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该死!”格里芬跪在沙滩上疯狂锤击着地面,他恨自己不能杀了那个懦弱的父亲,他恨自己太弱。大腿上的伤口用药草敷过之后已经结了痂,但剧烈的运动依旧会让伤口再度崩裂,但是格里芬不在乎。辛巴德坐在礁石上沉默地看着格里芬,眼神有些复杂,他刚刚听了格里芬诉说了自己的故事,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在辛巴德眼里,格里芬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幼时的遭遇让他为了活下去选择成为一名雇佣兵。在杀人时冰冷得像一头野兽,但是却经常帮助莱岛上的村民。明明想要找自己的父亲报仇,但在真正和斯维因见面时却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产生了动摇。就是这么一个从小就将自己包裹在坚硬外壳中的人,第一次流下了渴望父爱的泪水。辛巴德从格里芬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伪装自己,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但又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
“如果你那么在意,为何不试着和你父亲谈谈?或许你能从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辛巴德灌了一口酒,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和格里芬说这句话,或许是想从他身上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吧。
“让你见笑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格里芬接过辛巴德递来的酒杯,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猛然往喉咙里灌下灼烈的酒,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于斯维因的情感是什么样了。他想杀了斯维因,但是又好像下不去手。他回忆起曾经斯维因带着他一块儿训练,带着他出海猎捕海鱼,带着他站在悬崖上畅谈男人的梦想那一幕幕犹如雨点般划过自己的脑海。
“我去找他谈谈,他欠我一个解释,我要搞清楚当年的一切。”格里芬的脸庞逐渐变得坚毅,他握紧了那把母亲留给他的断刃。他要搞清楚当年提马斯帝国为何要杀死他们兄妹俩的原因,他要找到他的母亲,然后让提马斯帝国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辛巴德看着眼前的不过二十几岁的青年,青涩的面庞上却带着一丝时间留下的沧桑,心里忽然感到一丝羡慕,如果当年他也像格里芬这般勇敢果断,是不是后来就不会有那般的结局。
海格里岛的军营里已经挂上了提马斯帝国的旗帜,众多士兵不断在周边进行巡逻,他们深知战争并没有因为这一场小小的胜利就宣告结束。斯维因独自一人坐在军营外的山坡上,这里能看到月亮,冬季的月亮总是那么令人觉得孤寂,那么迷人。
“你来了。”斯维因的声音有些沧桑,和白天的时候完全不同,仿佛此时的他并不再是什么提马斯帝国的将军,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枪”,而仅仅只是一个亏欠孩子的老父亲。斯维因看着身后的人影逐渐清晰,那是全副武装的格里芬。他身后背着一柄长枪,腰间绑着那截断刃,身上穿着的是白天的皮革软甲,他既是来找斯维因要一个答案,也是来做一个了结。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格里芬径直到斯维因面前拔出腰间的断刃指着他,他不担心斯维因会在附近设下埋伏,他了解他的父亲的为人,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可笑。
“我给不出这个理由,我知道你恨我。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原谅,但是我今晚想和你好好谈谈。在那之后,我任你处置。”斯维因双眼十分平淡地看着格里芬,他知道眼前的儿子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男人,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不会像他曾经那么懦弱,那么无能。
“你说吧,我听着。”格里芬沉默了一会儿,将断刃收回刀鞘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的海平面上,他只能用这种办法才能压住内心那种矛盾的情感。
“你这些年,有没有听过‘最终末日’?”斯维因走到格里芬身旁坐了下来,他望着平静的海面缓缓说道。
“那是什么?一处地方吗?”格里芬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原本以为只是提马斯帝国内部的原因,但现在他心里隐隐觉得并不简单。
“那是一个组织,里面的人都是一些疯子。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闻这个组织要肃清如今的世界,创立一个新世界。”斯维因其实也不确定当年的事情背后是否就是这个组织,但是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开创新世界?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的确若不是一个英雄,就是一个疯子。”格里芬感觉自己正慢慢揭开一些事情的真相,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有点让他感到恐惧。因为谁都清楚,知道的越多,距离死亡也就越近。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并不确定是否就是因为‘最终末日’。”斯维因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名军人,我必须服从帝国的命令。虽然这些话我知道听起来很虚伪,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理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
