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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朵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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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乡长老粗糙的的手指将药箱收起,他垂眸拍了拍衣襟上的水珠,踏进门去。

    药味混着很淡很淡,是从裴易铮的身上传来的,无乡长老只稍稍的用鼻子嗅了嗅,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看着裴易铮的目光便多出了几份深意来。

    南面那扇小窗里,有月光透过雪白的窗纸照进来,影影绰绰,细微的尘埃在空气里浮动,如同水里游动着的发亮的光点。

    裴易铮若无其事的,拨弄一下袖子,:“有劳长老这般晚了还记挂着裴某的病情。”

    无乡长老见裴易铮一个劲的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也不解释什么,哼的一声。

    虽然裴易铮是无乡长老不想掺和这些事情而寻了借口,但无乡长老心里头到底有几分看中他的,毕竟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乍是再一见裴易铮这般心性坚韧的人,依旧觉得有几分难得。若是……能将裴易铮留下来当自己的长期药罐,那他心里头便更加的畅快了。

    无乡长老敛摆,在裴易铮旁立定,抬手便在裴易铮的头上贴了一张纸符,口中就开始朗诵经话的,从袖子里藏着的一排的银针,直接定在了裴易铮的手上。

    无乡长老半打盹的眼神,微微的眯了一眯,见裴易铮如今没有了任何的反应,连一滴汗都没有流,他凝望了裴易铮很久,似乎在考虑什么。

    无乡长乡伫着眉头,神情郑重的掀开了裴易铮的袖子,掀开一看,昨日好好的皮肤又慢慢地渗出了鲜血来。无乡长乡瞳孔缩了一下,静静地看着裴易铮,目中掠过了几许深思,突地一笑,伸手把了把脉。

    没想到裴易铮经脉混乱,里面的东西依旧又是混乱一片,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无乡长乡脸色大变,古怪的看着裴易铮。无乡长老沉思了一会,像是不信邪一般从裴易铮的袖口里探去,扯乱了裴易铮的衣襟,稍稍的一看,依旧是纵横交错,遍体鳞伤的模样。

    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瞬间如昨日春风。无乡长老似乎依旧觉得不太可思议,瞳孔剧缩,一时毛骨悚然。

    无乡长老立在,近乎以一种逼问的姿态,冷然的看着裴易铮。

    无乡长乡脸色混沌,拿着剑便直接得抵到了裴易铮的颈肩间,剑尖泛着冰凉的寒意,同外头的月色融为了一体,无乡长乡脸色森然,眼中却是独有清明。

    无乡长老的剑是本命剑就如无乡长乡的影子一般跟随着他,又敛于无形。

    鲜血缓缓地从裴易铮的脖子间流到了衣领,渐渐一路的顺淌下去,剑饮了血,显得更加的妖娆诡异。

    无乡长老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冷眼的看着,甚至他有一种错觉,就是此时将裴易铮的头砍了,仿佛依旧会长出来一般,被挖过的肉能够完好无损地长过来,割了头又如何不能呢?

    裴易铮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裴易铮也没有料到,无乡长老突然就一刀砍着他,眼神微微的闪烁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仿佛只是了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无乡长老猛的转了一下剑尖,顿时之间,裴易铮受伤的那只指腹同整只手分离开来,掉在地上,洫洫流着血,令人看得心惊胆战。

    一直藏在裴易铮袖间的黑影动了一下,忍不住地护身的在裴易铮的面前,裴易铮眼神凉凉的,掀了一下眉头,黑影便缩了回去,不敢轻举妄动,可这无乡长老伤的毕竟是他自己的身体,黑影心头到底不愤的,那一丝魔气,差点抑制不住地泄露出来。

    这具身体本来就如同破布一般,好不容易来了一点进展,却又功亏一篑。没想到无乡长老今夜来得这般的巧,再过几天黑影便可以将自己身上的魔气渡给了裴易铮,重新的得到新生,同他裴易铮共用同一个身体。但真是千算万算,都算不来这突发情况,这一个万一……

