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燃着,炉子上已烧了锅饭。
琴声已停止,那拉琴的老人正在抽着旱烟,大姑娘正在为他轻轻捶背。
路晴忽然走出来,悄悄道;“熊老大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路程程道:“也许他手头并不方便,还得到处去张罗银子。”路晴道:“我只伯他溜了。”
路程程瞪眼道:“人家又没有骗走我们一文钱,为什么要溜?”路晴又噘起嘴,扭头走回屋子去。
锅里的饭渐渐熟了,饭香将一个黝黑的小伙子引了进来。
他满身都是汗,显然刚做过一上午的苦工。
那大肚子少妇立刻迎上去,替他擦汗。小伙子轻轻拍了拍她肚子,在她耳旁悄悄说了句话,少妇给了他一个白眼,小两口子都笑了起来。
两条狗在院子里抢尿吃。
玩得满身是泥的孩子们,都已被母亲喊了回去打屁股。
熊老大还没有回来。
路程程也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路晴忽然从屋子里冲出。看她的样子,就像被火烧着了尾巴似的,不停地跺脚道:“糟了,糟了……”
路程程皱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难道你也急了吗?这里有茅房呀。”路晴道:“不是……不是……我们的包袱……”路程程道:“包袱不是锁在柜子里吗?”
路晴拼命摇头,道;“没有,柜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汉有。”路程程道:“胡说,我明明亲手将包袱放进去的。”路晴道:“现在却不见了,我刚才不放心,打开柜子一看才知道……”路程程也急了,冲进屋子,柜子果然是空的。
包袱到哪里去了?难道它自己能长出翅膀从锁着的柜子里飞出去?
路晴喘着气,道:“这柜子只有三面,墙上有个洞,熊老大一定从外面的洞里将包袱偷了出去。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路程程跺了跺脚,冲出去。
别的人都已回屋吃饭,只有那几个练石锁的小伙子还夜院子里,从井里打水洗脸。
路程程冲过去,道:“熊老大呢?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小伙子面面相觑,道;“熊老大是谁?我们不认得他。”路程程道:”就是住在那边屋里的人,是你们的邻居,你们怎么会不认得?
小伙子道:“那两间屋子已空了个月,今天早上才有人搬进来,只付了半个月的房钱,我们怎么会认得他是老几?”路程程又征住。路晴也怔住。听一人道:“刚才好像有人在问熊大哥,是哪一位?”这人刚从外面走过来,手里提着条鞭子,好像是个车把式。
路程程立刻迎上去道:“是我在问,你认得他?”这人点点头,道:“当然认得,城里的人,只要是在外面跑的,谁不认得熊老大?”路程程大喜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他?”
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道:“你们是……”路程程道:”我们都是他的好朋友。”
这人立刻笑道:“既然是熊大哥的朋友,还有什么话说,快请上我的车,我拉你们去。”马车在一栋很破旧的屋子前停下,那车把式道:“熊大哥正陪一位从县城里来的兄弟喝酒,在屋里,我还有事,不陪你们了。”路程程连”谢”字都来不及说,就冲了进去,她生怕又让熊老大溜了。
这位大小姐从来也设有如此生气过,发誓只要一见着熊老大,至少也得给他十七八个耳括子。
屋子里果然有两个人在喝酒,一个脸色又黄叉瘦,像是得了大病还没好;另一个却是条精神抖擞,满面虬髯的彪彤大汉。
路程程大声道:“熊老大在哪里?快点叫他出来见我。”那满面病容的人斜着眼瞟了瞟她,道:“你找熊老大干什么?”路程程道:”当然有事,很要紧的事。”
这人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冷冷道:“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就是熊老大。”路程程愕然道:“你是熊老大?我找的不是你。”那虬髯大汉笑了,道:“熊老大只有这一个,附近八百里内找不出第二位来。”路程程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难道那长衫佩剑的”熊老大”,也是个冒牌的假货?
那满面病容的人又喝了口酒,淡淡道:“看样子这位朋友必定是遇见钱一套了。前两个月我就听说他常冒我的名在外面招摇撞骗,我早就应给他个教训,只可借一直没找着他。”路程程忍不住问道:“钱一套是谁?”
熊老大道:“你遇见的是不是一个穿着缎子长衫、腰里佩着剑,打扮得很气派,差不多有四十多岁年纪的人?”路程程道:“一点也不错。”
虮髯大汉笑道:“那就是钱一套,他全部家当就只有这么样一套穿出来充壳子骗人的衣服,所以叫做钱一套。”熊老大道:“他衣裳虽只有一套,骗人的花样却不只一套,我看这位朋友想必一定是受了他的骗了。”路程程咬着牙,道:“这姓钱的可不知道两位能不能帮我找到他?”熊老大道:“这人很狡猾,而且这两天一定躲起来避风头去了,要找他,也得过两天。”他忽然笑了笑,又道:“你们带的行李是不是已全被他骗光了?”路程程脸红了,勉强点了点头。
熊老大道:“你们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路程程只好又点了点头。
熊老大道:“那全都没关系,我可以先替你们安排个住的地方,让你们安心的等着,六七天之内,我一定负责替你们把钱一套找出来。”路程程红着脸,道:“那……那怎么好意思?”熊老大概然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们肯来找我,已经是给我面子了。”这人长得虽然象是个病鬼,却的确是个很够义气的江湖好汉。
路程程又是惭槐,又是感激,索性也做出很大方的祥子,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虬髯大汉忽又上上下下瞧了她两脸,带着笑道:“我看不如就把她们俩请到聂大娘那里去住下,那里都是女人,也方便些。”路程程怔了怔,道:“全是女人?那怎么行,我们……我们……”虬髯太汉笑道:“你们难道不是女人?”
路程程脸更红,回头去看路晴。
路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倩,路程程只好叹了口气,苦笑道:“想不到你们的眼力这么好。”虬髯大汉道:“倒不是我们的眼力好……”
他笑了笑,一句话保留了几分。
路程程却追问道:“不是你们的眼力好是什么,难道我们扮得不像?”熊老大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像两位这样子女扮男装,若还有人看不出你们是女的,那人想必一定是个瞎子。更何况两位又不比小娘子柴昔我。”路程程怔了半晌,道:“柴昔我?他是谁?这么说来,难道那姓钱的也已看出来了?”熊老大淡谈道:“想必两位初到江湖吧,也难怪!钱一套不是瞎子。”路程程又怔了半晓,忽然将头上戴的文士巾重重往地上一摔,冷笑道:“女人就女人,我迟早总要那姓钱的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于是我们的路大小姐又恢复了女人的面目。
所以她的麻烦就越来越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