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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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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回到宿舍,推开了门。

    所幸,她们都去上课了。空荡荡的屋子当中,那个空着的床位落满了灰,在以往的日子里,她必然是会好好抱怨一阵子的。

    我笑了笑,外面灰蒙蒙的,快是要下雨了吧。我躺在床上,望着素白洁净的天花板,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忽然,哐嘡一声,那把刀片掉到了地上,上面血迹未干。我将它捡了起来,走到了水龙头跟前。

    细细地将血腥去除,然后坐到了地上,背倚着墙。瞥了一眼手上的刀片,嘲讽似的笑了笑。

    好像没有必要把它洗干净吧……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将刀片搭在了手腕上。

    刚刚划过去的时候,手腕是不会痛的。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一阵剧痛袭来。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比起这么多年挨过的打,这算不上什么。渐渐的,血渗了出来。窗外下起了雨,我慢慢将手放了下来。

    我的父亲是帝国军队中的中级军官,二十出头的就做到了千总的位置。倘若在世,必定是可以在帝都的尚书省内谋到一官半职的。

    而我的母亲,则是部落中大祭司的掌上明珠,是族中最美的人。他们的爱情故事我无从得知。总之,他们相爱了。

    在某个晚上的某个屋子中进行了一段写了不会过审的活塞运动,母亲怀孕了。于是十个月之后,我诞生了。

    在我的记忆里是从未见过那两位的。父亲殒命沙场,死于莫多人的袭击。这很正常,因为每个帝国勇士的子女都是这样。幼小的他们不懂得体谅大人物的心思。因此他们将一切归咎于敌人的袭击。

    而我不同,我的父亲是帝国的战斗英雄,我的母亲则是莫多族中的少女,同伴口中的蛮夷。

    这无疑是一种悲哀。

    在父亲阵亡不久,母亲也郁郁而终。在好心的邻居帮助下,我被送到了市内的福利院。

    仔细想来,我的朋友似乎没有几个,除了她自小伴我长大。

    她是个好姑娘,明明年纪比我小,却总是一副姐姐的做派。和她比起来,我似乎显得很普通。院内的老师和男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她。说不嫉妒她,肯定是没有人会信的。我偶尔也朝着她发过牢骚,当时她笑着说我很漂亮,说着将来一定会嫁给我之类的话。

    后来啊,我们就这样慢慢长大。

    她帮我上过药,帮我教训过欺侮过我的男孩子。我看见过她曾自己偷偷哭过,也曾见过她对学校中的某个帅气男孩子脸红过。我也会偶尔以此为把柄要挟她,之后我们闹做一团……

    人是很卑微的,他们知足于幸福。

    但某些人却对于幸福的定义十分模糊。

    该死,怎么没力气了?头好晕……

    他毁了我的幸福,成就了自己的幸福。幸而选择幸福的权力还是有的,只是选项不怎么合适。幸福的失去使我变得不再知足。我有了欲望,有了想宰了那个畜生的欲望。

    于是我选择了践踏法律。

    当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时,讲真的我是有些害怕的。在看到他的瞳孔逐渐变暗时,那种感觉才稍稍减轻。我并不喜欢杀人时那种转瞬而逝的快感,所幸,我并没有变成一个沉溺于杀戮的变态杀人狂。

    滴答……滴答……

    时间慢慢过去,四周静的出奇。

    这是要死了吗?真好。

    我还能睁开眼睛,地板上尽是鲜红……和那个畜生的血所差无几。真是讽刺,我的血脉中竟然有一半和那个畜生一样。

    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所幸还能欣赏到外面的雨声。我喜欢下雨,尽管它会弄脏衣服弄湿鞋子,可我还是喜欢它。

    忽然出现了其它的声音,似乎是人的脚步声。很匆忙,走得很急。

    之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一生了,真是讽刺。本来想好好去酒吧鬼混几次的,来不及了啊。

    忽然,四周变得喧嚣起来。

    我猛的睁开了眼,环顾四周,一个男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手中端着一本《帝国史》。像是入迷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动,仍是仔细地看着书。

    我认得他,他叫林星言。曾经在医院里见过。同时望了望周围的陈设,很熟悉,定是医院无疑了。

    看来我还没死嘛……真是命大……

    我想坐起来,挣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放下了书,将我扶了起来。接着继续拿起了书,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医院?”