    “太古怪了!”无乡长老喃喃自语,这里头是任家的地盘,无乡长乡肆无忌惮的下手,倒不怕裴易铮反噬。

    这一段时间,忽然就被无限地拉长,极度的紧绷里,无乡长老目光注视着裴易铮依旧流着鲜血的指腹,凉凉的道,“我倒是小瞧你了,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乡长乡见裴易铮没有反应,心头生出了一股阴戾来,便直接地将裴易铮的另一端整只手臂一块连着筋骨砍了下来。

    裴易铮怔住,低垂着眉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肢体分离手臂,下一刻,却是凉凉的笑了出来。

    没有用的。

    无乡长乡在做无用功。

    没有了一只手罢了,只要这天地的灵气不消散,用不着多少时间,他们会重新长出来的。

    而裴易铮这貝身体所受过的伤,却始终好不了。

    面对对峙的两人,裴易铮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声音却蕴含着如同凄凄的冷雨。“长老不是见多识广吗?不妨的猜一猜。”

    无乡长老自然不是跟裴易铮虚与委蛇的人。

    掌门的当年伤口说受过的伤,到现在也没好,是被魔气所噬,如今日日夜夜都要遭受那魔气的反噬。无乡长老瞧着裴易铮这伤更像是土生土长的魔,魔靠着生食同类来恢复自己,无乡长老,平生最痛恨便是魔,此时多看一眼裴易铮,仿佛要污了自己的眼一般,生生别过头。

    手一佛,便捏出了一个图案,一下子拍到了墙上去。

    无乡长老这般时候发出一声传令,一下子惊动了任家的几位长老。

    而闻讯而来众人纷纷的涌了上来,这落月居一下子便显得拥挤了起来,可众人踏进门来之后又不知是发生的何事,众人看到了眼前这般的场景,瞳孔一缩,有几分吓破了胆,惊恐的看着,蒙了好几圈,甚至还推搡了一下,不敢上前去。

    裴易铮断臂的鲜血溅的四周都是,浓重的腥味,徘徊着不散。

    见裴易铮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的,众人瞧了半天,这才一拥而上,将裴易铮制服。

    。

    无乡长老便立在一旁,拿着那只连着筋骨手臂,面露出了古怪的微笑,忽而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是享受似的闻了一闻。

    众人看着这般的景象,头皮有些发麻。

    裴易铮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让众人压在他身前的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直到裴易铮被锁魂拘捆的严严实实,被压了下去,让众人终于从不着边际的半空中踩到了地面上。

    无明长老是最早来的一位大人物,他踌躇了片刻,才推开门,拂过了枝条,布上残衣,一门的背后,这两个天地,这是早已预知到眼前的景象,坦然地坐在了一旁。

    ……………

    几个任家的子弟回去之后,免不了心有余悸,虽然说这件事情不能外泄,可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讨论起来。

    ——你说这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

    ——是啊,听说前几天无乡长老为了给裴易铮寻找医治的珍材,还特地的跑去宋家闹了一趟。

    ——可能是真的有古怪吧。

    ——可都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也没见到他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啊。

    ——人家的古怪还能让你发现了不成?

    ——你说这阵子上最近的事是不是他干的?

    ——可我瞧着他没有这般的本事吧。

    ——是啊,的确伤的挺重的,就连当初长长老看了一眼,也只是说没得救了。

    ——会不会因为这………所以就走上了不归路。

    ——是真的要把他关到水牢吗

    ——听说那里还养了许多蛇,拿人来当饲料。

    ——不,不会是真的吧,我只是听说。

    ——灵兽不是也关在那个地方吗?听说灵兽受不受控制的时候还会喷火,凡是被灵兽碰过的,那不是化成了灰。

    ——这……

    ——不过裴易铮临走那一眼,到如今想想依旧令我有些心有余悸。

    ——我也……

    ……………

    深不可测的高空里夜,黑暗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地平线,无数星星正发散着亮光,闪着磷色的光辉,织成美艳的图案。

