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不要担心,你是世家贵族出身,那薛长腿知道分寸,断然不会做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男子边倒酒边说。
“我说,牛二,看不出你这么丑的家伙,居然也能有这么顺眼的孩子,我看都是你媳妇的功劳了。”赵羽音调笑着说。
“哟,赵爷,您就别调笑我了。”牛二放下酒罐子,立在一边。本来还想着怎么解决和这些公子哥的麻烦,没想到人家赵公子直接是老大荀凯的表亲,自己本来就理亏,现在知道了这层关系,更是矮人一头,只得表示再赔一只,请顿酒宴。不过想想,就此拉上关系,那也是大有裨益,小心伺候好了,那真是前途无量。
“这么说来,那薛长腿虽然有些偏执,也倒不是个完全是非不分的人。”蒋彦卿歪着头说道。
“毕竟做到胡阿油手下‘三大柱’,没点眼力劲是不行的。”牛二回答。
“嗯,那我就放心了。你怎么一直站着,坐啊!”
“小人怎么能和三位公子坐一起呢?”牛二慌忙摆手。
“让你坐你就坐,矫情什么。”赵羽音发话。
“那小人就坐了。”牛二欠了欠身子,然后坐在席子角上。
“你接着说说这几天的事儿。”蒋彦卿开口。
“除了赵爷吩咐的造谣事儿,最近我们也没干什么,因为城南码头、城西水铺子、城外柴炭行都越过界伸长了手,然后就起矛盾了。上边那些事儿,赵爷比我清楚。”牛二垂头说。
“别看我,我只是让表哥帮忙传流言时,听他提点了两句。”赵羽音斜看着几人,“这种事情家里都不让我知道。说起来,和你在那儿斗虫的不会都是表哥的手下吧。”
“赵爷说笑了,传流言哪能都是自己人,那几个都只是斗蛐蛐时候认识的,一起玩顺便说说话,流言就是这么不知不觉地传开,有时候传流言的还没开口,另一个版本的流言就从别人那儿传出来了。而且我保证,韦阳城至少有一小半玩蛐蛐的现在见了那个常四维都是绕着走,他根本别想买到什么好蛐蛐。”牛二拍胸脯保证。
赵羽音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出于对这些人底线的怀疑,他突然开口:“我说,那砸人酒铺子的事儿不会也是你们设计好的吧?”
牛二嘿嘿一笑“荀老大吩咐下来的事,我们自然是要办妥,只是没想到那家伙脾气那么大,顺手砸了人家酒铺子。店主那么冤枉,我们只好替他发声。”
赵羽音听了后忍不住翻白眼。
“赵爷若是不满意,您亲自吩咐。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只求您在荀爷面前说两句公道话,让他知道我牛二不是不做事的人。”牛二急忙表忠心。
赵羽音一挥手:“一边去,继续说。”
“唉!”牛二点头,“咱们管葵丘学宫这一片儿的地位超然,和那帮人不一样,即使在东西市市曹华玥勰也得敬咱们三分。可是那几伙人都是水里翻身泥里打滚的,他们全靠拳头和阴谋诡计。平时咱们是规规矩矩按照王命做事,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前段时间国中戒严,他们的人手脚不干净,进去不少,买买人手不够,加之凭空涨价,百姓们受不了,纷纷找便宜的,咱们就接了一些别的地方生意,这帮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看咱们这么做了,他们不知道怎么挤出人手和精力,纷纷用便宜烂货挤兑别家买卖,一人开头,百人跟风,您瞧,我院子里这柴火当时也是贪图便宜,没到卓市头他们的柴炭行买,就买了个推车上门的货,根本就不好烧。你们看,我这眼都让柴火的烟熏红了。”
几人点点头,眼睛是挺红的,不过不是刚才哭蛐蛐哭红的吗?
“现在国中解禁,他们不少人也被放出来,市场被弄乱了,官府管得没那么严了,他们心里憋得那口气也想放出来,这人们之间的龌龊就多起来了。不知道老大有没有和您说,他们有的还拉外援,把有生意往来的都悄悄地请过去商量,现在估计正一个个憋着坏,准备让别人摔个大跟头。所以老大也让我们这几天小心点,别脑袋犯浑,一不小心就瞎掺和进去。”
听到这儿,蒋彦卿和赵羽音不约而同地看向王嘉诚。
“看我干什么?”王嘉诚不爽到。
二人一起摇摇脑袋。
王嘉诚继续说道:“所以啊,现在的韦阳城这些商家们就像面对一个炼丹炉,不断地往里添药材,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谁添进去的哪一味药材会引起丹炉爆炸,但是却都鼓着劲儿往里添东西,准备把别人炸了。”
“真的是……”蒋彦卿摇头叹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们也是无奈,自己不动手,别人可不一定,都已经骑虎难下了。”赵羽音也是一声叹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啊!”
