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之外,月色如涌。
清寂的月色在绵延的山脉间翻涌着,映出了一大块一大块的碎白,其中一片上躺着一个人。月光撒下,一片凄凉,他一动不动,像是死透了,被人遗弃在这茫茫大荒山之中。
这片山脉是北域脊梁的一段,北域的龙脊,绵延不知几何,相传如今的龙脊已不复古时全貌,但仍然横亘于大地之上,无人能言明其究竟。
这具“尸体”所在之处只是大荒山脉的外围,而此时却有数头大荒山脉深处的妖兽出没,乱窜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有通体金黄,熠熠生辉的神狮,头上生角、鳞片雪白宛若银铸的怪蛇,黄羽淡红尾、宝光绕体的飞禽,甚至出现了一头形似狻猊的异兽,腾转挪移间隐约有雷音爆起,树木一片狼藉。原本在外围称雄称霸的妖兽却一个个匍匐在地,俯首恭拜生怕发出任何动静,招来杀身之祸。
突然间,那头形似狻猊的异兽像是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惊,浑身毛发倒竖,低吼一声,庞大的兽躯化作如一道闪电般腾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入了大荒山脉深处,不再追寻,只留下了那三头妖兽在这片地方肆虐。
另外三头妖兽感觉到它的离去,心有所感之下不由得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便被贪婪代替,继续搜寻。
最终,三头妖兽齐聚,它们找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这具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尸体,仿佛那不是一具人尸,而是一枚神果,吞下去可以增长万年修为,延续万年寿命,它们眼睛发红,目光中贪婪之色毫不掩饰,狮子低吼,白蛇吐信,它们都想独占,却又怕闹出大动静惊动这一段龙脊中的其他存在。
就在三头妖兽商量完,正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那具“尸体”却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那条头上生头龙角的大蛇。
没有任何预兆地,也没有任何声响,周遭本来被压垮的一颗不起眼的小草突然间向着那条白蛇激射而去,穿空而过,无声无息。
那条白蛇正要上前拿取属于自己那份东西,庞大的蛇身维持着前冲的样子,“轰隆!”伴随着一声巨响,轰隆声在月色的包裹下回荡开来,激起满天的尘土。
头生龙角的雪白大蛇身躯径直砸向大地,那一对本是骇人的阴森蛇瞳中已是生机全无,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一变故,让其他两头正想要有所动作的妖兽始料未及,这头白蛇血脉不凡,平日间稳压它们一头,但现在却死的如此突兀,毫无征兆,让生它们心中生寒。
只是片刻,情势反转,两头来势汹汹的妖兽立刻选择离开,那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了数倍,它们虽然凶残贪婪,但却也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机缘没了还能再等,但命只有一条,那条白蛇的死像是给它们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让它们清醒了过来。
随着两头妖兽的离去,大荒山脉又恢复了宁静,只是在这宁静中多了些血腥味。临近尸体处的妖兽虽然垂涎白蛇的尸体,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反而是迅速逃走。它们虽然灵智不如那两头大家伙,可天生对危机的敏感却促使它们这样做。
“我这是”惨白之中,那具睁开眼的“尸体”缓缓地坐起身,一声闷哼,在感到精神一阵虚弱的同时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本来有所生机的瞳孔转入空洞,如同两潭死水,闭上了双眼。
两段记忆或者说是意识在他头脑中搅动,一半是自己身为北城叶家家主的独子,名叫叶枯,叶家因着功勋分封到了北域,号为北王。
至于另一段记忆,则是几幕残碎的画面,一者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星空,群星罗列,巨大的星辰横霸于宇宙之中,可令人讶异的是每一颗星辰上都是布满裂痕,死寂一片,说是末日景象也不过如此,二者一片苍茫的大地,血压顶,昏黄一片,无数断剑、残刀伴随着更多的其他兵器插在血红的大地上,还有无数画面闪动而过,只是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这些记忆的中心似乎都围绕着另一个人。
叶枯沉浸在记忆中,感觉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可现实却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当他再次睁眼时,眼睛已经与常人无异。他感到有什么奇妙的事发生了,现在的他不单纯是叶枯,也不单纯是第二段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是两者的融合,这种融合十分的巧妙,不分彼此,完美接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之感。
脑袋仍然是一阵一阵地刺痛,让人心烦。
“一头吞龙蟒的尸体。”叶枯这才注意到一旁庞大的蛇尸,他下意识的说出了它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认得的这头妖兽,“可惜血脉太过稀薄了,空有龙角而不得法门。”
叶枯的记忆不知是什么时候,又与现在相隔了多少岁月,很多东西都似是而非,与以往相比变了大样。这条白蛇若真是吞龙蟒,那么现在就应该是他躺在地上了。
暗夜无垠,寂静无声。
“这般脉象……”境界不同眼光自然也不同,常人看来叶枯的经脉是受损,在如今的他眼中却被不是,他浑身的经脉与常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寻常修炼法门自然是无用。
所谓截脉,便是经脉先天被莫名之物所截,九天,不是简简单单的九次,而是以被截取的八十一段心脉。
在另一段记忆里,他为了修炼放弃了一切,爱的恨的、喜欢的讨厌的、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一切的一切在他追寻的大道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不经细想下,他对此只是感到有些沉默,那种感觉难以言说。
“道……虚无缥缈。”冷漠的神情,那股沧桑感与他稚嫩的脸庞毫不相称,让人感觉有些怪异。像是在感叹,叶枯上一世道逐,为道而死,这一世,他同样也会为之努力,至死不渝。
念已至此,叶枯的身形变得有些怪异,一手虚指天,身子斜插在地上,一只脚收拢抬起,敛去了生息,片刻功夫之后,一阵阵空灵的声响从他的身上传出,如同碎冰击玉,一来一往,一收一放,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韵。
这是一种特别的呼吸法门,模仿的是一种上古神兽,用来现阶段淬炼肉身最好不过,当然,这种法门是叶枯简化过得,不然以他现在的情况会是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这种呼吸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负荷很大,毕竟这不是叶枯专门为了他这个阶段的修士所创造的,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叶枯便停了下来,破烂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精神上更加虚弱,人有一种要虚脱的感觉,大口的喘着粗气。
以二指轻叩牙腮和太阳穴,叶枯强打起精神,要去取蛇肉来补。这条吞龙蟒的肉对于如今他来说是大补之物。记忆中血脉纯正吞龙蟒可搏杀蛟龙,是当真有擒龙绞杀之力,蟒尾横空三千里,一震之下苍穹要为之震动。
若是以前,就算这头吞龙蟒死了,他也是毫无办法,根本破不开那层雪白的蛇鳞。今时不同往日,叶枯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来到蟒蛇之前,扑鼻的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神识一动,树枝上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点点金芒化作薄雾,缠绕盘旋包裹着整根枯枝,
“嗤”
枯枝轻易的没入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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