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阳光穿过树的空隙，光的斑点洒在那人的头上、身上——是高法医，他只要随处一站，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不远处已经好几个女警面上泛着红霞在驻足观看，而他似乎是在想事情。
王正尧路过，看见他，便叫了一声，二人一同进了局里，一路上还在探讨案情。大王耳朵尖，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的几声“好配！好配！”，也不知是在说谁跟谁好配。
“你那边最近有什么新发现吗？”
“确实有，你等会来拿na结果和我最新的报告，我昨天，的确算是有所发现。”
“好，索性早上也没其他的要紧事，我直接跟你过去。”
王正尧拿到法医报告，确实也被这个结果惊呆了。
以至于，他几乎是跑着到刑侦部的，也没顾什么礼节，直接，就推开了陈队的办公室，好在陈队，也从来不在意这些细节。
“陈队，了不得！”
“怎么？有事说事！别学莫北那个冒冒失失的作风。”原本低头和键盘作战的莫北，抬起头来，看着陈队办公室的方向，一脸无奈——话说，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易犯太岁。
“你自己直接看。”王正尧顺手关上门，把检测结果递给了陈队。
陈队一看，却也是满脸的惊讶，因为na检测结果，赫然写着——排除万国华为万文娟生物学父亲。也就是说，死者和万国华，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万国华的女儿，万文娟，没有死？那怎么会那么巧，两个人都得那个病，并且都是相似时间段失联的。”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死者，的确是万文娟，而万文娟，却不是万国华的孩子。你说，如果李梅回来，想要走女儿，但是万国华不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独自抚养孩子多年的父亲，放弃这个孩子的抚养权？有没有可能，是李梅，告诉了他，孩子并不是他的呢？”
“立刻！马上!申请逮捕令，把万国华带回局里，我要亲自审问！”陈队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陈队的亲自审问，自始至终，却没有实现，纵然队里已经和多方沟通，申请在虎落村通往逸川市的各个路段设置障碍，防止万国华逃跑，但当刑侦部的人赶到时，万国华早已没了踪影，王正尧这才知道，这个人，可能远没有看起来单纯。
他忽然想起来他的手，一个乡野村夫的手，怎么会那么干净漂亮？他脑内闪过无数个与他接触、交谈的画面，此时此刻，却突然定格在了昨晚：他站在东侧那个卧室相同的位置，手上正拿着那枚徽章，只见一条蛇盘绕在一根柱子上，信子吐得很远。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正愣神的时候，高法医却叫了他一声。而这一声，却让他想起来，曾几何时，自己也见过高法医戴着这样的徽章。
“那种蛇盘绕在一个柱子上的徽章，你也有的，那是什么？”
“我想，你说的应该是蛇徽，那是西医的标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万国华，居然是个医生！这么说，他很可能早就知道，万文娟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一个人，站定发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能回神。
很久之后，他才从自我意识中回复过来。他向来是最注重第一印象的，但是他也知道，若是第一印象发生错误，那接下来，对于事情的推理，可能就会是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万国华的情绪，都是他伪装出来的。
王正尧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想他在自己脑中已有的形象，而是根据客观，去推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还有，他反常的地方。对，世界上所有的局，都是有破绽的，只要找出那些反常的地方，就能找到突破口。
他冷静下来，走到西侧的那个房里，他原本就觉得，这里不太正常。
“你也怀疑吗？如果你带我来，那么我第一眼就会看出来，这里有很大的问题。”高硕双臂交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王正尧再了解不过，这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姿势，这表明，高硕看出了异常。他勾了勾嘴角，继续说到，“如果看到这里，我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患有苯丙酮尿症的人居住的地方，因为，太干净了。我可能忘了和你说，这个病的病人，会控制不住尿床，身体的毛发，也会散发出好似老鼠尿液的难闻的气味，这里，没有那样的气味。”
“会不会是勤于洗涤，勤于消毒，除臭，而消除了呢？”刑侦部的人总是喜欢提出质疑，因为如果有一万种可能，那么一万种可能，都不能放过，因为你放过的那个可能，有可能就是真相。
“不会。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比如厕所，你再去勤于冲洗，消毒，它还是有厕所的味道。而这个万文娟，如果她尿床了，而万国华又不是第一时间发现，那时间长了，即使床单没有痕迹，下面的棉絮，也会有尿液的痕迹，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不管是城里农村，都喜欢用棉絮，而棉絮垫子，被子，都是不能洗的。”
王正尧听了他的话，把床单掀起来看，却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痕迹，更不用说是尿痕了。他又把柜子打开，看了里面的床单和被子，也同样没有。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把这些带回去，做个检测，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说。有些痕迹，只要存在过，就绝对有残留。而我断定这里不是万文娟的房间，还有一个原因，kpu患者会喜欢抓挠，有时会抓自己，有时会抓墙壁，我在她的指甲里，发现了水泥，而这里墙上的油漆涂层是白色的，二者并不是一种东西，而墙上也没有抓痕。虽然你也可能会说，是不是住在这里在别的地方抓的，但是你也看到了，基于第一个情况，她不可能是住在这里的。我要去看看，她先前可能是住哪儿。”高硕跨着优雅的步子，大步迈开，有一瞬间，王正尧觉得，他似乎是比自己，更有刑警的气质和气场。
王正尧跟上高硕，穿过堂屋，在屋后的猪圈前停了下来。
“你说，一个有洁癖的人，会不会，无法忍受那么脏的孩子，于是，让她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比如，猪圈。”高硕似乎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他的眼神，却似乎闪着一丝光。
王正尧满脸惊骇，但这只是一瞬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张着嘴巴，喉咙里却发不出生意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少年时期那些事、那些人，却又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是啊，他早该知道，可怕的：不是真恶，而是，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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