    在大地与苍穹衔接的模糊不清的地方,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只听得到风声在耳边吹荡着,夜色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他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到了后半夜,任家头领撑着自己的眼皮,调整又一对会合的人马,幽幽地说道。“晚上没有长乡镇的普通人出来,都是自己人。”

    一人便小声抱怨道:“都已经好几天了,夜里没有见到一个人,结果一到了白天又出了事情,可白天又怎么去巡逻,这倒没什么,实在是太丢人了!”

    有了人开口接了话,见首领并没有发声,其余的人也小心少议论起来。:“都过去了五天,还是一无所获,怕是真有我们发现不了的地方。”

    混在人群中的任堂主晒然一笑。“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他自顾自的蹲下了身子,用手指揩了裸露出来的石板阶,压低了声音。“你闻一闻空气中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味道。”

    任家首领抬头逡巡了那张平凡的面容,任堂主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身份,但是他看着任堂主的气度,猜的任堂主头很大,见任堂主开了口,于是不仅没吱声阻止,反而用鼓励的眼神让他们开口说话。

    有人在这里巡逻了好几天,还真的歪了脑袋,想了许久,呐呐的问道。“泥土的气息吗。”

    另一人迎风小声地打了一个哈欠,刚捂住了嘴,忽然鼻子一动,马上的接道。“好像从哪里飘过来的。”

    任堂主笑了笑,“没关系,我们急也没有用,这再过几个时辰天便亮了,也不必这般多的人,散了一些回去休息罢。。”

    众人心里头想这般的,却是不敢说出来,见他说出来了,众人压抑着看了这一看任堂主,这一看不得了,深觉任堂主似乎觉得这个面容有些陌生。

    几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离得任堂主更远了一些。有古怪。

    任堂主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们这般的行为,但是转而一想也想通了,莫非怀疑自己是鬼是混在他们之中?

    任堂主顿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若他真的是鬼怪,捏死他们还不如捏死一只蚂蚁,这种想法涌上了心头,任堂主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愣了一下。

    对呀。如果真的有鬼邪,为什么不对他们出手呢?

    任堂主将袖摆卷起,青布衣裳身影隐进了黑暗之中,一时间,整个天空似乎里静了下来。

    任堂主想通了这一点,便甩开了众人,独自一人,背着手,走在幽深的路径尽头。

    “啪嗒啪嗒。”

    整条路上似乎只能看见他一人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空气中那越来越浓重的味道离得他越来越近。

    走了半天,任堂主定定的立在了一座院子前。

    这似乎是一座普通的院子。

    可是这里的味道却最是浓郁,那些花香杂在一的味道混在一起,显得令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而前几次走过这里的时候,甚至不由自主地便想避开。

    ………

    夜晚。有风呼呼的吹过。

    有人撑着淡黄色油纸伞,长发披散,似人非鬼,长襟随着风飘荡着,风灌进了袖口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

    是脚踩着参差不齐的青石板,落下的清脆的的声音。

    前方立着一个人影,他的身影被月色拉长。

    任堂主一凛,背在后头的一双手便开始准备起来,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

    “阿叔。”一道声音悠悠的叹道,似在耳边,又是天边,总听得不太分明。

    那一道人影终于一步步地向任堂主走来,那一张隐隐灼灼看不清的面也随着他的脚步,像拨开了迷雾中,任堂主那双熟悉的面孔,不由得一惊。“任远意?”

    任堂主一怒,惊凝不定地上下打量着任远意,似乎在想着这人是人是鬼。

    这般时候出现这里的到底是人是鬼,是幻境还是梦境,任堂主动声色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按照掌门的安排,三队人马分片查探,查探的好好的,任远意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

    “我是人。”似是早就猜到了任堂主的想法,他勾起了嘴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任堂主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担忧的抬手,贴在任远意的额头上,“温的,活的?”

