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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欢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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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世事多有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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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痴坐在桌前的李太微,像是被抽掉了灵魂,显得有些呆滞,眼神延伸处是贴着红窗花的窗外,怔怔出神的同时,手心狠狠攥着空气,握紧拳头又松开。

    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那个姑娘,没等到自己辉煌腾达的那一刻,就彻底与自己诀别,仿佛是在责怪自己,为何不能早早来找她,地位跟银两真的那样重要吗?也许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可这惩罚未免太大了些。

    这几天的太微,心神都沉浸在曾经的美好中。两人在学堂相识,初见时她的那份少女般的羞涩,太微至今仍能感受到,自己同样也是,只不过表面装作镇定,强行为自己慌乱跳着的心打掩护。

    学堂里的同窗大多姓许,与西柚许氏有或多或少的关系,但他们却不敢跟新来的许姑娘打招呼,甚至就连交谈都不愿意,原因无他,只因那会的许沉落,性情高冷到令人不敢接近,又或许因是许氏嫡孙女,理应如此而已。

    记得那会在学堂昏昏欲睡,半点听周先生讲课的精神都没有,是她先于周先生打醒自己的,脑袋上常常留着的红晕,便是她的杰作。只是身为男孩太微,不觉得有甚。

    她知道自己喜欢在镇子书坊里蹭书看,所以上学的时候,每天都会往学堂里带书,美名其曰是书买多了,其实她的心思,自己早就知道。

    口袋里常常空空如也,比自己的脸都干净,每次镇子上少有的大集会,他都会在街道上走慢点儿,那种即使没钱也过的潇洒的日子,是日后在京城怎么也做不到,后来刚到京城那会,也总是说,为什么同样口袋里都没银两,待在许家镇跟京城的区别,就那么大呢?!最后想明白了,原来两者之间却只是少了一个她。

    老爹出去干活的频率高了,生活总归有些指望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个一穷二白的小书生,她是又如何能看上自己的,但自己是真心喜欢她的,不论是刚遇见她时,还是跟她相处了那么久。

    他还想起那天学堂里几位关系较好的同窗,相约去西柚城里看烟花会,她问自己去不去,而自己摸了摸口袋省了好久的银两,终于不再拒绝她的邀请了,笑着点了点头。

    西柚城里的那个午后,是太微至今都记忆犹深的一个午后,手掌心中传来她的温度,软绵绵的触感,让那时的自己,有些紧张。

    可是往日种种,以后只能浮现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了,他心中后悔无比,他为什么非要上京赶考?为什么要非要入朝为官?为什么非要苦守四年,还要期待有人能慧眼识珠?!他太痴心了,以至于自己的初心都没了,既然最初守护自己的那份理想都没了,那这前行路上,是不是就只有自己一人了?!恐怕是的。

    许沉落的死,是李太微万万没想到的,她作为许氏的嫡孙女,怎么着都应是众星捧月的生活,但就这样莫名的死去,着实是有些意外。

    他似乎没太想明白,许沉落的死到底是存在些蹊跷的,不可能仅因为氏族之间的联姻失败了,就将一个家族的嫡孙女给了解了性命,未免有点太欺负人了,况且许氏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也就是说,许沉落的死与许氏以及贾氏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可为什么许氏这样不重视许沉落的性命?难道说有比亲人更重要的利益,来驱使许氏的主事人,选择故意地去忘记让家族这件事。至于其中是何关系,得要问问知情人才知道。

    其实现在的太微内心还有点儿愤怒之情,至于为何愤怒,还得源与许氏。

    厌恶于村妇嚼舌根的老村长,领着情绪渐渐缓了过来的马阔远,敲响了李家的大门,却迟迟没人应答,爷孙俩面面相觑,对李家事略有耳闻的马阔远,只能轻声问道:“老村长,太微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从门缝中始终不见屋内人开门的郭文彦,把手中旱烟杆插进了裤腰带上,缓缓说道:“太微啊,他心里藏着一个姑娘,藏得很深,想兜里揣着许多银两的时候,就把那姑娘带出来,可是啊,等太微攒够银两的时候,他却在心里找不到那个姑娘可。”

    马阔远皱起了眉,疑惑问道:“太微哥哥为什么要把那个姐姐藏在心里啊,太微哥哥又为什么非要等到他兜里有银两的时候,才选择去他心里找那姑娘?兜里没银两的时候不行吗?”

