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身处南越的祁千凝亦得知了此消息,秦观满目的忧色,异常惊恐这失了智的储烈会否在暗中对祁千凝做些什么,然而祁千凝本身却并不在乎,她甚而还勾起了唇畔,不久之后将此事抛却在了九霄外。
秦观不解,认为祁千凝实在太不将此事当一回事了,可祁千凝确确实实地根本毫不在乎。
“祁千凝,你怎的还不着急?你可知一个人一旦失去了一切,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
“那又如何?储烈失不失去一切,他不照样什么事也做得出吗?再说了,这本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储烈这老狐狸一无所有,彻底崩溃,这既是我想要瞧见的,我又何必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心他会否来杀我呢?反正他是一定会来杀我的,我担不担心早已经没有分别了,不是吗?”
祁千凝的态度只叫秦观更为忧心,如今这女子已然什么也不顾了。
“祁千凝,你简直……”
秦观气急败坏,将女子手中给祁朗买的羊奶,吃食一把夺了去,继续教训了起来。
“祁千凝,我知晓如今你十分在乎祁朗,旁的所有事你都不想管了,但是你要知道,倘若这老狐狸追寻到了我们的下落,就凭你上回不顾一切地杀死了他的女儿,他一定也会不顾一切地杀了祁朗的!祁朗这般羸弱的少年,想要被储烈杀死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言一出,祁千凝本还不耐的神色确实骤然严肃了起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出,但是她如今只想同祁朗在一起,也觉得储烈没有这般容易便能寻到自己的下落,便也不在乎了,可是经由秦观的在再度提醒,叫她不得不想起储烈当时的那张怒目,他害怕这双怒目有朝一日会落到祁朗的面上。
此时,祁千凝深深地喟叹了一口气,似是忽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下一刻,但见她一把夺过秦观手中的羊奶与吃食,加快了身下的步履。
当祁千凝重新抵达客栈时,祁朗已经醒了,在郎中为祁朗开了几帖药方之后,祁千凝便将还处于昏厥状态中的祁朗带到了更舒适的客栈之中,希望能力所能及地照顾他。
“姐姐!”
一瞧见祁千凝来至此处,祁朗本还暗淡的双眸登时便亮了起来。
祁千凝当刻会心一笑,应了声,随即疾步走去坐在了榻旁。
“还以为姐姐又不要朗儿了,幸好你回来了。”
男孩瘦弱的身躯顿时扑入了迎来女子的怀抱,祁千凝抚了抚他的脑袋,柔声安抚了起来。
“姐姐怎的会不要你呢?姐姐日后再也不扔下你了。来,想必此时你应该饿了吧,快来吃些东西,饮些羊奶补补身子。”
说着祁千凝便将自己买的东西悉数展开,一个个递到了祁朗的面前。
瞧着眼下诸多的吃食,祁朗顿时流出了口水,那大病初愈的唇畔此时还甚为煞白,面色亦是不大好看,祁千凝赶忙催促他多吃些。
“姐姐待朗儿真好……朗儿真的太喜欢姐姐了……”
不知怎的,祁朗竟说着说着便落下了泪,祁千凝赶忙将他的泪珠抹去,再度安抚起了这个瘦弱的身躯。
“朗儿,你怎么了?怎的落起泪来了?”
“朗儿……朗儿只是觉得姐姐你太好了,又有本事,待朗儿又好,朗儿一直以来都喜欢姐姐的,待朗儿长大了定也要好好待你……”
男孩哽咽地道着,他确实同祁千凝所熟识的人不同,他是个极为感性的,而祁千凝最奈何不了的也是这种人。
“一点吃食就让你这男子汉落了泪,这可不是大丈夫的作为,日后还怎的保护你姐姐。”
一旁的秦观骤然打趣了起来,却遭到祁千凝的一阵冷眼。
“那……那祁朗不哭了,再也不哭了!祁朗日后可还是要保护姐姐的!”
说着祁朗便一把将他面上的涕泗抹尽,祁千凝只觉他这模样分外可爱,她从未这般发自心底地觉得一个人可爱过。
“来,朗儿,快些吃吧,吃得高高壮壮的,才能保护姐姐,也保护你自己。”
“嗯!”