    任远意笑了一笑,“掌门师叔说,已经有线索了,差我来寻你。”

    任堂主思索了一番,暗暗的皱了一下眉头,若是此时这般的离去,他必是不甘心的,于是摆了摆手,“甭管了。”

    任家那头还留了几个人,任堂主倒不担心那边出了差错,最要紧的还是当下。

    “此处有古怪。”任堂主眼神幽深了一下,目光四处探寻着。

    “我亦觉的。”任远意眼神顺着前方望不到头的深巷一直延伸着,任远意幽幽的发着光,“我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是熟悉感。”任堂主一针见血。

    是的,是熟悉感,走了几圈之后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可是眼前的场景又是不一般的,可明明不是同一个场景,却让人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好似刚刚来过这里一般。这大概是对于一种危险的警觉。

    “莫非这里有阵法,我们入了阵?”任远意又道,“可任家本就擅长布阵,有什么能人能够在任家的眼皮底下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任堂主淡静的声音,将任远意打断。“是人。”

    任堂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指望着虚空,悠悠地问道。“你便同我细细说说那日你是如何见着那红衣的骷髅头的。”

    “影子。”任远意努力的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电闪雷鸣之间,不由得心头一跳,低头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任远意垂了垂眼睫,微微颤抖,眼底的黑眼圈深沉。

    任堂主,喃喃自语:“我怕等到天亮,便来不及了……”

    任堂主喃喃自语间,一把将任远意的伞揽下,对着任远意有着几分嫌弃道,“大半夜的出门,何故撑一个伞。”

    任远意眨了眨眼睛。“………宋家,追魂伞。”

    任堂主不由得多看了任远意一眼,任远意平时本就很讲究的一个人,恕他眼拙,一下子没从这花样俏皮的伞中看出端倪,不过,看来宋家的那个大小姐当真爱惨了任远意,连这等宝物也能借给任远意来当伞来用。

    不过任堂主这又想起了一桩事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为何,你就这般确定今夜有人死了呢?”

    “是………浓重的……死气。”任远意垂了垂眼睫,微微一凛。

    任堂主眼神一顿,不由自主地望着跟前的这一座宅子。抬起头来注视了那些浮在月光下的尘埃许久。是,死气。

    今夜,是有生魂离世……

    ……………………

    月光照射在带着几分破败的庭院中,地上好像铺上了一层霜雪那样白,却又铺上了层层的暗红,树上的鸦雀停止了聒噪,进入了梦乡。夜深了,清冷的秋露悄悄地打湿庭中的桂花。满院花香,那淡淡的黄,巧巧的小,粒粒的点,星星似的缀于绿叶之间,微风拂过,整条旧巷街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却穿透骨髓,弥漫在飘渺与现实之间,随风飘散。

    陆溪瓷神情蔫然,有风循着屋檐落在她衣裳,腰腹,裙摆,湿衣裳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看上去,瘦的惊心动魄。

    陆溪瓷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脸色白的像鬼一样,一双眸子却如同寒火。

    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

    陆溪瓷盼着他们来,又盼着他们不来。

    陆溪瓷那一个接近透明的魂魄,嘘嘘晃晃的停留在半空中。

    明明隔着一道墙,陆溪瓷能听见他们的声音,看见他们,可却是隔着两个世界。

    这让陆溪瓷在身前的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偏在这一刻,她竟不愿表现出恐惧。她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指,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骷髅头的身影。

    骷髅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静静的看着一墙之隔的那两人,似乎也觉得那两人和外头巡逻的人不太一样,生出了一两丝兴趣,然后骷髅头将目光定在了任远意身上。

