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早晨,由于疲惫,布朗太太不知不觉睡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
身边的罗曼早已起床前往行会,布朗太太一个人坐在床上,膝头盖着被子,忖着今天要做些什么。她走下床,推开了窗户,明媚的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显得她也年轻了许多,她的身子在阳光的爱抚下暖和过来,眼前树叶上的露珠也像钻石般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即使是晚起的人,坎迪斯也会公平地对他布泽明丽的阳光。
在简单地用了早餐,还喝了一杯可口的早茶之后,布朗太太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对于她这样的阔太太来说,空暇就像雨水一样用之不竭。如果没有沙龙的话,她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闲逛和遐思之中。
她回到宅邸,房间里到处空荡荡的,天花板也显得异常低矮,凯蒂和凯特在二楼的走廊上追逐嬉闹着,发出尖细的笑声。
“凯蒂,凯特!不要在走廊上跑!”布朗太太抬起头,对着二楼喊道。
凯蒂和凯特听到母亲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日安,母亲。”
“凯特,你怎么还在这里玩?”布朗太太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昨晚不是说了吗,哈里森先生下周就要来了,你要在之前先看好给你准备的那些书。”
凯特低头哦了一声,旁边的凯蒂发出一串被压抑着的闷笑。
“凯蒂,你也要找点事做,看看书练练琴什么的。”布朗太太又转过头跟凯蒂说道,“要做好榜样。”
凯蒂吐了吐舌头,转身拉着凯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布朗太太在后面皱着眉头,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贝尔?”
“我在,夫人。”
“我要出去逛逛,屋子里太闷了。”布朗太太扯了扯领口,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做的粉指甲,“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你照顾一下凯蒂和凯特,等会儿让凯特看看书。”
贝尔喏了一声,看着她从架子上挑选了一顶水蓝色的帽子,迈步离开了大厅。
“夫人,我们要去哪?”布朗太太坐上了豪华的马车,前座的马夫用力地扬了扬手中鞭子,问道。
“去彭托夫人那里……哦,不,还是去内尔太太那……不,也不合适……”布朗太太闷声闷气地说着。
“哦,算了,你随便走走吧,我只是想出来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明白,夫人。”马夫耸了耸肩,紫红的鼻子随着说话抽动了两下。
马车慢慢地在路上走着,在地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辙迹。就在刚离开高岗区的时候,车厢里的布朗夫人听到远处有男人发出的响亮的叱喝声。
“托马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听不太清楚,夫人,不过估计是因为征税的事情。”马夫撇了撇嘴,把手放在眼眶上,“这一片里的居民都是靠太太这样的贵人养活的,称他们为癞皮狗也不为过,想从他们口袋中掏钱可不是容易的事。”
“哦,听着还挺有意思的。”布朗太太笑道,“我们稍微靠近点看看吧。”
“听您的,夫人。”
托马斯把手中的缰绳往侧旁稍微拽了一点,马匹发出几声嘶鸣,带着马车往路边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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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在今天早些时候,莫莉掐着拂晓的光辉拉开了店门,迫不及待地开始布置起今天的摊位。
由于连绵的阴雨后的突然放晴,莫莉的花园中在晨曦中盛开了大量的公主花,这种花只在长时间的雨季后在温暖的阳光下盛开,并且对明丽的阳光极其贪婪。因此,唯有在饱尝了一天的光耀之后,公主花才会在第二天的日出之时向世人展现它绝美的姿态。
正因为这些苛刻的条件,公主花成为了贵族们最热衷的玩物之一。
莫莉在刚入春的时候在后院辟出了一块土地,撒上了昂贵的公主花的种子,并花费最多的精力去照顾这些比她自己都重要的花卉。终于,在放晴后的第二天,莫莉在日出之前便蹲在花坛里,当她看到公主花的花瓣如少女一般一片片舒展开来的时候,她自己也仿佛获得了新的生命。
她精心地用最好的花草去搭配这这些美丽的公主,令她意外的是,无论是浓艳的五香花、淡朴的竹叶草亦或是高贵的紫霜花,在她们的面前都失去了色彩和光泽,成了最娴熟的女配角。
莫莉用手指搭理着花瓣,双眼仔细地扫过每一瓣花蕊,浑然没有发觉不知何时已经离她很近的陌生男子。
“您好,请问这是您的店吗?”男子突然发出声音。
正在专心致志扎着花的莫莉被吓了一跳,她转过头去,店前站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男人又高又瘦,头发很精致地梳理着,五官仿佛洗衣板一样一丝不苟地摆列着。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皱的白衬衫,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的腰带,脚上踏着锃光瓦亮的靴子,但是在后跟处沾着一些烂泥和干草。
“请问您是莫莉·萨格登吗?”男人又字正腔圆地强调了一边。
莫莉心中突然泛起了没来由的一丝厌恶,虽然眼前的男人嘴角带一丝礼貌的微笑,但她总感觉男人高抬的鼻梁是被迫降落在了他的眼睛下面。
她收了收神,回答道:“是的,我是莫莉·萨格登,您是来买花的吗?我们暂时还没开业,您可以……”
“不,我不是来买花的。”男人似乎一秒都不愿意再听下去一般,急切地打断了莫莉的话语,“我是刚从东区调换过来的税务官,我来这里是为了收缴‘保护税’的。”
“‘保护税’?”莫莉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我们所有的税都缴够了啊!”