    他瞥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你救了我?”

    “是医生救得你,与我没有关系。”他迟疑了一会儿:“当然,输的血是我的。当时只有我与你血型相同。”

    “那谢谢你了。”

    “没关系……”

    说着,他便继续去研究他的破书了。我只得望着天花板发呆。等到他翻过书的最后一页,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与我搭话。

    “杀人魔?”

    “有你这么和女孩子搭话的吗?”

    他轻轻地笑了笑:“开玩笑的,不要在意。你是叫周乐仪吧?”

    “你还记得啊……”

    “这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嘛……”他顿了顿:“你是莫多人?”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慢慢得点了点头。

    “我已经知道了,是她告诉我的。”

    “你不觉得莫多人讨厌?”

    “看情况吧,人的愚蠢是不分年龄性别和种族的。”

    他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苦笑道:“要么在监狱里蹲上一辈子,要么直接被拉去枪毙……要真是那种情况的话,你没必要救我的……”

    “那种事情是个人都会去帮忙的吧……”

    “你真有意思。”

    “谢谢夸奖!”

    ……

    “有机会,请你去喝酒。”

    他有些意外,哑然失笑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还有这种爱好……”

    “是啊,不像有的人,蠢得表里如一。”

    在接下来的三天内,都是他在照顾我。我们之间也逐渐熟悉了起来。学校的风纪部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对我的判决迟迟没有结果。

    这段时间里,我开始逐渐了解了这个看起来斯文实际上十分混蛋的男孩子。

    首先,是个男的。

    有些幼稚,平时不喜欢说话,是个蛮不错的人。喜欢安安静静的看书,并时不时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只不过这种闷葫芦性格是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他的。

    绝对!

    他似乎成长在一个大家族里,家里很有钱,似乎可以从举止谈吐中表现出来。这家伙,一定是个家里人闹了矛盾,一气之下赌气来到这里的。

    他和朋友的关系十分融洽,就连李尧棠也十分欣赏他。

    不过这个人很深,他想要的东西,绝不是我可以看得透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似乎又有了活下去的借口了……

    2

    我被带到这个地方已经三天了。

    三天前,我被法院判处死刑。我并不意外。杀人偿命,这是我应得的。只是担心的是,子弹打在身上会不会很痛……

    他们会打哪?

    脑袋还是心脏?

    这儿是学校的反省室,是监狱的一种比较好听的说辞。不过能比外面的监狱好上一些。不过他们并没有为我加上锁链,因此我还有着在这间小屋子里自由活动的权利。案几上放着几本书,大多是法律历史等一些比较无聊的书籍。再剩下的娱乐娱乐就只有睡觉了。手机虽没有被收缴,但指望它来娱乐是不可行的,我并没有在手机上下载游戏的习惯。再者,这个房间中是没有网络的。

    忽然,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

    “请进。”

    女孩子走了进来,礼貌的请我去见李尧棠。

    她是江雨晴,学院风纪部部长。

    不知为何,她今日显得没有精神。好像是连续几天没有睡觉一样。倘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她,必然是不会同她与威风凛凛的风纪部长联系到一起的。

    可惜她并没有给我询问的机会,一路上沉默着,就连走路也是低着头。在将我领到李尧棠的办公室门前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敲了敲门,在得到应允后,我走了进去。

    李主任的办公室内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近三十岁,胡子拉碴。戴着墨镜在靠着窗子的位置抽烟。李尧棠见我进来,让我坐到了他对面的一个位置上。

    他指了指那个男人,开门见山道:“这位先生愿意花钱买下了你的命。”

    帝国法规定,死刑犯可以以一定金钱赎罪,但必须为他人支付,且最终会沦为付款人的私有物——奴隶。

    很简单,你的命是别人帮你买下来的,你凭什么获得自由?

