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陪着祖父住在寺里,老爷子沉迷佛法,每日定时参加寺中的早课晚课,白日里还常拉着清渺方丈品茶论禅,朝阳竟不知她叱咤沙场半生的祖父临到老了倒顿悟了,祖父早些年便致仕荣养了,但也还是每日不落去武场打拳耍枪,她以为这是英雄迟暮的无奈,也是军人退役后的尊严,他人离了战场,心还在战场,如今四大皆空修身养性,才算真正解甲归田了。
朝阳陪着祖父去听了两回佛法,实在没有这方面的造诣,一听大师讲经她就打瞌睡,她也不想这样的,忍不住嘛,清渺大师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望着她的憨相笑得慈祥清矍,让她领着同样坐不住的宣哥儿去后山玩耍,老爷子也让他们不必跟着他来听课了,别打搅了大师讲课。
朝阳如获特赦,领着表弟走了,路上表弟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朝阳说这得看祖父何时下山,“怎么,你呆不住了?那我先让人送你回家。”
宣哥儿道:“寺里挺好玩儿的,有许多小沙弥和我玩儿,就是没什么吃的顿顿白菜萝卜,我都瘦了!”
朝阳捧着他的脸揉了揉,“胡说,这么圆润,还说瘦了,你哪里顿顿白菜萝卜了,不是每日晚上都会和小沙弥一起吃肉喝汤吗?你表姐我才是顿顿吃素呢!”
清渺大师为人开明,允许寺中未长成的小沙弥吃肉加餐,此举虽有亵渎佛法之嫌,但却符合人情道义,清渺方丈受今上重视,在京中也颇有威望,看不惯他管理寺庙的手段不看就是了,倒没人敢诟病他什么。
宣哥儿年岁还小,这几日晚饭时都会和小沙弥一起吃肉喝汤,朝阳这个大人才是顿顿吃素呢,连祖父都吃素,她怎么好要这要那,带着宣哥儿去后山玩,看到雪团般的小兔子都眼冒绿光了,她想吃红烧兔腿,麻辣兔头,爆炒兔三丝……
宣哥儿倒还是纯真年纪,和小兔小鸟玩的挺欢快,朝阳这个大人便瞧不上这些,寺里清净是清净,也太无聊了。
“把我的画具拿来,我要做一副山寺春景图。”
小菁等人相视咂舌,小郡主今儿转性了,竟主动提起了要作画,那还等什么。
两个丫鬟回去帮她拿画具,还贴心地问了要不要把琴也拿来,坐在这灵山秀水中抚琴也是极好的呢。朝阳今日大概是十几年来文艺才思大爆发的一次,忽然手痒了,让她们都拿来,她学了这么多年,不敢说画的多好弹的多好,一些简单入门的东西还是会的嘛。
(ex){}&/ 朝阳这人没什么文化,人家夸音乐悦耳都要说什么昆山玉碎香兰泣露,凤鸣九霄百鸟朝凰,她就三个字很好听,显出来的不通文艺。然她身份高贵,人家便是对牛弹琴,也得欢欢喜喜的弹完。
朝阳对此种想法不认同,便是对牛弹琴,那她是一般的牛吗?怎么着也是龙之九子的长子囚牛吧,噢,囚牛貌似就是擅音律的,对,她吹口哨很好听。
青衣书生又吹奏了一曲,依旧是朝阳没听过的曲子,曲调欢快悠扬,朝阳闭上眼睛聆听,想到了儿时和小伙伴们在田庄上撒欢的日子,秋收过后的麦田里只剩秸秆,是小孩子们撒欢的好去处,玩累了往田里一躺,鼻尖萦绕着的都是麦香味和汗水土地的气息。秋日里的天空湛蓝清阔,远处有小孩子们放风筝和竹蜻蜓,飘在空中起起伏伏,有懂事的孩子早早帮着家里放牛,坐在牛身上羡慕小伙伴能撒欢,被小伙伴们半哄半拽拉下来,把牛找个地儿拴着,斗笠牛绳一扔也去撒丫子了,夜幕降临各回各家,才发现牛不见了,小牧童哭着去找牛,没找着不敢回家,朝阳那时是孩子王,让全庄人帮着一起找,正是晚饭时分,庄里各家各户都打着灯火去找牛,后来牛找着了,她让那家大人不要打骂孩子,日后不敢如此了。
假期结束,她走时给庄上的小伙伴都留了礼物,却没有把他们带走,娘说他们是朋友,若他们依附她而活,他们便成了主仆,不是朋友了,朝阳深觉有理,但她后来再去庄上度假,昔日玩伴都长成了粗野的乡下人,学了许多陋习,朝阳是金贵的贵族少女,结交的朋友也是个性鲜明的世家子女,自然不再和他们一块儿玩了,她曾经为此失落过一会儿,但很快又和身边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打成一片了,后来也很少想起那些人那些事,今日听到这段笛声却勾起了那段回忆,那是她追之不回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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