢的，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有些挫败，无奈地说：“可能是怕生，还是交给她祖母抱吧。”
旁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婴儿的祖母，白妮迪可丝·斯缇侬听到这话立刻迎了上去：“啊呀，快到奶奶这儿来，我的贝丽儿……”
她从马丽莎那里接过婴儿，扣起手掌轻拍她稚嫩的后背，柔声唱起了摇篮曲：“乖，乖孩子，奶奶疼爱的宝贝……”
往常只要她这样安抚，很快就会见效。可今晚不知怎么了，哭闹的孩子就是不肯买账。
“呜哇哇～！呜哇啊啊～！”
“贝丽儿乖乖，你是奶奶的天使……”
眼看婴儿哭啼的分贝丝毫不减，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瞧上去大约三、四十岁，沉静中透着知性美。然而细看之下，她的皮肤苍白得有些骇人，双瞳像鲜血一样猩红，嘴角还隐隐露出獠牙。可整间婴儿房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副非人的异常外表竖起应有的警惕。
当然了，这可是家庭聚会——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苍白的女吸血鬼正是哭闹婴儿的外祖母，季诺碧娅·蕾莉雅。她虽然看起来年轻，其实比满头银丝的白妮迪可丝还要年长。
季诺碧娅走到白妮迪可丝身边，问：“这孩子是不是饿了？”
白妮迪可丝一边继续安抚孙女，一边答道：“不会，十分钟前才刚喂过奶。”
“那就是要换尿布了？”季诺碧娅又问。
白妮迪可丝摇摇头：“不，尿布也刚换过。”
两人一问一答时，一个身穿黑色晚礼服、头戴高礼帽的英俊绅士笑着凑了上去。他的肤色和眼瞳与季诺碧娅一样，是吸血鬼特有的苍白与猩红。他的外表年约三、四十岁，可他望向婴儿的眼神却透出一种长者的慈祥与疼惜：“贝丽儿，来，外公抱抱，不哭不哭。”
——这位绅士名叫查理·蕾莉雅，是季诺碧娅的丈夫，也是婴儿的外祖父。
季诺碧娅见状退开两步，给查理腾出一点位置，提醒道：“亲爱的，你手那么冰，孩子会不舒服的。”他们夫妻虽然同为吸血鬼，但由于当初是季诺碧娅转化了查理，所以她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吸血鬼上辈”。这句话一出口，即便没有命令的意图，查理还是反射性地一顿。转头对上妻子的目光，见她只是建议而非制止，这才伸手抱过了孩子。
查理毕竟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育儿经验比在场的其他男士都要丰富，只可惜对上哭闹不休的外孙女却毫无用处。婴儿坚持哇哇大哭，一副誓要哭到山崩地裂的气势。
“吵死人了！快点想想办法吧。”靠墙站在距离婴儿床最远的位置上的短发女子——露西·蕾莉雅，此刻正用双手捂住耳朵抱怨着。这个时期的她尚未将头发染成酒红色，与周围的家族成员一致的黑发，搭配上咖啡色上装与黑色长裤，一派干练的风格。
陪在她身旁的佛瑞德撇了撇嘴，十分无奈地拍拍露西的肩膀，规劝道：“大姐……”
露西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道：“干嘛？本来就很吵嘛！”
“不管怎么说你也不用捂着耳朵呀……”佛瑞德声告诫的同时，偷偷瞥了一眼婴儿的祖母和自己的双亲，只希望露西这样完全不加掩饰的失礼态度不会惹三位长辈生气才好。
露西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向佛瑞德，理直气壮地说：“废话嘛，不然难道捂着鼻子？”
“……”佛瑞德瞬间无语，悻悻然推了下脸上的墨镜，决定还是暂且闭嘴的好。
“呜哇啊啊～！哇啊啊啊～！”婴儿高分贝的啼哭仍在持续，马丽莎拽了拽丈夫的衣角，声道：“卡里，她会不会是要妈妈了？”
“好，我这去找艾莉诺过来！”卡里得了个正当的脱身理由，立刻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
“不会吧，这孩子都是我在照顾啊。她妈妈抱的时候反倒会哭得更厉害呢……”白妮迪可丝正协助查理哄着孩子，闻言分神嘟囔了一句。
“啊……贝丽儿乖，别乱扭……”查理表面看起来镇定，实则已有些焦头烂额。吸血鬼的力量比人类大得多，新生儿又是如此娇弱，他唯恐一不心伤到外孙女，抱着她的双手根本不敢用力。偏偏婴儿不仅越哭越响，还竭尽所能地挣动起来。
季诺碧娅在旁看出情况不对，蹙眉道：“我就说她不舒服，你还是让她奶奶抱吧。”
