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一个月之前，就是在这里，同样的地方，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眼前消失，被大海吞噬，那一幕对于我来说是个噩梦。”
乔绵绵没有说话，厉曜深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再次抱住她，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现在，我只要一看到大海，就觉得恐慌，答应我，以后不管是海边河边还是小溪边，你都不能去！”
他近乎霸道的禁锢着她，像颁布圣旨般命令她。
乔绵绵顺从的攀附在他的背脊上，心想，就一会儿，让自己再纵容的和他多拥抱一会。
毕竟这样的拥抱，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她睁开被雾气覆盖的双眼，过了好久，等那片雾气被风吹干后，她心不在焉的回道，“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
厉曜深何尝听不出她的敷衍。
他很想剖开她的脑袋，很想变成她肚子里的蛔虫。
可惜，他能做的，也只是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的追问。
“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你真的改变了许多！”
“以我们之间现在的这种关系，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问到最后，就连厉曜深都觉得自己很啰嗦。
偏偏乔绵绵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淡漠。
她摇了摇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我受到惊吓，现在还不怎么想和人交流而已。”
她从他怀里挣脱。
“水好凉，我们回去吧。”
厉曜深皱眉。
又来了，每次他只要一问她这个问题，她都是顾左右言其他的避开。
乔绵绵往岸边走去，厉曜深的手，从她胳膊上一点一点松落。
第一次，有一种颓然的感觉。
感觉乔绵绵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离自己越来越远，马上就要逃离自己掌控的这个世界。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觉得惊慌。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哗啦啦。”乔绵绵提着裙子，趟过海水。
厉曜深停滞在原地，看了她几秒钟后，很快跟了过来。
两个人都浑身湿透，厉曜深从后备箱拿出两条干毛巾，乔绵绵擦干头发，觉得没那么冷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乔绵绵突然转过头问他。
厉曜深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路，倒是没有隐瞒，“我在你手机里装了跟踪器。”
乔绵绵显然也已经猜到，哦了一声，转过脸，便不说话了。
她看着车外的风景，心想，辛亏厉曜深只在自己的手机里安装了跟踪器，没有安装监听器，要不然，自己今后真的是寸步难行。
车内，保持了十几分钟的寂静。
像是不愿意打破这种短暂的静谧，他们都紧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在一个路口，等待绿灯的时候，厉曜深想到什么，开口，“过段时间，我们带上两个孩子，出去度假吧。”
“度假？”乔绵绵微愣。
“最近发生了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出去走走，散散心，回来后，说不定一切都好了。你说呢？”
厉曜深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想的是，等到了外面，乔绵绵的身心都得到放松，到时候，她自然而然的会开心起来，也会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
但乔绵绵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如果，真的要动手。在厉家，目标太大，事后，她也很难再逃得出去。
如果去外面……
就算厉曜深带着保镖，但天高皇帝远，不管哪方面的条件都比不上在帝都内，也许正是她下手的大好时机。
乔绵绵冷漠的想着这件事情，就好像一具失去了温度的机器人，机械的转动着脑袋。
“什么时候去？”她淡淡的问道。
“随时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乔绵绵点了点头，“我还没准备好，再过几天吧。”
她还没准备好对他下手。
不管理智上如何绝情绝义，在情感上，她始终狠不下了心。
但只要一闭上眼睛，想起韩慎言给她看的那几张父母死时的照片，她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厉曜深见她没再拒绝自己，心里一喜，心情也不免好转，伸手打开电台，悠扬舒缓的音乐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从海边回厉家的这一段路，有点偏僻。
