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竟然议论陛下!”另一黄门声音更加尖锐,妖里妖气地说:“得亏没有外人听到!”
“哎哟,董大兄,这不是只有您在么?否则奴婢哪敢这般不知分寸?”小黄门语气谄媚,话刚说完忽然记起一事,大惊道:“坏了,长公主的食盒饮器忘了收捡,哎呀董大兄您先去歇息,奴婢又得跑一趟。”
“你这蠢货,幸亏长公主温润,若是曹妃处伺候不周,你必得皮开肉绽!”
“哎哟,大兄莫吓坏奴婢,奴婢这就去了!”
穿过好几个院子,终于来到长公主的寝宫,若非尾随着黄门,郭奕哪能走到这里。细看之下,寝宫这边的院落确实是比庖厨房要大气很多,远远看见最高的那座楼宇,应该就是皇帝上朝的大殿。既然找不到献帝寝宫,郭奕干脆跟着黄门走进长公主寝宫,也是宫殿内没有禁卫巡防,否则郭奕哪敢走得大摇大摆。
在黄门敲门的一瞬间,郭奕已经从窗户潜入殿内,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除了脂粉味还有湿漉漉的花香。听到一股水流声,郭奕放眼望去,隔着帷幔隐隐透着一个曼妙的娇躯,正是美人出浴。她她她郭奕赶紧捂住嘴唇,只感觉全身僵硬,直到对方穿好衣裳,他才放下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是曹操的外孙女刘曼?为什么身材那么好?
刘曼年芳十三,正是青葱芳华,身子虽然没长开,比不得甄宓那般完美无缺,但已然不可方物。搁在汉朝,她这个年纪有的已经出,只是她身份特殊无人敢娶,正好他也乐意呆在宫里陪伴父皇母后。本想多泡一会儿,奈何小黄门打搅了兴致,刘曼只好穿上衣裳。此时刚刚入夜还不算晚,听闻父皇这几日心情甚好,刘曼便吩咐婢女去宣德殿请见。
此时大殿门口人进进出出,郭奕不便跟着婢女离开,继续呆在屋里欣赏着对镜化妆的美少女。
没过多久婢女过来回话,告知献帝还没睡下,允许她过去拜见,刘曼赶紧起身,前往宣德殿。郭奕没心思考虑,献帝到底真的宠爱这个女儿,还是顾忌她是曹操的外孙女,尾随着长公主前往献帝寝宫。为了避免被人怀疑,郭奕随手顺了件锦裘长袍拿手里,若有人问起,便说给长公主送袍子。
又绕了好几个院子,终于来到献帝寝宫,本以为这里戒备会稍微森严一点,没想到依然没几个守卫。小黄门倚着柱子打盹儿,听到脚步声连忙揉揉眼睛,向长公主行礼,又赶紧禀报献帝。郭奕没敢靠近,而是绕道寝宫后侧,继续翻墙爬窗户,汉朝的房间格局都差不多,他爬了两年窗户早已经验丰富。
借着月光潜入房间,郭奕摸黑藏于一处卷帘后,正好能看清不远处的父女俩。
刘曼确实是一等一的美女,语态温婉身材婀娜,虽然比不得甄宓那般倾国倾城,却也绝对算是艳冠群芳!也不知道刘曼到底是曹宪的女儿,还是伏皇后的独生女。献帝年近三十,恐怕生刘曼的时候不过十四五岁,如今胡须还不长,神色淡然平和,只是眼里藏着一丝阴霾,轻易不能被人察觉。
却说典满驻兵城东五里外,三百甲士阵容太明显,很快吸引了城卫们的主意,典满也不隐瞒,自报家门等待结果。提前与郭奕商量好计策,由他与王必汇合,试探王必的反应,如果王必这里一切如常,则说明献帝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入夜以后,王必带着十多个扈从来到典满的营寨,他知道典韦父子在曹操心中的分量,故并未因为典满年轻而轻视。王必今年四十出头,搁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小老头,山羊胡修饰的很整齐,只是不如荀彧那般高大英俊,反而有点猥琐。
“末将典满,见过王长史!”典满虽然话不多,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缺,何况王必是长辈,应该尊重!