“知道了，哎……别动，贝丽儿……”查理用捧着易碎品般的架势捧着孩子，一副想递又递不出去的狼狈样子。季诺碧娅眼看他招架不住，转身移动步子腾出一定的空间，同时代为向孩子的祖母求助道：“喂，白妮迪，还是你来……”
“啊……啊……”这边，婴儿眼瞅着就要从查理手中跌落，他虽有心补救但却不敢过分施力。
“——心！”千钧一发之际，佛瑞德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白妮迪可丝眼见孙女跌落，惊得脸色大变，高呼道：“贝丽儿！”
吸血鬼远超常人的速度帮了大忙，佛瑞德及时抱住了险些摔落地面的孩子。他自己也有些惊魂未定，却仍不忘安慰了白妮迪可丝一句：“啊，不要紧，她没摔下来。”
季诺碧娅暗暗松了口气，孩子摔落时她距离最近，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瞥见佛瑞德已作势冲过来，为了防止不慎碰撞对孩子造成伤害，她及时按捺住了自己。此时见危机解除，她转头瞪了丈夫一眼，白森森的獠牙因怒意而龇出嘴外。
查理瑟缩了一下，心虚地解释道：“呀……因为她一直动来动去的我抱不住……”
季诺碧娅用眼神遏止了他，沉下脸蹙眉不语。查理见状，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把后面的话全都咽回了肚里。
退到墙边的马丽莎轻抚胸口，喃喃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心脏差点跳出来了……”
在她的斜后方，始终站在原地没动的露西默默注视着婴儿，在众人乱糟糟的当下，忽然开口说道：“喂，她好像不哭了。”
一听这话，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吵嚷，聚集到怀抱着家伙的佛瑞德身边。
“真的……”他们声议论着，“为什么突然就不哭了呢？”
咔嚓！
就在这时候，婴儿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刚刚独自遁走的卡里这会儿领着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婴儿的母亲——艾莉诺·斯缇侬进来，带着一副英雄凯旋般的表情，洋洋得意地宣布道：“喂，我把艾莉诺找来了！”
露西瞥过去一眼，淡淡道：“哦，已经用不着了。”
卡里一愣：“……啊？”
“家伙给佛瑞德一抱就不哭了。”露西说。
艾莉诺闻言，绕过双胞胎哥哥卡里，径自来到自己的另一个哥哥佛瑞德面前。她看了看他怀中的婴儿，笑道：“哇，真不愧是佛瑞德～这个哭泣包几天来还是头一次这么乖呢～”说着一转身，轻轻拍了拍手，对众人道：“大家回客厅继续宴会吧，多特和杰姆还在等着呢。”
今晚这个在斯缇侬宅举办的家庭聚会，实质上是艾莉诺和多特的长子——杰姆·斯缇侬的三岁生日派对。中途也不知是谁提出想看看新生儿，并得到了众多响应，这才导致本该聚集在客厅的家族成员纷纷涌入婴儿房，从而引发了这场“哭闹风波”。
“好了，走吧走吧……”露西摆摆手，率先离开了婴儿房。在她的表率作用下，剩余的众人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
眼看大家都走了，佛瑞德也准备将怀中的婴儿递还给她的妈妈。可是，艾莉诺非但没有伸手去接，反倒笑眯眯地看着他：“佛瑞德，贝丽儿就交给你咯。”
“……哎？”佛瑞德愕然。
“只要哄到她睡着就可以了。这项工作平时都是由这孩子的奶奶负责的，不过今天大家都有点累，而且派对才进行到一半，加上这孩子难得这么乖巧，所以嘛……”已为人母的艾莉诺，笑起来仍像少女时那般，俏皮可爱中带着点狡黠：“拜托你咯，哥～”
“啊……”佛瑞德还没来及发表意见，艾莉诺已经轻快地转身，出去时随手带上了门。
[所以，我就被排除在这场派对外了？]佛瑞德郁闷地想着，不由得长叹一声：“唉……”
他低头望向自己怀中的女婴，不哭不闹的她是如此安静。他之前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可是并没有。婴儿睁着一双清澈湛蓝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佛瑞德看。
她是那么的一个，体重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佛瑞德心地调整臂湾的弧度，尽可能让家伙躺得舒服些。见这孩子似乎毫无睡意，他不禁有些为难。