祁朗鼓动腮帮,大吃大嚼,这副模样像是许久未曾吃过一顿正经饭的人,不过这也的确是事实,除了祁千凝上回请的那一餐,祁朗着实许久未曾饱过肚子了。
幸而,如今他遇见了祁千凝,也感化了祁千凝,祁千凝再也不会让他饿上一顿肚子了,曾经祁朗所落下的身高体重,祁千凝已然下定好决心在来日定将他们悉数补回来,她要让祁朗不逊色于旁人,哪怕无了自己,他也能无所畏忌地活一辈子。对眼下这弱小的孩童,女子确实生了从未有之的保护欲。
可是,祁千凝正因为被祁朗感化了,她才不得不担心这孩子今后的安危,因为储烈的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前来谋杀自己的行径,祁千凝开始忧虑起了祁朗在自己身旁存活着的安全性,如若储烈不除,祁朗的安危便一直是个悬着的未知。
她该如何是好?祁千凝自己也不知,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让祁朗暂时离开自己,否则知晓祁朗存在的储烈定会想方设法除掉祁朗,就像当初自己毫无顾忌地除掉他的孩子一般,而如今的储烈才是实实在在地无所顾忌,因为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供失去的了。
缄默良久,左右为难,祁千凝最终还是选择开了这个口,她不想隐瞒,为了不让祁朗有一种再度被抛弃的感觉,她到底还是选择对祁朗坦诚以待。
“朗儿,你听我说,如今有一个非常危险的坏人同姐姐结了仇,当然,姐姐是能将他杀了的,姐姐不会出危险,可姐姐却担心你就此成了他威胁姐姐的诱饵,所以我们姐弟二人得暂时分开一阵子了,待姐姐将那个人彻底杀了之后,姐姐便带你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好吗?朗儿。”
祁千凝本以为自己的坦诚能换来祁朗的应允,没成想这孩子的反应竟比她想象之中激烈得多。
此时,但见祁朗一闻祁千凝想要暂时分别的言辞之后当即蹙起了眉,放下了手中那正嚼得津津有味的吃食,眼眸中迸发出了泪花。
“朗儿不要!朗儿不要离开姐姐!一日也不行!朗儿不要!姐姐你就是想要再度扔下朗儿了……”
这一反应确实是在祁千凝预料之外的,她实在未曾想到这孩子居然如此亢奋,兴许是从前孤苦伶仃的日子一人过得太多了,因此此时便是发自心底地抗拒。
“朗儿,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要扔下你,只是这事态紧急,我实在是怕连累到你,刀枪不长眼,我只是希望你能出外避避风头起。”
“朗儿不怕危险,朗儿也不怕死,朗儿只怕要离开姐姐,朗儿真的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行,朗儿不要!”
哽咽的祁朗紧紧攥住了祁千凝的身子,就像看花灯的那一夜他强行挽留祁千凝一般,死活不肯撒手。
可祁千凝却也不想因为他此时的排斥导致后头自己的悔意,毕竟储烈此时已经不可控了,他的危险更是不可捉摸。
“朗儿,你要乖,这不是玩笑话,这是正经事,如今你呆在我的身旁反而会使我分心,对你自己的安危也是不利的,你就暂且在旁处等等姐姐好吗?”
祁千凝竭力的安抚终究是徒劳的,在逻辑清晰的祁朗面前这些安抚的措辞根本毫无用处。
“姐姐你骗人!当时你不是也让祁朗乖乖在一旁等你吗!最后你还不是将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朗儿再也不信你了,朗儿要呆在你身旁,朗儿不能看你一人去赴险!朗儿不要,朗儿不要!”
在这件事情上,祁朗态度非常的强硬,他不仅仅是不愿同祁千凝分开,更是害怕祁千凝会在自己不知的情况下负伤,甚至死去,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可怕的一件事,他的人生已经无法再继续容忍失去了,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今只剩下了祁千凝一人,他又怎的可能瞧见她一人赴死呢?如若非得死,那么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莫可奈何的祁千凝将目光投向了那旁站立着的秦观,秦观同样的也是莫可奈何。
最终,祁千凝妥协了,她本心确实也是不想将祁朗扔下的,可她又同时觉得因为自己的私心将他带在身旁难免于他而言是不公的表现,不过,既然祁朗亦心甘情愿,那她便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正是因为如此,祁千凝注定了要同祁朗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她心底想要同储烈正式交锋的念头便也就罢消了,反正那老东西总有一日会死,自己便同他的性命耗着。
不过,此时的南越确实无法再继续呆下去,那老东西很难不会寻到此处,自己得带着祁朗去一个从未去过的边陲之地,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摆脱储烈这只老狐狸的伺机偷袭,才有可能使祁朗平安顺遂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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