    咔嚓咔嚓的一声,骷髅头又将自己的手臂里的骨给咬断了,然后又慢条斯理的拼接上去。

    毛骨悚然的声音。随着风呼呼的吹着,一声一声像是敲打在心上一样,骷髅头拼的累了,后半夜,已经……暂时没有人再来了。

    而这一院子里的散之不去的腥甜气息很快也随着这满地的花香慢慢的飘走。

    陆溪瓷似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无力的靠在自己的身体上,手指颤了颤,一下子又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

    狂风呼啸,

    陆溪瓷抬眼瞧去,却忽而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微微的拧了一下眉头。

    陆溪瓷制住自己有些抖的身体,便见骷髅头转头凝视着自己。骷髅头从他枯骨的手伸出的一股黑气,像是一条蛇般紧紧的缠绕在站着不动陆溪瓷的手腕上。

    陆溪瓷看着自己的身体面色越来越多黑气,仿佛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难受一般,她狠狠的扶着自己的手,脖子里升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终于,要对她出手了吗?

    陆溪瓷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没有了身体,她会怎么样。她会如同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这世界吗?

    还是说……会投胎转世。

    下一瞬骷髅头直接飞出去,同一墙之隔的任家人对峙着。

    与此同时,骷髅头一下子心底便身出了戾气,望着陆溪瓷的目光如同望着刚刚前来的那一些送死的人,骷髅头周身带起了无尽的白茫茫的黑气,高速旋转着,将陆溪瓷包裹的密不透风。

    陆溪瓷怔住,下一刻却是笑了出来。

    然而笑着笑着也不知为什么,心底里一股酸楚涌出,先前压下来,强忍在眼眶里的泪全掉了下来,啪嗒啪嗒滚落。

    她可能,死的比他们都惨………

    陆溪瓷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慢慢的增添了攻击性,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犹豫了几秒。“我,我是你救命恩人。”

    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裴易铮,“………”

    陆溪瓷见他许久没吭声,莫名的紧张,看着他如水一般垂至塌上的长发,宽大的衣袍下端的是仙人一般的姿态,眼神清亮,没有半点病人的秽气,看的陆溪瓷喉咙发干,她睁着空幽幽的眸子,将目光转向了窗边。

    就在陆溪瓷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非常平静的开口了。“敢问姑娘芳名?”

    裴易铮瞧着眼前小姑娘几分担惊受怕的模样,听得她的言辞,心里头虽存疑惑,但还是信了两分,他将周身的戾气收敛了许多,放低的姿态,声音低沉地的道。“以前的事,我记不太得了。”

    陆溪瓷心头又是一紧,不自觉地扶着桌子,顺势的找到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旧茶,压压惊,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而来,入口时却冷不防的被呛了一下。

    放下了茶盏,陆溪瓷看着他露出来的手被绷带捆绑得结实,心里头松了松。兴许是之前被他的气势给威震到,心头不自觉的记恨了一笔,肚子里那点坏水儿,便渐渐泛了上来,陆溪瓷眼珠子转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姓谢,名唤卿卿,你可以唤我卿卿。”

    “卿卿。”他呢喃出声,眉头不自觉地攒了一下,他的眼角微微的的抽了抽两下,似乎有几分不自在,只是黑暗里看得不甚清楚,单听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他这样如同情人般缠绵的压低了声音叫唤,令陆溪瓷心里头一颤,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瞬间收回迷离的目光笔直地望着他,收起了玩味的姿态。

    这半夜深更的,当真撩人心弦。

    “你……”陆溪瓷一双眼黑白分明,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那,你早点休息?”