    李尧棠继续介绍道:“他姓张,称他老张即可。详细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来说吧。”

    说罢,老张掐灭了烟。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周乐仪是吧?”

    我点了点头。

    “认识林星言吧?”

    我愣了愣,之后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他又重新点上了烟:“你听好了,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接着说:“那个林星言呢,和老子我有一点点的小矛盾!你的任务很简单,帮我看住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告诉我……剩下的,你不用管……”

    “我拒绝!”

    “别拒绝得那么早,你还年轻,还有……”

    “我拒绝。”

    他猛地将点燃的烟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他妈什么态度,别不识抬举!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欸,老张你注意点,别把我地毯烧了。”

    “一死刑犯还敢这么横,还他妈在老子面前装清高……”

    我着实不想和这种人理论。

    “主任,我能走了吗?”

    “行,我吩咐江雨晴带你回去。”

    在走得那一刻,那男人对我喊道:“你别他妈后悔!”

    时间过得很快,它对我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死期将近,它已经不重要了。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整天除了吃饭便是睡觉,有时睡了整整一天都不自知。

    有一天,屋子的门开了。

    李尧棠告诉我,我不用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姓张的男人还是帮我出了那比价格不菲的买命钱。李尧棠说,他将我的所有权转给了林星言,并替我重新交纳了学费。

    同时还给了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家臣。

    虽是奴隶,不过比起一般的奴隶好上许多。除去本人为主人物品之外,其余与常人无异。

    忽然,我意识到那天那个男人的言辞只是试探罢了。虽然不清楚他和林星言的关系,不过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想必两人关系很好吧?

    “很好?笑话!”

    我面前的男孩子在得到我的询问后,不禁笑出了声。

    “我怎么会和这个既粗俗自大又犯蠢的家伙关系好?”

    看样子关系应该是不错了……

    “不过我自小在张家长大,他待我也不错。虽然是蠢了点,不过他的确对我有恩……”

    “在张家长大?”

    “是啊,不过我不姓张就是了。”

    显然,他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兴致了。

    “说好了,要请你一起去喝酒的。”我试图活跃话题,却看见他笑了笑:“你哪来的钱?”

    我感到有些尴尬,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我的个人财产好像早就被充公了。就连我自己好像都不属于我自己了。

    “走吧,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我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星河璀璨。

    前些日子刚下过雨,空气较于以往新鲜了许多,也有可能是我常常待在室内的缘故。树上的枫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凉风习习,明月如钩……

    天又冷了许多。

    3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近一个月过去了。已是十月下旬,地面上已有霜的痕迹。前些日子偶尔尚能听见的鸟叫声现已无影无踪。

    我不明白李尧棠大清早将我们聚集于此的目的,这儿是学校的礼堂,也就是入学时李尧棠讲话的那个地方。不过此次只有一年级的四个班,这才是令人疑惑的地方。

    林星言就坐在我的身旁。

    由于我是他的家臣,因而被李尧棠转到了班。不过对于为何聚集于此的缘故,他也所知甚少。

    不过很快,李尧棠便为我们揭开了谜底。

    我们入学已有一月有余,按照他们的话来说,是该有一次考试来检验我们近一个月以来的学习成果了。

    不过我们的试场不在学校,而是在海洋彼岸的都市当中。李尧棠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在上面慷慨陈词,说着“学院的目的不是只培养死读书的人”之类的话。不过我已经没有兴致听下去了。

    随便找了个由头,偷偷地溜了出去。却发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主公见我回头,连忙做出噤声的动作,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显然,他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你也不想听李尧棠那个老狐狸讲废话呐……”

    我点了点头。

    “也是难为他了,这些做领导的都不容易……”他看了看我,笑容诡异地问道:“会打游戏吗?”