“我来这儿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这些话毫无意义。那个‘最终末日’,接着说说你的想法。”格里芬并不想在斯维因的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他心里知道斯维因有自己的苦衷,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就值得被原谅。斯维因听到格里芬的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如此仇视他,但现在也是无可奈何。
“我曾经调查过,你和亚诺被认为是弥拉后裔的缘由。但是无论我怎么调查,都找不出可疑的信息,或者说唯一可疑的就是从提马斯的帝国君主到帝国将军,每个阶级背后似乎都有那个组织的影子。”斯维因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觉得如今的提马斯可能不再是从前那个纯粹的提马斯了。
“每个阶级能拥有这般庞大的势力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罢了,现在讨论这个也得不出什么结论。那么你知道我的母亲去哪了吗?”格里芬心里虽然对这个名为“最终末日”的组织存疑,但是也只能暂时搁置。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母亲阿蕾雅,当年阿蕾雅拼尽全力的嘶喊也没能打动那个神父,她估计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
“你的母亲肯定对我很失望自从神父把你们俩带走后,你的母亲就以为你们已经死了。她很绝望,在你们消失后的第二天就独自离开,只留下了一封信。”这是斯维因心中的另一个痛处,因为他的懦弱和死板,导致自己妻离子散,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惩罚吧。
“信里说了什么?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格里芬不希望自己的母亲下半辈子在痛苦中度过,他想要找到他的母亲,告诉她他还活着,她的儿子还活着。
“没有具体的位置,只是大概提到了雷斯帝国。不过你的母亲似乎知道的更多,因为她的信里有提到那个组织。”斯维因低着头说道。
“雷斯帝国母亲为何会去那里?难道母亲和那个组织接触过?可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妇女而已。”格里芬有点想不明白,自记事以来自己的母亲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勤劳善良的普通人,这么一个普通人为何要独自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家,又为何能够知晓这个组织的存在和情况。
“也许只是想从我的身边离开吧我不清楚。”斯维因没有去深想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孤寡是最好的归宿。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现在该拿起你的武器,然后堂堂正正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和我战斗!”格里芬说完回头看着斯维因,缓缓从背后抽出那柄长枪。作为曾经的提马斯人,他要和斯维因用长枪来了结过去的所有。
“我”斯维因看着蓄势待发的格里芬,喉咙有些干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如果你还是一个男人,就拿起武器来!和我决斗!”格里芬看见斯维因毫无战意顿时发出一声怒吼,长枪猛然刺出,完全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
斯维因心神一震,他似乎是明白了格里芬的意思,又或者找到了自己苟活至今的意义。他依靠着本能迅速朝前翻滚捡起身旁的血红长枪,他似乎想要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他作为一个父亲还有存在的意义。那个意义就是,他还能教导格里芬,最后一次。
“来吧!”斯维因双眼中终于焕发出了光彩,双手紧握长枪犹如复苏的雄狮,他的身影犹如离弦的箭般朝格里芬冲了过去。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充斥着这片山坡,两道身影在月光下激烈搏斗着。格里芬多年的雇佣兵经历让他掌握了和提马斯人完全不同的运枪技巧,在全身肌肉紧绷的状态下,他与斯维因斗得难分难解。
斯维因有些惊讶于格里芬技艺的娴熟,下意识的看了看他受伤的大腿,惊讶地发现伤口竟然已经愈合,这是常人绝不可能有的愈合能力。不等斯维因下一步动作,格里芬回身将长枪横扫而出,突然变更的攻击方式让斯维因有些猝不及防。斯维因迅速后撤一步强行挡下这一击横扫,随后抓住格里芬的枪柄直接一脚冲着格里芬的腹部猛然踹出。格里芬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迅速将重心移到下盘用小腿挡下,右手握着长枪突然一拉将斯维因整个人拉了过来。
“死!”格里芬趁着那一瞬间斯维因失去重心的缝隙,以相同的方式还给了斯维因一脚将他踹飞倒地,双手各握着一柄长枪缓缓走到斯维因身前,宣告着这场战斗的终结。
“你赢了。”被踹到在地的斯维因愣了半响,最后叹了口气。曾经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以一敌众的强者,他心里充满了感慨。斯维因闭着眼睛等待着宿命的判决,听到的却是一阵长枪落地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格里芬逐渐离去的背影。
“如果你对我,对亚诺,对母亲仍怀有愧疚,就好好通过你自己的方式弥补吧。”斯维因听着格里芬最后留下的话语,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血红长枪,仿佛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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