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书捧着一瓶可乐，大口大口的灌进肚。它原本的主人此刻已经成为了蓝雨衣下的亡魂。
腹内一阵翻涌，刚喝下去的糖水又反上来。他扶着树，吐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直流。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四个字久久回荡。
我杀人了。
“张东书……你没事吧？”
他心头一惊，猛地回过头，看到了浑身脏兮兮的假小子。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赶紧回去吧，马上上课了，会被老师发现的。”她的目光游离到另一边。“咦？这是……”
雨衣下，露出了一只人脚。
血腥味变得浓重。
假小子愣住，茫然地看着张东书。
“他怎么了……”
“那个，那个……”张东书语塞，心中犹豫不决。
“啊，啊。啊呜～”眼看假小子就要喊出声，他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二人纠缠在一起。
“呜呜…”假小子奋力掰开他的手，企图挣脱出来。
张东书吃力地压制她身体，手背被指甲挠出一道道血痕。
瘦小的身躯给他提供的力量连小女生都难以控制。一不留神，就被假小子拖住打了个滚，情况变成了假小子把他压在身下。
他双臂死死架住假小子，自然没法堵住她的嘴。
“啊————”
这一声尖叫是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腾出一只手，摸出口袋里的折叠刀。
……
假小子没了生息，凌乱的短发沾染上血污。
“对不起，对不起……”张东书久久重复着，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男人身着黑色风衣，头戴礼帽，倚墙吞吐雾。不时抬手看看腕上手表。
张东书的身影晃晃悠悠出现在巷口。
“可以啊小子，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男子向他招手道。“解决的如何？”
张东书沉默不语。
远处，警笛尖啸。
“你那张大花脸还真是可笑呢，不过，既然你来找我了，就说明你最起码干掉了一个，虽然只有一个，但你已经算个合格的杀手了。”男子掏出一包湿巾纸，“擦干净，我带你去解决最后的心结。”
“不……还有一个。”张东书抬起头来，眼瞳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哦？”
冰激凌店。
“欢迎光临。哟，小朋友，你又来啦？这是……你哥哥？”
“哈啊，我算不上他哥，能进店挑一下雪糕么？”
“当然可以，不过你这小鬼要少吃哦，会拉肚子的。”
“没事的。”男人踱进店内，腰间闪着寒光。
……
店主软软的从墙上滑下来，血汇成一条晶亮的小溪。
男人扔下刀，打开冰柜：“我大概能明白你为什么恨他……来一根？”
张东书摇摇头。
“好吧。”男人将雪糕放回原位，牵起张东书的手。“走了。”
残阳如血，金黄色的余晖燃起满天火烧。他看着沉下地平线的落日，说不出这是噩梦的终结，还是绝望的开端。
“叫我飞叔就行。”
“嗯嗯。”
……
“碰！”
房间的门被踹开。醉倒在酒瓶间的男人感觉到了异常，勉强睁开朦胧醉眼。可等他刚挣起身，还没有看个究竟，就被一把迎面而来的钢刀切断气管。
“很遗憾，因为时间紧迫，只能用这种快速高效的方法了。”飞叔摸摸张东书的头，“没能满足你剥皮抽筋的愿望。不过不必遗憾，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好。”张东书道。
不理会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男人，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幕降临，码头早已有快艇等候多时，在二人登船后便掉头破浪前行。海风吹动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城市正在渐渐远去。
张东书缩在船一角。
“知道你还不太适应，没关系的。”飞叔搂着他，温暖的胸膛给他几分安全感。“安逸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留给逝者的最后礼物，想要活下去就得在血与荆棘中向前。”
“我们还会回来吗？”他轻轻地问道。
“会的，当然会。”
……
张东书感到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醒时分，已是大汗淋漓。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真的是自己？儿时的自己？
浓雾散去，血雨倾盆。
他打起伞，来到操场。在靠近后院铁丝网的一块平平无奇橡胶跑道上，曾经倒下了数个怨灵。他们对自己肆意践踏，并且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样真的对么？
雨过天晴，阳光刺破阴。学校在摆脱灰色，重获新生。
几个孩子的身影凝聚，依旧兴高采烈，毫不知情地在运动中挥洒最后的时光。
“喂！张东书，怎么这么慢！”为首的大孩子劈手夺过一瓶带瓶盖的可乐，一气喝下大半瓶。
如果重新来过，自己会怎么做？
张东书狼狈的抱着四个可乐瓶，尽量不让里面的饮料撒出来。脏兮兮的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几处，在胳膊上，脸上也留下了几道血印。
他打量着这几个孩子。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讥讽，厌恶，幸灾乐祸，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还能怎么做呢？
“你把这袋东西找机会放进他们喝的水里。有一个算一个，过了今天，可就没机会了哦。”男人的叮嘱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感谢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葬送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让你们知道，惹怒杂种的下场。
“那个，有四瓶中奖了……”他开口道，重述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台词。
……
铁丝网外，张东书把一瓶可乐一饮而尽。他不想伤害假小子，因为他们无冤无仇。但是他又不得不伤害假小子，因为她恰好目睹了凶杀现场。
为什么当年的迷雾中，是她给自己引路呢？因为内疚吗？所以给自己制造了一场并不存在的幻境？
胃开始反酸，他弓起身子吐的稀里哗啦。
“东书？你还好吗？”
我不好啊！张东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钟叔的话在耳畔回响：“记住，不管做的对错与否，因为世上本没有对错。永远，不要回头。”
那就听你的吧。
冰冷的刀刃刺入单薄的胸膛，假小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瞳孔中光芒在一点点消逝。
阴笼罩，天地恢复沉寂。迷雾聚拢，这里只是一处稀松平常的绿化。
张东书感到一阵虚脱，拄着矛休息片刻。以血作为粘合剂，记忆开始连为一个整体。
“港口是吧……”他深呼一口气，感觉自己就像一粒骰子，被丢向未来的生活。
飞叔，活着是为了绵延而无意义的虚度光阴，还是为了那一瞬的璀璨？
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恢复记忆，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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