“典司马不必多礼,司马远来许都,老夫有失远迎,还望典司马莫要见怪!”
“长史太客气了,末将奉命行事,叨扰了大人,还请大人莫怪才是!”典满侧身邀请,“外面寒冷,长史大人请进帐!”
“请!”王必率先走进帐内,只带着两个亲随,其余扈从留在营外。
原本他想入城拜见王必,但郭毅说五百甲士带入城内太引人注目,只能在外面等候王必。看到王必孤身入帐,典满心思大定松了口气,看来事情没有郭奕想的那么严重,至少王必是忠诚的。典满见过王必,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至于王必到底能力如何,他也不甚清楚,只是觉得曹操既然任他留在许都,本事自然不差!
军营简陋,相对而坐奉上酒水后,王必才问道:“适才闻典司马说,是奉命前来许都,不知所谓何事,本官能否帮得上忙?”
“禀长史大人,末将奉荀令君之命,护送郭祭酒之子郭奕来许都。”
“郭奉孝之子?”同为曹操的得力干将,王必自然知道郭嘉其人,对郭嘉的才智也十分钦佩,虽然行事孟浪了些,但比起世家子弟确实可爱多了!“他来此所谓何事?”
“曹丞相新败,荀令君担心许都有宵小之徒向陛下进谗言蛊惑圣听,特派郭奕前往许都协助王长史,避免许都生乱。”
“嗯,荀令君考虑周全,本官定不敢疏于防范!”四下张望,却不见郭奕身影,王必问道:“敢问郭祭酒之子郭奕何在?”
“不知!”见王必满脸不信,典满苦笑着解释道:“实不相瞒,末将在城外便于郭伯益分道扬镳,他已经率先进城侦查许都动静,让我知会长史一声。”
“哦,既如此,那就由得小郭先生自己行事,本官还需典司马多多帮助!”话说的好听,但谁都能听出来,王必是嘲讽郭奕年龄小不能做事。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玩耍,王必有此埋怨也是不无道理,更多地是疑惑,为何荀彧派这么个小孩子前来?
俩人闲谈几句,王必便告辞离开,忙了一整天,大晚上也该歇息了!至于荀彧的担忧,王必也没太放在心上,但也不敢不当回事,毕竟曹操过几日便会到许都,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回城之后,王必立即令人吩咐别部司马言谭和从事叶承,让他们密切监控许都,只要有不对劲立即汇报。
与献帝闲谈一阵后,刘曼便行礼告辞,寂静天色已晚,打搅皇帝休息肯定不合适。哪知刘曼前脚出门,后脚从屏风后的布帘里走出来一个人,距离郭奕藏匿的地方刚好隔着一个柱子,谁都没发现谁。此人乃是少府耿纪,据说祖上的二十八星宿将耿纯的后代,只不过家道中落失了名气。
“耿少府,方才你来的匆忙,现在无人打搅,你可以说了!”
“诺!”耿纪向献帝拱手一揖,待献帝坐回龙榻,才开口道:“陛下此举实在精妙,只不过微臣以为,言谭粗鄙,目无圣上,不足为信!”
“我知言谭不可信!”献帝躺靠着坐下,一手晃着酒杯,却拒绝了耿纪给他倒酒,笑着说:“言谭虽然粗鄙,却掌管着都城外两千兵马,且他为王必亲信,也只有他能除掉王必!你已然对言谭许以重利,他的把柄又在朕手里,必能为我所用。一旦除了王必,我们便骗他助我们去洛阳,只要到了洛阳,曹操便不能奈何我!”
“陛下不是要借他之手除掉曹操么?”
“耿少府,汝太小看曹操了,他当初能击败董国舅,如今实力大增,怎么会被言谭区区两千人所败?”献帝轻哼一声,并非他瞧不起这帮书生,只是这群名士高谈阔论还行,经世纪国实在不行!“一旦入了洛阳,虽然东北两侧依然临近曹操,但有虎牢关可收,一时之间他也强攻不下。如今董卓旧部皆殁,关中混乱,朕一纸诏书传入关中,各个诸侯岂不会纷纷投效?彼时朕再传旨给荆南刘备、益州刘璋和江东孙权,邀诸侯共讨曹贼!”