    裴易铮没说话。

    陆溪瓷当他默认了,退出门外之后,非常贴心的把门给关好。

    陆溪瓷动身去书房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屋子,糟了,门破了个洞,陆溪瓷面色僵硬了一瞬,摇晃着身子,寻思着明儿个该去去找几把茅草给堵上。平日里头委屈一下自己便罢了,若给仙人瞧见了,这并不仅仅只是她陆溪瓷穷困潦倒的形象的问题,还是尊严的问题。

    陆溪瓷昨夜没有睡好,裹着被子面朝里躺,安静下来,竟也有些心绪难平,兴许是前半夜已经睡过,后半夜当真不困。

    天蒙蒙亮,陆溪瓷惯常的时间钟令她起身了,良心发现的想着他大病初愈,一大早的便出门去东市买了一只宰好的鸡,陆溪瓷喜滋滋的拎着被拔光了毛的鸡,临到了院门一脚,想了一想,又折回去买了一些食材,想着老母鸡煲汤给他补补身子,他这一副脆皮的身子,恐怕暂时的不能吃肉,所以这汤必须得好喝。

    陆溪瓷进屋子里头去看他的时候,看他还在闭着眼睛,一副安详的样子,挠了挠头,愈发的怀疑昨日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陆溪瓷轻手轻脚地走近去,鼓着两个腮帮,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谪仙似的脸,因为一只眼睛受了伤,乍一看却像是独眼狼。但走近了仔细瞧着,露出来的皮肤却好的如同上好的宝玉一般,未有涓埃瑕疵,令人羡慕的紧。当真难以想象到没有受伤时候的风采,望着望着,陆溪瓷一时间竟出了神。

    罢了,他生的这般好,她总不该和一个落难的人计较。她以后该让着他点。

    裴易铮对声音非常的敏感,今早陆溪瓷出门的时候他便醒了,醒了之后未有睡意,强忍住一身的折磨,多次尝试过起身,堪堪坐起,身子便不堪负重。于是他只好了无趣味的又躺了回去。待得一番折腾己是浑身乏力,陆溪瓷进了他屋子的时候,裴易铮便干脆的把眼睛一闭,被子往上拉了拉,有意的试探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她往日待他是如何模样。

    奈何半天没有任何的动静,顿了片刻,只闻得脸上迎来灼热的呼吸,忽然之间的亲密靠近令他浑身都不舒服,忍了许久,那呼吸绵长似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便如同定格了一般,到底有几分难为情,裴易铮无奈的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里印出了一张放大的脸。

    陆溪瓷惊吓的身子往后倒了下去,她两只手撑着地,身子矮了一截。

    因为心虚,陆溪瓷目光游离了一下,却因为心里头装着事,看哪都不是,又迎上他的淡淡的目光的时候,耳朵不自觉的升腾起一抹粉红色。少顷,陆溪瓷清了清嗓子,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醒了,我再去请大夫为你瞧瞧。”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陆溪瓷像泥鳅一样快速溜了出去。

    裴易铮看着他飞快离开的步伐,突然之间有些好笑,瞧她的样子似是性格单纯的人。

    …………

    大夫来的时候,裴易铮掀了一下眼帘,挣扎着坐起来,耐何这副身子骨实在脆得很,头疼发虚,没片刻又躺倒回去。

    见裴易铮配合的伸手,陆溪瓷慢慢一笑,一口浊气从胸腔里呼了出来。

    “这,这真是……”大夫伸出那只苍老得起了皱子的手搭在了裴易铮的脉上,许久没有放开,摇头沉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他满身的绷带,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怎,怎么了?”陆溪瓷眨了眨眼,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许是照顾的他,照顾得久了,也照顾出感情来了。陆溪瓷看着裴易铮不加束缚的青丝柔顺的披散在了枕边,侧着的雪白的半边脸在外头在阳光下更显得苍白,一时之间竟让她看出了点颓靡柔弱之感,心头悄然的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之情。

    陆溪瓷目光慢慢的往下,一定格在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随即却移开了目光,手轻凑在唇边挡了一下。

    张大夫在原地沉思了有一会儿,才慢慢的收起了手,将医药箱收好,摇了摇头,率先的走了出去。

    陆溪瓷见张大夫没给她答复,一颗心提了起来,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裴易铮一眼,跟着张大夫走了出去。

    裴易铮面上自也看不出端倪,目光沉静地看着陆溪瓷一脸最后一面似的深深表情,静静见她顺手又把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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