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纷纷夜幕垂,远远望去柳青河上的画舫客船仿佛淹没在浓雾之中。在这样的气氛下,有的人会大口饮酒想要一醉方休,而有的人则想趁着这抹清凉把玩这繁华美色。而在柳青河入湖一端的岸边,无数的看客听众从茶肆酒楼静静看着河面,等待承载天籁之音的画舫前来。而那些已经预定今夜上船的贵妇女子们则在下人们的雨伞遮护下在湖旁码头上翘首期盼。今夜,没有明月当空,也无繁花美景,但是岸边灯火却将红尘倒印在水中。岸边的痴人们都静悄悄的等待着,悲欢离合诸多情绪在此时都化为了对美好的期待。
不同于商业街的店铺林立,种类繁多,河边的生意大多是酒楼、茶肆、青楼、乐坊、舞肆,富人们在湖边一边享受人间愉悦,一边欣赏天地美景。而此时,紫鸢公主与心腹侍卫月娜则在靠近码头的岸边茶楼静坐等待。或许是码头的贵人们早就吩咐下人们对岸边喧闹之人进行过警告,也或许是人们怕漏听琴声,总之,原本喧嚣之所此时变成了斯商城最为安静之处。静的连久居深宫的紫鸢公主都感觉异常,可是这种氛围下,连紫鸢公主也不好意思和月娜交谈。码头的贵人们有不少是紫鸢公主认识之人,甚至隐约看见了稍远处周规老师在高楼上一脸期待的等待船只来临的表情。当然,大哥自不用提。今夜乃公子弹琴夜,大哥想必是来付预定之款的,只是这种事,让下人去做不就行了吗?何况,若是喜欢,何不登船呢?身为斯商国大皇子,独享隔壁酒楼一层,此时的他举杯而不饮,显然是期待之心让他忘记了身边之事。在这样的环境下,紫鸢公主对于自己今夜能否登船很是犹疑。虽然还特意准备了几百银币,但这么多人,真的允许自己插队吗?
河面寂静,船只们不约而同的把河面中心的位置空出,连货船都暂时靠边。阵风伴雨吹过,岸边灯笼摇曳,痴人们似乎隐约听见笛声发出“来了!来了!”的惊呼。悠扬的笛声飘荡天地,随着风声、雨声荡漾起水面波澜以及痴人们心中涟漪。诗情画意夜雨时,河面上渐渐能看见一艘巨大的画舫上的烛火灯光。一名身着淡黄色长裙的少女伫立船头,毫不在意雨水从毡帽边缘滴落的她面向这边轻轻摇橹。随着船只的靠近码头,渐渐能看见刷了红漆的画舫以锈了山水风景的纱幔遮挡窗口以及画舫俩端入口,雀替,梁柱之上则是各种花草形状的装饰,画舫二楼的亭子里能够隔窗看见在灯笼的环绕下,一名吹笛之人的身影。待船只靠岸,少女走到船边大喊“今日开始预订明日风玉小姐的登船品茶客,请有意者报价吧!”
“三十枚金币购买明日的独自登船权”随着一名身着宫廷侍卫衣服的壮汉吆喝着,一群身着同样服饰的壮汉用威胁的目光看着四周。这些明显是太子侍卫的人在船前站成一圈,不自觉的形成了对船头少女的保护之姿。“如果有人愿意出更高价格,请尽管出价,吾等绝无阻拦之意”人群中看似富态的老爷们与衣着华丽的少爷们虽然却有能出更高价格之人,但是看着这般大皇子的贴身侍卫的模样,也没人敢吭声。“哎,大皇子真是一日也不落啊”人们难免抱怨,却毫无办法。紫鸢公主也暗自发笑,一向注重脸面的大哥竟然做出此等有损名声之事,看来不仅是痴迷,还真穷了啊。身为大皇子,除了封地的收入外,皇家产业也有分成,再加上年景好时的赏赐。以大皇子的财力,积攒的钱加上变卖产业的钱出一百次三十枚金币也没问题,只不过,在那之后,大皇子就真没钱了。
“既然没人出更高价格,那么明日的入船之客便是这位大人所代表之人了。”少女上前递给侍卫一块会有花鸟的木牌,拿走金币入内。片刻之后再次走出,请昨日竞价最高的十位贵宾携带信物登船。十名衣着华丽的妇人抑或少女们激动的告别随从们,然后小跑着快速上前,在即将进船舱时却又突然整理雨水淋湿的发髻,以斯文轻柔的动作掀开纱幔入内。虽然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少钱,不过就冲大哥那三十枚金币,紫鸢公主就知道自己带的钱压根不够预定,更别提想插队了。所以打算先离开,待明日多带钱财再来的紫鸢公主叹口气就拉着月娜要走。而从未违抗过自己的月娜则停止了脚步,“不如我去谈谈看能不能赊账吧?毕竟晚一天告知,那么公子就多一天的危险。”月娜心里满是担忧。紫鸢公主抱着反正试试也无妨的态度跟着月娜来到船头前。
“这位姑娘,我们二人想要今夜登船,我们愿意为插队多付钱,但是今天没有带够钱,请问可以赊账吗?”
