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晴好,除了从东海吹来的海风中夹杂些凉意外,其他便再没有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苏渔的家位于北城的一大片普通民居之中,由于他长期出海疏于打理,已经是破落成当地的地标建筑。
微微泛白的阳光已不再似盛夏那般毒辣,透过千疮百孔的木窗,就这样温柔的洒在苏渔的脸上。这一次出海一月有余,长期积攒的疲惫再加上昨晚尚未完全散去的酒意,苏渔转个身挠了挠头,又沉沉睡去。
日升日落,又是一晚暮色将近,烟淮河畔华灯初上。
“醉看南山秋叶黄,月明楼亭照大江!烟淮河畔千帆过,只愿与蝶话情长!”
苏渔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位白衣书生挥舞着手中折扇正在摇头晃脑的拽着酸诗。再一扫周围,才发觉这大厅之内已经是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是挤到昨晚同样的那个角落,一粒又一粒开始往嘴里扔着花生。
“余秀才,你就不要在那里舞文弄墨了!要是彩蝶姑娘可以选中你,你就不会连续四年都名落孙山啦!”
人群中话音刚闭,随即就是一阵哄堂大笑,只把那方才吟诗的白衣余秀才给臊了个大红脸。
“你们懂什么!我只是怀才不遇,生不逢时!彩蝶姑娘一定是可以感受到我那份心意的!”说罢,余秀才折扇一收便是拔开众人,挤到了最后排的一处小桌前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苏渔倒是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一副明知理亏却又心有万分不甘的样子,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好像在某一个莫名的时空里,他也亲身经历过此情此景。
月半刚过不久,一轮明月应该不久便是会出现在夜空。在座的众人强忍着性子欣赏完数段枯燥平庸的歌舞之后,那种焦急渴望的情绪逐渐是积聚到了极点。
此刻的苏渔半壶梨花醉下肚,白净如玉的脸上酒意上浮微微红晕,只引的身后连廊上的数位丫鬟纷纷侧目。若不是亲眼多见,又会有谁相信他是一个常年混迹于海上的渔人呢?
望着围挤在最前排的那些早就已是按耐不住的文人看客,苏渔星目微眯,抬手又是往嘴里送入一杯。
就这样继续煎熬了一会儿,苏渔突然发现眼前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一些骚动。苏渔顺眼望去,就见泊于河岸边的数条花船上依次开始亮起灯火。此时的夜空之上银辉洒下,一轮满月正缓缓升起,浮于天际。
“看!,大家快看!是彩蝶姑娘!”随着人群中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了那人手指的方向!
香风扑面,络纱飘飘,数名掌灯丫鬟鱼贯散开之后,一道笼罩在湖衣罗裙之下的婀娜倩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说实话,听了三年小曲儿,苏渔也是第一遭见到这彩蝶姑娘的真身。看到这第一眼之后,他便是觉得自己这三年的银子没有白花!
虽是面带白纱,只露眉眼,但周身散出出来的那种仙气就足以是动人心魄!眉不画而翠,眼不动却神传,完全就是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出尘意味!
少女莲步轻移行至船头,朝岸上人群万福施礼,此时压抑许久的狂热仰慕者顿时都是群情激昂,无不高声呼喊着彩蝶姑娘的名字。
“诸位客官还请稍微安静,月明之时即将到来,我家小姐马上就会现场题诗,请大家做好准备!”丫鬟的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就安静了不少,特别是靠最前排的那些书生公子打扮的人群,此刻已经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就是冲上船去,一亲芳泽!
暮然间,明月已然当空,彩蝶姑娘所在的花船上霎时亮起耀眼的灯火,几乎是照亮了明州城半边夜空。周围其他的花船则是实相的让开位置纷纷四散,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绕在彩蝶花船周围。
看着船头的缓缓珠帘落下,那道曼妙的身姿便开始和着琴瑟之声翩翩起舞,那场景就好像真的是有一只彩蝶在百花丛间恣意的上下翻飞。苏渔不禁看的有些发呆,手中举在半空的酒杯都忘了往嘴里送去。
突然间,乐曲声嘎然而止,彩蝶飞舞的身影也随之停下。早已是候在两侧的丫鬟们悬起画轴,片刻间,笔墨已是伺候到了彩蝶身边。
“诸位贵客,今日小女子就献丑了!”只见彩蝶慢慢转身,润笔蘸墨,一个个如同她舞姿般优美的娟秀字体已行流水般跃然纸上。
“青山月明照山青,人世红尘弄世人!”
看完这两句诗,苏渔眼中是星光一闪,便是再也不顾周围那些交头接耳愁面苦思的人,嘴角微微浮上了笑意。好一个月明照青山,红尘弄世人,看来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位彩蝶姑娘的才情。
“诸位贵客,我家小姐上阙已出,现有一炷香时间为限,有答案者直接到大厅南门处下笔落款即可,稍后小姐将现场读阅,公布结果!”
“这。。。没想到这红尘之中居然还有如此才女,我等真是枉费数年寒窗苦读啊!”独坐于苏渔另一侧角落的白衣于秀才愣了半晌,头首轻摇,神色黯然,抬头又依依不舍的望了船头一眼,转身便颓然离去。
时间在这种时候往往逝去的飞快,苏渔眯眼扭头望去,南门作答处已是涌了不少人在排队。不过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都并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一阵清风吹过,立于正船头的那支檀香香灰飞散,已经上只剩下了五分之一不到。
苏渔仰头喝下壶中最后一杯梨花醉,正欲起身也去写下答案。眼神四下一扫,突然是瞧见了十分有意思的一幕。
只见一位座于他正前不远处的黑袍人正俯身在身边的华服公子旁偷偷耳语,那位公子本是满脸焦急,咬牙切齿,可一听这黑袍人说罢,面色立马就是由阴转晴,被满满的淫邪和猥琐却而代之。
苏渔瞧的是剑眉一皱,一股厌恶之情瞬时是涌上心头。不过仔细一看那起身的华服公子打扮,似乎还不是明州本地人士,腰束玉带,头戴金冠,身份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
又看了一眼那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苏渔也随即起身,抢在那檀香燃尽的最后一刻,写下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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