“赵爷说的是。”牛二附和。
“之后别叫我赵爷,江湖气太重。”赵羽音对于这个应声虫突然起了一丝嫌弃。
“那我叫您什么?”牛二为难道。
“怎么叫他们就这么叫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赵爷。”牛二点头。
“还叫?”赵羽音做事要打。
“别,赵爷……公子,我知道了。”牛二慌忙捂着脸往后靠。
“往前坐,地上脏。”赵羽音甩了他一个白眼。
“谢赵公子!”牛二很麻溜地改过口。
“彦卿,你怎么还皱着眉头?觉得这些人影响我们出门行走?”王嘉诚无意间发现蒋彦卿面色凝重。
“公子别担心,葵丘学宫这一片是咱们荀凯荀老大在管,他们应该不会到这儿惹事。至于私下斗殴,他们也不会大街上,只要您别走小巷抄近道就行。至于市场再次受影响,应该也不会干扰到您府上买菜买肉。”牛二拍胸脯保证。
“不,我只是……”
蒋彦卿只是往牛二那儿抬抬眼皮,牛二立即起身:“抱歉,三位公子,我突然想起那些柴火没弄好,我得出去弄弄,不然今晚烧火又烧不成。您三位有什么需要,隔着门喊我一声就行。”
然后手脚非常利索地爬起出门。
“君上有变法的意思,你知道吧,羽音。”
“这个自然,我刚进学宫就已经听说了。”赵羽音点头。
“这次变法,君上可能就要从葵丘学宫开始,先发起民议,而我家大人猜测,怕就是公孙夫子到来之时,那时候学宫上下学子集,朝廷也有不少人会去听,怕是要掀开朝堂上一场波澜的序幕。”蒋彦卿继续说着。
赵羽音点点点头。
“之前听你说,我还以为市井争斗,只是寻常群架,只不过比咱们学子打架狠一点,人多一点。今天听牛二说,除了这些,居然还操控货物供应,市价高低。如果只是前者,还能用士兵镇压,如果只是后者,就让曹吏去管控。问题是现在二者结合在一起,就麻烦了。”
“确实!”王嘉诚脸色一变,“之前发生了崔相国遇刺的事情,国中戒严,百姓就受了一些危害,如果之后他们斗开了,军队和官府势必介入,到时候虽然大都再次严禁保证安定,但是人们日常生活又会陷入麻烦。”
“这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生产问题。韦阳城至少有数万户人们日常经营,都是依附于这些商贾,要是被军队和官府接管了,他们有部分人怕是要断了生计,万一再有人趁机上下其手,从中渔利,怕是要民怨沸腾。”
“更可怕的是,那时候朝堂上已经吵成一锅粥了。”赵羽音也补充道,“据传公孙夫子已经到了三十里外的驿站了,最迟后天清早也到了,而这些人的爆发恐怕还得半个月。那时候,朝堂上每个牵涉其中的人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如果一不小心和这些事牵扯上,恐怕立刻会有无数政客蜂拥而上,那时候他们已经顾不得正义不正义了。”
“还有这次地动,恐怕到时会有人借题发挥,搅乱朝堂,让国中严禁更久,整个国家元气大伤啊。简直不能更糟了!”蒋彦卿几乎是痛心疾首。
“怕是比更糟还要糟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消息——晋国的王子将来我国拜访。”王嘉诚愁容满面。
“要是晋国再起了觊觎之心,那……”赵羽音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气闷的不行。
“内头心有疾,外刀剑相加,真的是到了危亡的时刻了!”蒋彦卿忧心忡忡地说。
“还好我大姚承平日久,至少国都之外的黎民百姓暂时稳定富足,到时候就靠他们帮忙撑过难关了。”王嘉诚面容稍霁。
“是啊,只要这些百姓安宁,专心生产,国都内忧,边境外患都能熬过去。”赵羽音也宽慰地说。
“我觉得这些事咱们要赶紧和长辈们说,不然会误了大事!”蒋彦卿突然想到。
“ 对,必须立即和他们说。刻不容缓” 赵羽音斩钉截铁道。
“对!”
少年们从立志做纨绔,又变得忧国忧民了。
……
地动后,韦阳城外的某栋宅子里。
“乱了好啊,上边想动,人也想动,正好这地也动了。”华服男子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禀主人,有阿犬他们的消息。”
“哦?成了?”华服男子兴致盎然。
“没有,似乎是重伤。生死不知。”
“嗯,这也好,要是真死了,我都觉得自己做的过了。”华服男子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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