    我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于是,我陪着这个不解风情在二愣子网吧玩了三个多小时的游戏。不过他不怎么喜欢快节奏的射击和竞技游戏。相反,他喜欢那种节奏极慢的策略游戏。他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倘若不是我能看见他的那副年轻的皮囊,我绝对会认为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中年人。

    李羲和他们很快寻了过来。

    “就知道你小子喜欢往这儿跑!”说着,他对网管吩咐道:“三个包时,再来五桶泡面。”

    “李尧棠讲了三个小时?”

    “那可不,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要是我那么长时间讲话不喝水,怕是得干死在上面。”

    林星言笑了笑:“看来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嘛……”

    “你倒是心大,一闲下来就往这种地方跑。我都担心你会不会把小乐仪带坏了……”

    “我平时就这点爱好,再说了,我是正经人好嘛……”

    “你还是正经人?小乐仪可是我们五个人中唯一的那一点红,万一你见色起意……后果不堪设想呐……”

    “滚蛋!”

    我明白这是他们间的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

    “好啦,你们别闹了,说正事!”戴雨浓劝道。

    “哦,对,正事!”他正欲开口,忽然尴尬地笑了笑:“老蒋,你来说。”

    这家伙肯定在李尧棠讲在正经处的时候睡着了……

    还是这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子比较靠谱,对于李尧棠所叮嘱的要紧事记得比较清楚。

    “总之,我们算上乐仪,五人一组前往市内光德区。任务是调查当地非法交易……据说那群不法分子和官府有些说不清的关系,并且他们有着自己的私人武装……”

    李羲和有些惊讶:“这么难?”

    “抽签这种靠运气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

    众人一阵沉默。

    “看来今天是玩不了什么了,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然而在返回宿舍的途中,我们撞见了江雨晴。很明显,她已经等了我们很长时间了。

    比起前些日子,她更加憔悴了,眼睛也有些红肿。她见我们过来,也没有讲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们……抽到了光德区的任务吧?”

    李羲和点了点头。

    “你们,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下……”

    “还可以交换?”

    她脸上微微一红,咬牙道:“没人知道的……”

    自然,作为高年级的学长,他们的任务自然是比我们难上许多的。她并不是因为任务的难度而和我们交换的,显然,她想前往光德区是有其他的原因。

    “拜托了……”她想要跪下,但被李羲和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这已经算是哀求了。

    “好好好,我们答应你了……”

    李羲和这家伙,都不带商量一下的。直接答应了江雨晴。我们碍于情面,也不大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这件事算是应了下来。

    江雨晴在得到应允后很是高兴:“谢谢你们了,诸位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雨晴任各位驱使……”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听得出来,江雨晴刚刚那句任君驱使是真心话。我不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她舍弃尊严说出那样的话。

    她的任务是,解决火车站遗留多年的失窃问题。这的确是个难题,这个案子自五年前被作为任务提出,五年以来没有任何一组学生完成。

    不过林星言的脸色有些怪怪的。

    虽然李羲和为我们徒增了许多事情,不过大家都没有过多的责怪他。倘若要是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雨晴跪在地上求他并且拒绝的话,那才会令人唾弃吧。

    于是他被大家强逼着请了一次客,这件事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第二天,我们坐着学校的大巴车前往市区。学生将四人一组,在未来七天之内完成任务。任务期间,一切吃穿用度自己处理,学校概不负责。

    大巴在开到长桥的另一端时便停了下来。意图很明显——自力更生吧,孩子们。

    不得不让人感叹——抠!

    首先,我们得找到落脚的地方。

    我自小在福利院长大,自然没有落脚的地方,以往也总是过着福利院,学校,饭店这种三点一线的生活,哪里有机会领略这座都市的繁华。戴雨浓李羲和蒋瑜都不是本地人,自然也是人生地不熟。于是,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林星言。

    “你们看我干嘛?”林星言奇怪地问道:“我也是外地人啊……”

    “你不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嘛……”

    “对啊,对啊……”蒋瑜附和道。

    “条件差点没关系,有我在呢……”戴雨浓微笑道。

    “这样啊……你们不要后悔就行……”

    说着,他便向马路边缘走去。我们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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