“这个抱歉,我们这里都是竞价。从来都是当场给钱,而且插队对其他人不公平啊。”少女摇头拒绝。
“就是啊,昨天我出了三个金币都没抢到登船的权利,你一身布衣也想登船?”围观的大小姐们表示不满。紫鸢公主也没想到竟然如此贵,看来大哥确实是在耍赖少给钱啊。“这位小妹妹,我们姐妹二人慕名而来,确实是不知道规矩,还请和里面的公子说一下,通融一下”紫鸢虽然对混蛋一肚子火,此时却也选择了开口请求,其他的,等见面后再算账。
“这,不行啊。玉风公子今夜的访客人数已满,对不起啊”莫奈并不认识月娜,此时也只是按照玉风的吩咐行事。
“奈奈,我与这两位姑娘有缘。就让这两位姑娘登船吧。费用问题稍后再说。”从远处的船舱里传来混蛋的话语,声音虽低却很清晰。真不知道未出纱幔的他是如何知道这边的事情的。还有,这么大一艘船,单靠这少女一人驾船未免太过辛苦吧。紫鸢公主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和月娜一起被少女请进了船舱。船舱内,所有的柱子上都有浮雕花纹,而上面悬挂的灯笼则是朦胧而不完全透明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船舱大厅有十套用红木制成的桌椅,先入座的女子们纷纷看向紫鸢公主和月娜,想必有很多疑问而不好意思在自己倾慕之人面前发问吧?船外早就因为二人的破例上船而人生鼎沸,紫鸢公主的眼角看见大哥似乎因为一时惊愕,连杯子掉了都没发现。
“咦?这不是紫鸢和她的侍卫吗?”在船舱的灯火下,紫鸢竟然看见父皇的第三位皇妃,鹤贵妃!
“见过三娘”“见过贵妃娘娘”二人连忙行礼,此时隐藏身份已经毫无意义了。其他人也忍不住悄悄议论。二人坐在少女在船舱角落里临时加的桌椅前,实在不希望众人注意到自己。
“你们居然不买票就能上船?难道你们和玉风公子认识吗”鹤贵妃的问题让紫鸢不知如何回答。说起来,堂堂贵妃悄悄跑来听歌,这要是传出去,更严重吧。不过此时,自己该怎么圆谎呢?
“那俩位姑娘声音颇有磁性,小生喜欢,是以破例”粉色的纱幔后,隐约可以看见带着面具身着华丽白色长袍的公子正鞠躬致意。虽然人民穿什么款式的服装是自由的,斯商国重视商业,各种地方的服装款式都有流传进来,但是从一身破旧的穷人长穿的贴身款衣物变为一身华丽的只有贵族在聚会时才穿的礼服,这变化让紫鸢公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了。但是对方毕竟帮自己解围了,看来是那个混蛋不错了。
“恭喜三公主啊,你可不知道,这船票可不好抢啊。每天就那一会竞价时间,我有几次派的人都没赶上,好可惜啊”鹤贵妃喋喋不休的开始絮叨。感情这位完全没想过身为贵妃跑出来竞价听曲是一件多么有失身份的事情啊。“三公主为何打扮成这样啊 ”
“三公主不想扰民,所以穿了在下的衣服”月娜赶紧出来解围。
“哦,看来三公主比我细心啊。我觉得自己都够低调了,比起三公主这一身,还是思虑不周啊”鹤贵妃看着自己一身丝绸衣服,虽然比起平常的衣服要便宜很多,但是和布衣相比,还是很贵。但穿布衣总觉得有失身份啊。
“三娘气质非凡,即使一身布衣也难以隐藏贵气,不如就这样,自己穿的舒服,公子也看的舒服”紫鸢公主很想尽快结束和自己的对话,她实在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来此。可惜,已经晚了。岸上的人群中不缺耳力极好的武者,早就把三公主在此的事宣扬了出去。
“诸位请品香茗,静心聆听乐曲把”端上香茗后的莫奈鞠躬致敬,然后走出舱外继续摇橹。公子弹琴时,船便在湖里游荡。三曲结束,刚好回到码头送客。这是公子的交代,当然自己只管摇橹,时间方面的事情不用操心。其实,自己摇橹真的有必要吗?莫奈曾认真询问过公子,结果公子说别的船都这样,应该是行规吧。按照莫奈对公子的理解,公子肯定是误解了什么。可是,既然狗蛋哥吩咐了,照做就好,反正确实挺赚钱的。