就这么把她放回婴儿床，显然不可行……万一再大哭大闹起来，他可驾驭不住。可是若要哄家伙睡觉，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身为一个从没带过孩子的未婚男性，佛瑞德实在很欠缺育儿方面的经验。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尝试与尚不足月的婴儿沟通：“你叫……贝丽儿是吗？”
家伙动了动肉乎乎的手，发出一个甜糯的声音：“嘿哈……吡咿～”
“呵……”佛瑞德被她这个可爱的举动萌到了，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这算是在回答我吗？]他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手，被她有意无意地握了一下。转瞬即逝的软嫩触感让佛瑞德微微一愣，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爱怜。
——这个生命是如此的娇弱，却又如此的鲜活。
他注视着怀中蓝眼睛的可爱，温柔地对她说：“贝丽儿，我是你的舅舅喔……”
那天晚上，贝丽儿一声也没有再哭闹过，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佛瑞德舅舅怀里。
自那之后，艾莉诺隔三差五便会打电话找佛瑞德过去，然后将哭得死去活来的贝丽儿朝他怀里一塞——说来也怪，这样一个时常闹腾得天崩地裂的孩子，偏偏只要给佛瑞德一抱，立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乖巧安静。
于是渐渐的，佛瑞德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夜幕降临便准时前往斯缇侬宅，然后全权负责起照顾贝丽儿的工作。为了这个极度依赖他的孩子，他一点一点地学会了所有育儿本领：如何调配奶粉、如何换尿布、如何给婴儿洗澡……他在贝丽儿咿咿呀呀时教她说话，在她站得摇摇摆摆时教她走路；他给她念故事，给她唱儿歌，每晚都会陪到她入睡才离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贝丽儿十岁那年，她的祖母——白妮迪可丝·斯缇侬不幸因病逝世，多特·斯缇侬用母亲的遗产在城区购下了一幢新居，带着全家人搬了过去。这次搬迁令他们远离了佛瑞德的住所，导致只能在夜晚行动的他，因为路途的遥远和时间的紧迫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频繁地造访斯缇侬宅。
就这样，随着时光流逝，贝丽儿在佛瑞德看不到的地方一天天长大。
等到他察觉的时候，她俨然已成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一天，是贝丽儿的十五岁生日派对。
在派对结束、众人都散去后，自愿留下来帮忙收拾的佛瑞德，忽然听到一阵优美的乐曲。
他回过头，看到刚刚去送客的派对主角此时去而复返，站在了客厅的音箱旁边。
一头漆黑的碎发半遮住了她湛蓝的双瞳，羸弱的双肩被蓝色吊带裙衬托得愈发皎白。
少女背着手望向他，笑吟吟地问：“舅舅，陪我跳支舞好吗？”
佛瑞德停下手边的事，走了过去，道：“怎么了？忽然有这么好的兴致。”
“没什么呀，今天是我的生日嘛。”贝丽儿开心地笑着，将手伸向佛瑞德。她知道，她的佛瑞德舅舅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佛瑞德顺着贝丽儿的意，接过她白皙的手，伴着音乐与她在客厅里翩翩起舞。
[生日么……]他想。
是啊，与被凝固在永恒岁月中的佛瑞德不同，贝丽儿的时间是流逝的。她不可能永远都是当初那个粘着他撒娇的不点。终有一天，她会完全脱去稚气，长大成人。终有一天，她会再也不需要他……
“舅舅……”贝丽儿的声音打断了佛瑞德的思绪，他抬起不知不觉间有些低垂的眉眼，含笑看向她：“……嗯？”
贝丽儿注视着佛瑞德，认真地宣告道：“从今天起，我就十五岁了。已经是个有独立思维的青少年咯。”
佛瑞德点了点头：“嗯，是啊。”
见他并未理解自己真正想传达的含义，贝丽儿有些急切地说：“我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今后对任何事情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也会懂得区分梦想和实际的差别，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以及怎么去追求。所以……”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