    脸上有了些淡淡的笑意的郭文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唉,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等你什么时候长到你太微哥哥那般年纪大的时候,心里再揣了个姑娘,就明白你太微哥哥为什么心里要藏着一个姑娘了,你那些问题自然会知晓了。”

    马阔远“哦”了声便扭过头不作声,而郭文彦又敲了几下门,李家的大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个有着圆圆的脑袋的年轻后生,郭文彦见着之后,好奇问道:“怎么是你来开门?你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

    蒋潜江指了指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道:“你看我脑袋上这汗,也是刚从城里回来,就看到你们搁这儿敲门,我就翻了个墙院,从那边过来了。”

    郭文彦看了眼旁边的院子,是那很早便住在渠月村里的外乡人,这么多年深居浅出的,若不是自己这老头子,喜欢在村里闲逛串门,又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村长,恐怕也是很少与这外乡人打交道。

    平日里不愿与人多打交道,还不太爱出屋门的徐沧水,怎么就突然不在屋?郭文彦突然有点好奇。

    进了太微家干干净净的院子,郭文彦心中不由感慨良多,隐川这小子,从小也是个穷光蛋,吃着百家饭长大,没钱没手艺的,将来怎么活都不知道,这小子命是倒挺好,老天爷看他可怜,就让他遇到了教他手艺的那个师父,脑袋跟读书的太微一样灵光,很快就掌握了木匠的手艺,农具家具是样样在手,甚至有的没的还学了几手。

    靠着手艺才在十里八村的地界找了个媳妇,也就是太微她娘,事后几年穷,不仅得出门自己找活干,回了家还得帮衬着媳妇种地,外面受的苦从不往家里带,即便被人在外打碎了牙齿,也都默默咽进了肚子里,隐川这小子搁村头那块老田边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如今熬过了那段时间的苦,太微的离奇病状也渐渐消失不在复发,又中了头等甲名探花郎,这日子岂不是妥妥的红红火火?!

    但是,老天爷仿佛像是忘却了太微一家,任由那些苦难降临了他们家,不给他们家任何喘息的机会,无形的压力甚至压着他们喘不过气来,真是多有造化弄人。

    世事多有不公。

    正屋里的床铺上,妇人杨珠瘫坐在那儿唉声叹气,心思全沉浸在自己的心神里,屋外的动静以及那阵敲门声完全没进耳,桌上的白瓷碗锃光瓦亮,窗外透进来的人影映在上面,屋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才稍稍引起了杨珠的注意。

    她扭头看向屋门口,看到来人后,急忙下床招呼道:“村长啊,快来坐,还有阔远啊,快来快来,姨这儿有好吃的糕点,等我去给你拿啊,潜江娃儿,你也坐嘛,当自个家里,太微那小子没少让你操心。”

    说着转身去身后的柜子上取了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是样子精美的槐花糕,解开系得紧紧的绳子,摊开到放在马阔远的跟前,示意让他快吃甭客气。

    给郭文彦与蒋潜江各倒了杯水,妇人杨珠才坐到了板凳上,笑着看马阔远轻轻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蒋潜江见状,起身去了太微的那间屋子,说是去再劝解劝解太微,那天的唠唠叨叨也不知道有效没效,让别在沉浸在悲痛当中了,郭文彦点了点头,杨珠看着潜江娃儿离去的身影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郭文彦一边看着马阔远吃得狼藉,脸上衣领上到处都是,一边说道:“我知道关于太微跟那姑娘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虽说那姑娘是个好姑娘,但既然死了,我们该做的做了,之后就该放下心来。太微好不容易从京城回来,你又是他娘,怎么着都要好好安慰安慰太微。也是,亲生的儿子随了娘,该伤心还得怎么伤心。”

    妇人杨珠礼貌地笑了笑,“村长你也知道,那姑娘这几年来了多少趟村里了,对待我跟太微他爹是真亲近,我跟他爹也是打心里把她看做儿媳妇的,本来年前这段时间,就该有封信寄到京城那大地方的,太微这时也该成了新郎的。可是村长啊,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我自然是心里难过的。”

    郭文彦捡着掉落在桌上糕点的残渣,说道:“姑娘是许氏的嫡孙女,身上又没什么怪病的,年纪轻轻便死了,背后肯定有着你接触不到的事情,所以,该为姑娘伤心就怎么伤心,可伤心过了,就得好好继续过日子了,我听说太微在京城升了官,是个每月几百银两的大官了,如今身处高位,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呢?”

    妇人杨珠没想到自己儿子太微,如今在京城是个大官了,郭村长说得也是,什么样的姑娘太微那小子现在找不到?大把大把的有。

    可是这样,妇人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岂能把人姑娘说忘就忘?这是人该干的事情?!沉默了会,妇人杨珠心里便有了打算,姑娘不能忘,太微也不能不娶媳妇,李家总得留后。

    郭文彦擦掉马阔远嘴上的狼藉,看着妇人,意思是想让妇人做点什么来,母子俩整天都这样郁郁寡欢可不行,脑袋抬起向前看,日子总得过下去,难道都要陪葬了不成?!

    杨珠决定了,她想要让李太微守身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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