香气袅袅,船舱内靠窗户处分散挂着几个铜铃大小的似乎是纯银所制的香熏球,香烟从里散发,随着窗口的风吹遍舱内。小小的熏球并没有散发出过多的热浪,而舱梁上垂挂了不少长长的绣有各种纹饰的丝带,在这奢华而又带有典雅的格调中,被称为玉风的公子轻抚琴弦,琴声时而委婉缠绵,仿佛与香气、微风融为一体,淡淡的幽香从耳朵直击心房,如痴如醉人们仿若置身仙境;时而悠扬欢快,仿佛与悬挂的丝带交织共舞,聆听之人从身到心都在乐声中沉醉起舞。曲调辗转,环绕天地。所有的听众似乎都从琴声中感知到了自己的灵魂与梦。那贪慕权贵之人似乎感觉到自己身居高位,君临天下的豪迈:彼此热恋之人似乎感觉到那被称为爱情的比蜜还甜的柔情;贫穷困苦之人从潺潺琴声中似乎听到了生命之河在说不要放弃;身处绝境之人似乎听见神灵在高呼莫要颓唐、振奋灵魂勇往直前。夜幕下的湖面只有风声、雨声、琴声,在这黑暗的天地之间,每个挣扎的灵魂都在这似乎与万物相融的琴声中感受到了希望无处不在。而那些生于富贵的无忧无虑之人的灵魂在这生气蓬勃的乐声中有了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的奋斗激情。三曲结束,众人竟无一人顾得品茶从琴声刚起时就端在手里的香茗。船已靠岸,公子起身一言不发,鞠躬致意。此时少女走进船舱,深深鞠躬:“多谢诸位到来,今夜曲毕,恭送诸位贵人下船。”
“可否让我多看公子一会?”
“可否让公子摘下面具一看?”
“可否再弹一曲?”
“可否让我抱一下公子”
众人叽叽喳喳的提要求,无一人想要离去。可是那戴面具的公子却只是再次鞠躬不发一言。
“诸位还请离开吧,我家公子每夜只弹三曲。三曲结束后便要驾船入海,于海面之上感受天地音律。实在没有时间耽搁了。诸位如果喜欢,欢迎他日再来。还请不要让公子失去抚琴之心”少女说罢再次鞠躬致意。众人闻言虽有不甘者,却也只得作罢。虽然有人觉得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却不能得见一面颇为遗憾。但登船的规矩早就言明,在岸上船上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谁也不想做那个导致公子再无抚琴之心的罪人。于是,纷纷致意后转身轻步离开。但三公主尚有正事要办,却又不好言明。在鹤贵妃呼唤三公主一同离去时,三公主一狠心,转身对着纱幔后的公子说“公子说我二人声音有磁性,我二人也对学习音律颇为向往。今夜匆匆赶来,还望公子可以允许我二人私下请教几个急切想知道的问题”“紫鸢,不要任性。没听见刚才人家说公子很忙吗?不要扰乱公子琴心。”鹤贵妃十分担心如果公主胡闹,自己今后就没琴可听了。“但是,我二人确实有急切的问题要问啊”紫鸢公主心想,都如此说明了,如果再不能领会,自己也只能再想他法了。比如明天厚着脸皮跟大哥前来,然后半路跟混蛋的那个妹妹说说?说起来,自己刚才听琴太过专注,竟然忘记原定如果没有办法单独见面就出舱和他的妹妹交代事情的计划。
“无妨,请公主和她的朋友留下吧。既然今夜破例允许她们登船也无妨多破例一次。多谢贵妃娘娘为小生担忧了。”
“这,那要不?”鹤贵妃也想留下,话没出口就被紫鸢打断“恭送三娘。三娘一路平安”鹤贵妃虽然气的牙痒痒,但是看玉风公子也只是点头致意,自知难以留下,瞪了紫鸢一眼就离开了。
“请俩位先坐下品茶。奈奈,摇橹去,我们离开这里”说完玉风回到了弹琴处。却是拿出了笛子开始吹奏。二人见状也只好先行坐下,端起茶杯,一口入喉“奇怪,怎么这么难喝?”紫鸢公主从没喝过这么苦涩的茶。
“公主,这个好像是我家以前特别穷的时候,我父亲买的那种很便宜的茶”
“不是吧。难道大哥花那么多钱,就喝个这?”
在二女的疑惑中,船伴随笛声顺着柳青河驶远了。岸上有人为了追逐笛声而开始沿河奔跑,但是随着体力不支,追逐之人逐渐减少。而画舫最终在萧萧雨声中消失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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