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清凉之气在随身运转三圈之后便渐渐淡了下去,仿佛雪溶于水,慢慢消失不见了。在发现这羊皮纸卷上的术法当真如其所说有着这般神奇功效之后,陈平怀揣着剩下的银子用着同样的借口在其他店铺也各买了不少的死人草,手里的银子立马干瘪下去。
手里拿着个大袋子,花里面满满装了八十几株死人草,花去了陈平大半的银子。
同样,找了个附近无人的小巷,双手拉住袋子的开口,把整个头塞了进去,运转法门,深吸一口,一股浓郁到快要化为液体的黑气立刻打在他的脸上,鼻孔张开,眼睛瞪圆,如同蛟龙吸水,全都融于己身。
一种通体饱满肿胀的感觉传来,虽稍有刺痛但是清凉的感觉还是让陈平感到非常舒爽,仿佛要白日成仙,立地飞升一般,双眼紧闭,抬头望天,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体会着这种美妙的滋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其中沉浸了许久的陈平才慢慢回过神来,袋里的死人草还剩着十来株,太阳也已近日落,他才发现时辰已然不早。
若再不回去,过了营地的宵禁时间,杖责三十可是会要了人命的,拿了麻绳将袋子系上,背在身上便匆匆跑了回去。
等到陈平赶回城南营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但是营地里还有不少灯火亮着。
对于死罪营来说打仗冲锋并不是他们的要事,就凭他们的破烂铠甲,三脚猫功夫,还有稀烂的配合,那战斗力就是负数,上了战场除了添乱恐怕连当炮灰的资格也没有。
死罪营中的人,在战事开拔前都会被派往各个城池,配合那些数十年如一日潜伏在敌国的内奸,为他们的计划送命效力,只是现在各国之间都只是摩擦,但是齐国突然攻陷来州城可能就是战事开启的征兆。
走进营地的陈平也未多做停留,立马进了自己的营寨,乞丐样的老头正躺在稻草木板上,露着肚皮,穿着破洞短裤,一只手放在下体,一只手拿着酒葫芦喝一口,再拿起梨花木烟枪抽一口,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和姑娘们折腾完了,现在在思考人生呢。
胸口绑着布带的陈平走一旁缓缓坐身躺下,刚眯上眼睛立刻听到一旁传来一股夹杂着烟味的酒气。
“臭小子,看完大夫了?你那袋东西我已经找到门路了,那人愿意出四十两银子来买,你看怎么样,要是成的话我明天就去找他,钱货两清,童叟无欺啊!你怎么说。“看到陈平回来的老头立马放下手里的酒葫芦,歪过头来问他,要是成了自己又能拿到二十两,还可以再去快活快活了。
“成。东西明天给你。对了今天伍长有来说什么任务吗?“陈平躺在床上眯着眼说道。
“没有啊,按照军规,战事一开,我们明天就得上路了,可现在居然还有时间玩女人,你说稀不稀奇,不过好多年没这么打仗了,说不定是开玩笑呢。“老头子毫不在意地说道,嘴里吐着烟圈,眼皮耷拉着,看上去有点疲惫,估计是被小姑娘折腾坏了,毕竟上了年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陈平感到有点奇怪,按理来说他们死罪营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接到任务,明天就要纷纷前往别的城市当做内应,但是身在底层的陈平没法得到更多的信息,也只能一带而过。
入夜,
看着身旁已经打起呼噜的老头,陈平睁开假寐的眼睛,瞧着已经熄灭灯火后一片昏暗静谧的营房,他缓缓坐起身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朝上,运转《军体决》调动胸中真气。
所谓《军体决》乃是死罪营的通用功法,公开给死罪营的所有人,凡是家世贫寒,没有武功可以修炼的人都会选择《军体决》,在陈平第一次得到这个的时候那也是心中大喜,以为自己从此修炼此功法必能一日千里,成为军中高手,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陈平进入死罪营也有近一年了,但是天资有限,《军体决》始终卡在第一重不得寸进,想要突破只能靠着水磨功夫,每日运转,慢慢积攒真气来冲关。
而且此法所得真气暴烈危险,对身体负担很大,这也是为何陈平吃的挺多但仍旧瘦削的原因,也正因它这样的特性,一般人平时最多只能修炼一个时辰,不然就会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不过这个特性也为《军体决》带来了一流的威力,修至大成可达正五品下的修为,在江湖里都算的上是一流高手。
今日经过阴气温养,他只感觉通体冰凉舒畅,原本胸口的伤势也已经渐渐愈合,便想着试试这术法是否真如其所说,能改天换地,让自己脱胎换骨。