“陛下,刘备虽然对陛下忠心耿耿,但他手上无兵可用啊,刘璋远居一隅,孙权又不尊奉陛下,可信乎?”
“此一时彼一时,是否忠心并不要紧,天下还是我大汉天下,只要朕摆脱束缚,他们皆以臣之礼尊奉,如晋、齐、楚事周天子一般!”献帝松开酒杯,任它落在案几上滚动,继续道:“彼时,朕再调刘备为豫州牧,孙权族兄孙河领徐州牧,再令曹仁为南郡太守,不出半年,他们便打成一锅粥。西北各诸侯亦如法炮制,分而化之,诸侯之力渐衰,朕便能重新掌控天下!”
精彩!郭奕都忍不住给献帝拍手叫好,按照他的设想,确实能徐徐图谋,献帝这份心思,果然沉稳!只不过他带着两千人去洛阳,能守得住虎牢关么?即便能守住,曹操也会再次把他抓回来,即便曹操不动手,关中诸侯也会刨去洛阳抢他!
本想讽刺献帝思想简单,郭奕却忽然反应到,献帝制定了这么长远的计划,王必恐怕在劫难逃了!郭奕没急着离开,他想知道除了言谈之外,献帝还有没有别的后手?如果只有一个言谭,恐怕万里长城第一步就走到头了!
“陛下圣明!”耿纪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道:“微臣已经联系韦晃,他也答应归顺陛下,共抗曹贼!”
“好,你且小心谋划,一切都拜托爱卿,事成之后,你便是我大汉的再世陈平,朕必重赏!”
“臣必定为陛下为大汉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耿纪激动地连连叩头,又拍着胸脯保证了许久,才躬身告退。
郭奕不由得为献帝叹息,这都找的是什么人啊!除了表忠心以外,什么都不会!想想也是,如果能力强的被献帝策反,曹操不是自找麻烦么?等耿纯离开,献帝便回榻上歇息,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盘算着,如果此时被曹操发现,他该如何甩锅?别看他刚才说的荡气回肠,实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是他自己倘若没信心,别人又怎敢跟着他呢?
收集到的信息还不全面,但郭奕也不敢在献帝寝宫久留,顺着来时的路折返,却头疼怎么才能混出城去?小黄门是不可以随意出宫的,郭奕也不打算穿着内侍的服装出宫,被人看到得多尴尬?思来想去,郭奕皮拍脑袋暗骂自己笨!
皇宫是由禁卫看守的,禁卫如果被献帝收买,许都早就大乱,而如今献帝只能暗箱操作,说明禁卫还是曹操的人!既然如此,还想什么办法,直接被抓不就得了?
郭奕躲在花丛中脱掉小黄门的外套,大步走到宫门口,立即有几个禁卫冲过来,他们可不管郭奕只是个十岁小孩,先把刀架在脖子上,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那人才开口道:“大胆贼人,竟然来皇宫禁地,是不是不要命了?”
虽然郭奕有恃无恐,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万一被一刀剁了他找谁说理去?即便如此,郭奕还是神色泰然,平淡地问:“你可是禁卫统领?”
“小东西,管老子的!”那禁卫微微一愣,没想到郭奕丝毫不惧,虽然郭奕这种小毛孩明显不是刺客,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继续查问道:“黄口小儿,你如何入宫的?”
“奉曹丞相之命,探望皇帝陛下!”郭奕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并非真的令牌,而是曹操给荀彧令牌的仿制品。只不过郭奕扔的随意,神色又非常镇定,让禁卫不敢轻视,至于曹丞相派他拜见献帝的鬼话,自然没人相信。“若检查无误,还不还给本使?”
几名禁卫商议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确定,令牌没有归还,但把郭奕脖子上的刀收起来。“令牌是真是假不能确定,暂且不能还给你!”
“你们是要收缴本使的令牌么?”郭奕负手而立,小小年纪却摆出老气横秋的姿态,看着有些滑稽。
“何人在此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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