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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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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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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先坐,让大哥给你慢慢说。”男子开心地笑道。

    “好。”赵羽音乖乖地坐在门槛上。

    “你看着天空,是不是繁星璀璨,美不胜收?”男子悠然开口。

    “是。”赵羽音也抬头。

    “可是别说太阳出来了,就是月亮的光辉都能把它们遮蔽,月朗星稀,是不是这样?”

    “是。”

    “所以,月亮不出来,这才有有众星熠熠,假如大晚上烈日当空,别说星辰,怕是我们瞧见月亮都觉得它黯淡如光。”

    “大哥,你想说一切别的麻烦都只有在解决变法后才算是麻烦?”赵羽音带着疑惑地说。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记得吴越同舟吗?生死攸关,众人自然会齐心协力。其他的矛盾,都放在之后再解决。”

    “可是这每一件事都是生死攸关啊?”赵羽音摇头反驳。

    “对蝼蚁来说的生死攸关和对虎狼来说的生死攸关可不一样啊。”赵大哥摇摇头。

    “难道就坐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赵羽音不满地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一直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啊,说句不中听的,荀凯干的事不就是与民争利吗?老百姓能争得过他吗?”赵大哥望着星空说道。

    “表哥也是生计所迫。”赵羽音喃喃得说。

    “不说这个了,都说偏了。”赵大哥仰着脖子摆脑袋,“回归正题。同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只有同一件事要做,要做的事很多,只能按照轻重缓急来做。这一点你做的好,第一时间回来找我。”

    赵羽音抠抠手。

    “你说说,就你刚才说得那些麻烦,哪个需要我们把它摆在第一位?”赵大哥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

    想了一下,赵羽音张口说:“那些商贾。他们是最好解决的,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让各个府衙的主官敲打他们,他们自己会收起心思。”

    “由易到难,由简到繁,想法不错。”赵大哥很是赞赏,“不过你想过没有,他们能和荀凯这样的曹吏斗,自然也是有依靠,真金白银面前,加上盘根错节的关系,在他们看来最多只是百姓生活不便,这些小事根本不值得认真对待。”

    “小事?”赵羽音惊讶。

    “对,小事,说不好这里边还有有心人推动,比如,你兄长……我。”

    “什么?”赵羽音感觉老哥的话是一道电光,震到自己发慌。

    “变法啊,变法。总得有变法的理由和不变法的理由,这才好去争取夺利,大展身手。”赵大哥依旧神色淡然,“咱们是寒门小户,崛起不过三代,父母早逝,哥哥撑起这个家总要以最小心的态度,面对事情要做最坏的打算,这些话,你可以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羽音眨着眼,有点心酸。

    “或许支持变法的人需要乱,毕竟乱了,才能证明旧制度有问题,旧的人执行能力有问题,需要他们来做;反对变法的人也需要乱,他们多是既得利益者,他们占据了朝堂和民间富户的绝大大多数,他们需要靠乱来威慑那些有想法的人,甚至想用乱让那些从他们手里夺权的人摔个跟头,永世不得翻身,好让众人都看到,这朝堂,这国家,不能没有他们。众人都不说,却都这么做,事情就自然这么发展了,我甚至敢说,你那两位同舍的家里长辈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而且一旦有乱象,到时候下场吃肉,事后清算还摘得干净。更要命的是,这个时代本身就想乱啊!”赵大哥长叹一口气。

    “首先,天下统一才能安定,可这天下却早就分成了十数国,这就注定了外忧不会轻易消失。

    其次,大姚当初是草创,虽然经过数位先王努力,但是地方和中央、中央各衙门依旧矛盾重重,更不用说军队里更必须是山头林立。

    第三,虽然乱了这么多年,但奇怪的是农桑和经商的都发展壮大了,别的不说,你从学宫去西市,那些里坊里是不是也有买卖人的铺子了?曾经的坊市制度早就随着坊墙倾颓了。

    第四,你们这一代人长大了,所见所想和那些老人不一样,你们已经开始走向世界,成为谁都不可忽视的存在了。少年的血是殷红而沸腾的,正适合这九鼎,我想过不了十年,这天下必定是狼烟滚滚,海内鼎沸。

    而我,这正好在新时代和旧时代间出生和生存的人,怕是只能在时代的洪流里挣扎,然后葬身浊流,尸骨无存啊!”

    “兄长!”赵羽音刚开口。

    赵大哥一挥手:“好了,这下你明白了吧,这天下大势就是要乱,这是人力无法抗衡的,而动乱中,注定有人会牺牲,你要有这个觉悟。”

    “兄长难道是要放弃这韦阳城十几万百姓?”虽然已经猜到兄长态度,但听他说出,赵羽音还是惊骇。

    “你太瞧得起你兄长了,我现在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哪能有什么作为。”赵大哥摇摇头,“我只是想提醒你,十几万人的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你去做的时候要有心理准备。”

    赵羽音听着双目炯炯:“兄长能帮我?”