下腹的真气渐渐被陈平调动起来,像着平常一样周身运转了一圈,但是本来应该出现的刺痛感却是分毫不见,反而随着真气从血肉筋骨中吸取后,就像是吃了大补药,活活增大了一圈,身体却不见一丝虚弱。
陈平随之心意一动,立刻调动真气冲向第一重的关窍,仿如纸糊一般立刻应声而破。一阵微风吹起地上的尘沙,绕着陈平周身旋转。
一旁听到了动静的老头缓缓醒来,睁开迷糊的双眼,看着黑漆漆的营房,发现大家都在躺着睡觉,呼噜声此起彼伏,摸了摸脑袋就又睡下了,但是他却没发现自己身旁那个年轻人脸上咧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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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晚,
城南,齐国精锐,盾甲重兵大营。
和死罪营都睡成死猪不一样,这里还是灯火通明,不停地有甲士在巡逻,戒备森严,身上的环锁铠制作精良,就像其名字一样“铠如环锁,射不可入“。
中央大帐中,即使已经入了深夜还点着明晃晃的烛灯,帐中围坐着六人,一人坐于首位略高处,其他五人各坐其下左右。
坐于首位的年长男子,两鬓微白,下巴蓄着浓密络腮胡,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眼角上挑,凌厉无比,此人正是齐国止戈候高邑。
“将军,深夜叫我们前来,所谓何事?”坐在右手第一位,体态微胖,眼袋厚重,面庞浑圆,脸上带着谄笑,穿着青黑麒麟甲的中年男子不住问道。此人正是军中折冲都尉,正五品上官员,同样还是高邑义子的史咕噜。
首座上的高邑眼神淡漠,不怒自威,拿着食指敲了敲扶手说道:“你们可知我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将大军留在此一月。”
大帐中的安静下来,帐中四人互相看了看,却都摇摇头表示不知或者是装作不知。但是忽然间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安静的大帐中居然起了呼噜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看向坐在右手末位的年轻人,他和帐中的其他人着装都不一样,未穿锁甲,胸口用红色丝带系着一条金螭璎珞,身上穿着锦绣绸缎,上纹一金眼青身水麒麟,脚踏琉璃五星鞋,看其面貌与座首高邑年轻时的模样有八分相像,当称一声风流少年。
可惜此时他瘫坐在位置上,眼睛朝天,口水横流,整一个痴呆少年,这便是高邑的嫡长子高获!
“不用管他!“高邑出声将坐下军士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说完站起身来,身形高大,体态威猛,一步步走下台阶,口中说道:“世人皆知北凉铁骑平原无敌,想要攻破楚国,这道关是最难的,再加上镇南王的赫赫威名,更是无人敢挫其风。但其年事已高,其下只有两个女儿,最为疼爱,这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已知会天狐叫他献策于楚王,使皇室子弟与其联姻,然则那些废物都是绣花枕头稻草心,各个都是纨绔子弟,而屈怀山终生只娶一妻,对两个女儿溺爱非常,即使她们自己同意,他也绝不会答应。
三十万北凉铁骑不仅会使外人惧怕,也会让王上心生忌惮。如此一来心有芥蒂,便会想要将屈怀山留在身边,没了他的北凉铁骑就是少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左手第二位剑眉星目,俊美异常的青年人高邑二义子郑天佑疑惑问道:“将军,如此一来,我们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即刻发兵吗?”
高邑微微一笑道:“若势太猛,燕国必定警觉,到时候不论如何猜忌屈怀山,在大势之下也只能派他出战。
我攻下来州城后,已经找人与燕国和谈,只要缓上一缓,他们必定觉得和我作战风格不符,认为这只是佯攻,一月以后待一切准备完毕。只要不是屈怀山的北凉铁骑,吾盾甲重兵必能轻取任何一城。
三路齐发,行踪不定,左走巨鹿,信都,中过历城,济南,右经临淄,饶安,汇于焚城,七日之内拿下渤海郡!
进入幽州,山高水深,便再无它北凉铁骑用武之地,大势定已!”说道此处,高邑兴奋无比,络腮胡根根竖起,眼中绽放精光。
左右两旁的将士立刻起身,单膝跪地,拱手向着高邑说道;“末将祝将军马到功成,克敌制胜!“
一旁的年轻人却仍旧呼呼大睡,雷打不动,仿佛一切都入不了他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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