男人摸了摸他的胡子,说道:“看来您昨天没有听伯爵大人的布告……”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白色的纸卷,展开来念道:
“由于最近在大陆东南部发现了红魔活动的痕迹,严重威胁到坎迪斯城所有居民的生活安全和性命,伯爵决定于最近扩充城内士兵、哨所的数量,征集有资历、有能力的冒险团队,同时从王城调派魔导师、骑士驻卫此城,凡以上种种措施,所需款额巨大,故希冀一切民众协力保卫坎迪斯,另添‘保护税’以征此用。”
莫莉瞪大了眼睛,半晌才从口中吞吐出一句话:“那……要缴多少?”
“凡坎迪斯居民,需另缴什一于已缴数额。”
“什一?”莫莉大声喊道,“您确定没有说错吗?”
“没有,按照账目,您本月需再缴十枚银币。”
“不……先生,我没有那么多钱……”莫莉低着头,声地说道,“您能稍微宽纵一些吗……”
“不可以,女士,我需要在这周内征齐西边区的税额。”男人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可没法给您垫上这笔钱。”
“但是……我真的……”莫莉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发青,“我所有的钱都已经缴了税,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如果您付不起的话,我不得不将这间店作为抵扣。”税务官的面孔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表情像极了吃人的魔鬼,“我必须告诉您,这是万不得已的必要措施,因为伯爵大人是在审慎考虑的情况下才将……”
“您怎能这样!求求您!您要什么都可以,除了这间店!”莫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着,“求您了,这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我很同情您,但是我必须要确保每一位居民都为自己的安全承担了责任。”税务官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低头看她。
“我可以拿出我所有的一切!这里您看到的任何东西您都可以拿走!我甚至可以把自己抵押出去!”
“您悲伤的表情倒是像极了艾尔弗丽达。”税务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纸卷,看了一眼地上的莫莉,“但是请您仔细想想,如果您成为了奴隶,那这家店留着有什么用呢?”
莫莉突然语塞,她的大脑在那一刹那之后突然陷入了恍惚,税务官黑亮的胡子在空气中突然手舞足蹈起来,她的口中不断喃道:“但是……但是……”
“萨格登女士。”税务官闭上眼睛,打断了莫莉的喃喃自语,“如果您拿不出钱的话,我必须现在初步估计一下这家店的价值了,明天我们会派人来跟您签署……”
“不……我求求您……除了这个……除了这家店……我不能没有它……”莫莉突然疯狂地喊叫着,她的头发随着脑袋的剧烈摇动在风中凌乱,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流遍了她的整个脸庞。
税务官面色铁青,他仿佛已经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似的,后退了两步,挣脱了莫莉拉着他裤脚的右手,说道:
“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女士。”
莫莉伏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泪水涟涟地从她眼睛中流出,就像她刚把脸泡进水里似的。她猛然间想起父亲那一天从胸口从喷涌而出的血液,温热的血泊染红了父亲的整个衣襟,慢慢地从指尖滴落下来,拍打她透亮的眼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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