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王看过来的一瞬，若弨躲藏起眼神。
不是若弨不领情，实在是当年做妖上时期，经历过妖王专横蛮断的黑暗统治。
到如今，不敢相信，竟还能见到妖王如此亲切和蔼的一面。
“茶茶才刚回来，自然有些不太熟悉的。”祖老轻一小拳敲打在妖王身上。
妖王意味深长笑笑点点头，将若弨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抓，“茶茶，从前委屈你了，在你做妖上的这段时间，竟没能将你认出。”
“啊呀，实在是，浪费了这么段好时光啊。”妖王说完，又摸了两下若弨的手背。
若弨听了这话，浑身肉麻又后怕地起了鸡皮疙瘩。
想想这话深意，浪费了这段好时光，如果这段时光没被浪费，那会用来干嘛？
让自己和这位年迈的祖老共享天伦之乐？
恐怕自然是不会的吧。
妖王恨不得立刻认出若弨，然后抓紧时间秘密处死，好让这位眼前的祖老寻找不得自己半分痕迹。
若弨紧张得吞了吞口水，“能得妖王这般厚爱，茶茶，喜不自胜。”
“欸，还叫妖王？”妖王轻拍下若弨的手，“叫哥哥。”
“哥哥。”若弨轻声又怯懦地照办。
“这就对了嘛，”祖老开心地将若弨的手从妖王手中抢来，脸上的皱纹笑得能夹死苍蝇。
她拿起妖王的手，放在若弨手上，轻拍了拍。
“不论从前那些污糟事儿有多烦人，我只要你们俩现在记住，咱们，都是流着一条血液的亲人，在妖的世界里，血亲为上，你们俩，可听明白？”
祖老看看若弨，再瞧瞧妖王，手的力度又紧上一分。
“明白。”
“明白。”
若弨战战兢兢瞥了眼妖王，妖王倒是一副自在模样，只是看向若弨的笑容里，总像是带了几分别的意味。
“茶茶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祖老您今儿不得亲自下厨一番，给茶茶接风？”妖王故意弯身抛出一题。
“那是自然！”祖老满脸撤不掉的笑容，“这不，一早熬的肉汤，到现在估摸着怎么也得有六分熟了，茶茶你先同你哥哥漫步，老儿我去去就回。”
“欸，祖老，我同您一起！”若弨在祖老背后叫唤道。
但祖老像是没听见一般，飞舞着脚步去了。
“祖老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妖王玩弄着自己厚重的妖礼服袖扣，“啪”地一声坐在地上，“下次说话，记得大点声，还有，把脸冲向祖老。”
妖王竟然这般细致地叮嘱若弨，看来，妖王对这位祖老的关心和孝顺，比自己想象中更深。
“这个时候把你接回来，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妖王将胸口的衣服扯开，“他奶奶的，这妖服真他娘的热。”
“哥哥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若弨试探开问。
妖王轻笑一声，“我和仙界迟早要有上一战，而你，掌管着整个鬼界，大战之时，你是要听祖老的话，同我这有亲血缘关系的哥哥一边，还是要背信弃义，同你那未过门的郎君为伍？”
若弨一时被问倒，如果论心来讲，自然是要同太子殿下为伍，但自己若真这样说了，怕是分分钟被这妖王哥哥灰飞烟灭了？
“咳咳”，若弨清了清嗓子，镇定了些情绪，“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开战呢？”
若弨另辟蹊径，“如果，妖王哥哥，我，祖老，咱们三个，就在这妖界，好好生活，尽享天伦，哥哥觉得不好吗？”
若弨抬着眼，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神，望向妖王。
“哼，”妖王从鼻子里吐出了口短暂的气息，觉得若弨的这问题幼稚至极，“好是好，只是不够好。”
“哥哥想要的好，是天地之间，唯你独尊?”若弨想，既然话题都开到这儿了，那就索性再扯深入些。
“不，一个人的独尊，太孤独。”妖王顺手点起了手边带上的妖烟带，“我要的，是整个妖界的尊贵！”
“千百年来，妖界为仙界立下汗马功劳，却仅仅因为先太子一事，就被打压了这么多年。”妖王想到仙界的惩戒就觉得恶心。
不仅在先太子仙逝后的若干年间，尽数供奉仙粮，还强行掳走众多妖界妖女，纳入各地仙府，虽然后来也有靠自己努力成身份尊贵仙者，但不乏受尽苦楚和百般折磨的小妖。
妖王每每想到这些，心里便痛苦不已。
“哥哥，位列仙班者，心本不该如此。”若弨知道自己此时说再多，都无非是劝这个妖王哥哥要大度。
但若弨不能如此，只好用这话聊表宽慰。
劝人大度者，需尽受该受之苦才有资格行之。若弨深以为然。
“妹妹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如今的仙界，一片混乱，我若是不出手，仙界也会迎来它该来的动荡，所以妹妹今日说再多，无甚大用。”
妖王摇摇头，嘴巴找到烟尾，猛嘬一口。
“只是想问你，如果将来行事，万一我出事，祖老这边，你得留心照顾。”妖王从嘴里慢慢吐出烟圈。
透过似有似无的迷眼，若弨竟发现了这心狠手辣哥哥的可爱。
起码，他是有心的不是。
“哥哥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若弨突然觉得有些心软，看着脑袋上冒着青烟的妖王，觉得也许是从未在记忆力搜寻过他这样一面。
所以才对他，未进言，先禁言。
起码人家对祖老的这份孝心，对妹妹的关心，倒算不上坏。
“祖老一直盼望能有个小重孙妖，承欢膝下。”妖王轻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没能完成她这个愿望。”
若弨叹了口气，没错，妖王自从继位以来，身边围绕的妖女妖妃并不少。
只是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子嗣。
从前因为是妖王隐私，作为属下的班茶妖上，自然是不好多嘴过问，也没那个闲心操心。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妖王哥哥，是斑茶带着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所以很多事，也不是非要成为禁忌不可谈及。
“可是我们，现在有了你。”妖王将猩红的烟屁股按熄，用手拨开缭绕的烟气，充满笑意看着若弨。
－－－－－－题外话－－－－－－
我捡起了自己的心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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