[不行，现在还不行。]贝丽儿移开视线，默默地在心中规劝了自己一句。
她接下来想说的话，那些迟早都要对佛瑞德说出口的话，必须等到适当的时机才能开口。倘若此时此刻凭着冲动说出来，多半只会被佛瑞德舅舅当做孩童的戏言。
她必须忍耐，直到他认可自己已经长大、是个充满魅力的成熟女性。到那个时候，她才会说出来。她会花上很长时间，细细地对他诉说，自己多年来从未改变的心意……
佛瑞德见贝丽儿突然中断了话语，不解地看着她，问：“什么？”
“没……没什么啦……”幻想着终会到来的那一天，贝丽儿害羞地笑了。
她这份羞涩的喜悦映入佛瑞德眼中，却被解读为只是单纯因自身的成长而高兴。
见状，佛瑞德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他心里其实充满了矛盾，既殷切期盼着贝丽儿更进一步的成长，又为她稚气未脱的表现暗自欣喜。
其中的缘由他心知肚明——眼看着这么多年来细心呵护的幼苗绽放成如此明艳的花朵，他的感动与欣慰甚至要胜过她的亲生父母。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将如羽翼丰满的雏鸟那般离巢单飞，无比的空虚和寂寞就会在刹那间塞满他的心。
无论如何，少女成长的脚步始终不会停滞。佛瑞德也只能怀揣着矛盾的心理，继续关注着他最疼爱的女孩。
然后，那一天……
“贝丽儿，我喜欢你！”
陡然听到一个陌生少年对贝丽儿的表白，佛瑞德瞬间僵在了原地。
无法思考、动弹不得。
“你……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不是么……”贝丽儿的声音透着困惑和慌乱，佛瑞德极力想从中辨出更多的情绪，但他心乱如麻，实在难以做到。
少年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贝丽儿，你不喜欢我么？你讨厌我？你说我哪里不好？是发型吗？还是眼镜？你讨厌戴眼镜的人？”
“我……我不知道啦……”贝丽儿的声音结束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躲闪不过而匆匆逃走了。少年的声音则一边高呼着“啊！等等我，贝丽儿……”一边淹没在紧追其后的脚步声中。
“……”佛瑞德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
[是啊……贝丽儿已经长大了……到了可以和异性谈恋爱的年龄了……]这个认命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佛瑞德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这种事，他早该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贝丽儿已经不再是只会撒娇的孩子了。
她长大了，成熟了，如化茧成蝶般蜕变成一名楚楚动人的少女。在这个青春洋溢的年纪，她会对同龄的异性产生兴趣，进而与之坠入爱河，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不，对贝丽儿而言，这并不平常。这应该是一件很棒的事，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做为她的长辈，做为她的佛瑞德舅舅，他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对。
[虽然是这样……虽然理所当然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
佛瑞德低下头，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他的理智想要为贝丽儿高兴，情感却难以同步。不管他搬出多少道理来说服自己，内心深处始终无法涌现一丝喜悦。
除了莫名的烦乱……还是莫名的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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