黑暗中，冗长的盘山公路上，就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子在开。
偶尔也会有那么几辆车飞速而过，不过少之又少。
已经很晚了，乔绵绵看了下时间，脑袋磕在车窗上，有点犯困。
她正昏昏欲睡时，后方突然有几道刺眼的车大灯，朝着他们的这个方向直直照来。
恰好刺在乔绵绵的眼睛上，困意瞬间去了九成。
“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乔绵绵知道现在很多司机开车，都喜欢开远光灯，不悦的嘀咕了一声。
她根本没有多想。
话音刚落，身边的厉曜深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背，“绵绵，系好安全带，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
厉曜深沉冷的声音和脸色，让乔绵绵提高警戒。
她下意识紧紧抓住安全带，往身后望去，果然看到几辆车子跟着他们。
他们的速度很快，其中两辆从两边包围，想要夹击。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乔绵绵完全傻眼了。
这次又是谁想要害厉曜深。
“绵绵，坐稳了！”
厉曜深沉声道，松开她的手背，捏紧了方向盘，猛然一转，车子朝另外方向疾驰而去。
性能超强的轮胎与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
那“吱”的一声，如同在夜空中划开了一道口子。
后面，那几辆车紧追不舍。
越追越紧，随时有反超他们的可能。
乔绵绵再次转头，这次，她看到除了几辆轿车之外，还多了一辆工程车。
车型体积比厉曜深现在开的这辆要大上好几倍。
乔绵绵惊恐的倏然睁大双眼。
到底是什么仇家，居然这么狠。
其他几辆车倒不足为惧，她相信厉曜深的车技，一定会甩开。但这种工程车，如果一旦撞上他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有点慌了，乔绵绵紧张的问他，“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厉曜深双手抓紧方向盘，目不转睛，“坐好。”
话音刚一落下的同时，车子宛如一条银蛇，猛地朝前窜去。却是突然间从宽敞的公路上离开，驶进侧旁的小路里。
小路里杂草丛生，满是荆棘和碎石子，他们的车子小，行动自动，但那辆笨重的工程车一下子卡住了，勉强跟了一段路后，就落后一大截。
厉曜深得空，迅速给手底下人打了电话。
乔绵绵想着这下子危机应该解除了，也便松懈下来。
“马上派人来……我们在……”
厉曜深断断续续说着。
乔绵绵靠在车窗上，原本以为危机已经解除的她，突然被侧方一道光亮惊醒。
那亮光蛰的她睁不开眼。
待看清侧方冲过来的那辆车时，乔绵绵倏然睁大眼睛。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她睁大的瞳孔里映着这辆冲着他们疾驰而来的车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没缓过神来，身侧厉曜深喊了一句“小心！”
他松开方向盘，扑倒在她身上，好像保护幼崽的母兽，紧紧覆盖在她的上方。
“砰！”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乔绵绵只觉得像是地震了一般，不断有东西扑簌着往下掉。
但她没觉得疼。
上方，男人宽阔坚实的胸膛，好像最温暖的避风港，将她护的好好的。
“砰”又是一声。
紧接着，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将车子撞到很远。
从始至终，厉曜深都死死抱住她，没让她从怀里脱开。
最后，他们的车子被抵到了树上，车前挡风玻璃哗啦啦碎了一片，乔绵绵在这片震荡中，被甩来甩去。好几次，差点被甩出窗外，都被厉曜深按住。
喉口一股腥甜似乎快要溢出，待车子不再晃荡震动后，乔绵绵想爬起来，可身上厉曜深明显没有了动静。
她的心跳漏了几拍，伸手推了推厉曜深。
“厉……厉曜深，你起来，你起来……”
厉曜深没有回答她，只是这夜晚的冷风呼呼吹着，听得乔绵绵心里渗的慌。
她缩回手，借着皎洁的月光，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鲜红的血。
是厉曜深的血。
“厉……曜深……”乔绵绵的声音在发抖。
“你不会是死了吧……你快醒醒，跟我说话……你快说话……”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他下面出来，然后抱住他的头。
他双眼都闭着，脸上全是血，背脊上扎满了玻璃碎片。
乔绵绵猛地心口一滞，觉得胸腔内被一块巨石堵住，眼睛通红，却异常干涩，落不出一滴眼泪。
如果他不替自己挡住，那么此时此刻，这些玻璃渣子就会扎在她的后背上。
其实……这样的结局，不是也挺好的吗？
不用自己动手，就已经有人帮她杀了他。
睫毛剧烈的颤动，乔绵绵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厉曜深，觉得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安宁。
少顷，终是鼓足勇气去探他的鼻息。
当手指感受到那一丝略薄的温热的气息时，她倏然舒了口气。
一瞬间，额头上背脊上，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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