    “什么帮你,你兄长我之后说不定还自顾不暇呢。”赵大哥一副孩子你想多了的表情。

    “那你说做的时候要有心理准备!”赵羽音气呼呼地说。

    “是让荀凯帮你!”赵大哥认真地说道,“解决问题无非自上而下,或者自下而上。既然你选择了先从商贾入手,那也好,荀凯手里不是正好有这些条件吗?就让他帮帮你,自家兄弟总是可信的。”

    赵羽音面色一喜,又忧虑道:“表哥也不可能把事情都交给我做啊。”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我会请他稍微放手,至于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取得多大成绩,就看你自己了。”赵大哥神色慢慢凝重,“荀凯也不容易,有时忍着众人白眼,亲自操持贱业。你要多体谅他,别想着太高远。怎么样,愿意从半上不下的位置开始吗?”

    “兄长想什么呢,难道我不是你兄弟,不是寒门出身,辛苦长大的吗?我从来都不是好高骛远之人,兄长放心,我定不会嫌弃。”赵羽音保证道。

    “大吕啊,你这话就不对了。小时候哥哥对你可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怎么是辛苦长大的?”见事情几乎定了,赵大哥也开启了自己弟弟的玩笑。

    “那自然是我打小就懂事,每日都为操劳家业的哥哥而担心,心累!”赵羽音也开玩笑道。

    “赵大吕,你记住了,事情成不成都不要灰心泄气,也不要自我责怪,。”赵大哥认真地说。

    “是,定不会有负兄长厚望!”赵羽音庄重地拜了一拜。

    “那你今夜就好好想想该从那些细微之处入手,该做什么准备,有什么具体情况需要从荀凯那儿了解的,明天下午咱们就去登门拜访。如果你一开口就让荀凯拒绝,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是,我这就回房间琢磨。”赵羽音说完就跑回了房间。

    “小孩真好哄啊。”赵大哥心里想到,“还想着怎么开口让他暂时放下学业去帮帮表弟,这下好了,自投罗网。不过这天下怕是真要乱了,虽然只是少年自己吓自己,但也要防微杜渐啊,之后和大人商量一下,看怎么办,要是能趁势而为,必然事半功倍。”

    ……

    韦阳城的一座深宅大院内,仆人早就得了吩咐,没事万万不能靠近家主的书房。

    借着昏暗的烛光,依稀能看得清那裹在华服里男人,他的面容已经苍老,额头满是不知道因岁月还是因怒气产生皱纹,眼睛里的光芒忽明忽暗,身前的桌案,身旁的席子上满是纸笔。

    “怎么又是刺杀?一个崔相国就已经够了,怎么连赵襄都不放过,难道非要彻底惹怒君上吗?难道他乌息已经完全不顾及规则,就这么肆无忌惮吗?他是想把所有支持变法的人都杀光吗?”

    想到气处,他又是一拍桌子。

    “混账,难道是因为——我不是不同意变法,只是不想让支持变法的人占据朝堂,把旧人们全都扫出去,要是可以慢慢来,我也能接受。乌息啊,乌息,你这是逼我彻底和变法派决裂。”

    与此同时,韦阳城的另一处宅子了,一个鹤发童颜的男人正在心满意足地煮茶。

    “父亲为何如此开心,深夜还叫我来煮茶。”男子脸上略带倦容。

    “煮茶能凝神养气,修身养性,饮茶能滋心养肺,清除浊气;你每日都这么疲惫,也要抽空煮茶啊。”男人谆谆教诲道,“为父开心的原因是明日公孙夫子就要来了,君上他们一定以为咱们要和他们在坐而论道上争锋相对,现在正紧锣密鼓地布置。却完全想不到咱们会避实就虚,迂回而击。哈哈!”

    “父亲,收敛一下,蓉儿还在隔壁睡着呢。”

    “哦哦!”男人收起笑容,“其实啊,这些时日最开心的还是崔老头死了,倒不是因为我痛恨他,毕竟斗了半辈子,他也是个英雄啊!”他无限唏嘘,而后继续说道:“我完全没料到的是刁汉光这么狠毒,居然用这种方式把咱们逼到了他身边,本来还能多扯皮,可现在中朝缺人,大家都按捺不住了,估计赵襄回来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虽然这雨已经开始下了。”

    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男人忽然开口:“你说他会不会连赵襄都给一起收拾了?”

    “不太可能吧?”男子摇摇头。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那真是我乌息从政四十年来见过的最狠毒的啊!”男人低头说道。

    “父亲,水开了。”

    “哦,来,喝茶,喝了以后好好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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