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敞开的窗子,轻柔的风儿调皮地将薄薄的窗纱掀开。
橘黄光线穿过窗隙与纱孔,在屋内空地上形成一个动态而又迷离的光影。
其余散逸的光线循着直线传播,照印出一扇隐隐约约、老旧斑驳的木门。
门与门框之间有宽约一指的门缝,刺耳的音乐、撕心裂肺的嘶吼和鼎沸的人声混合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红尘气息,顽强地渗进屋内。
灯光顾及不到的黑暗中,正有一个人形的轮廓起起伏伏。
“嘿咻,嘿咻……”
人影的动作由快至慢,却一直没有停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咵咵咵”,老旧的木门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被迫发出了腐朽的敲击声。
屋内人影一顿,大声问道:“什么事?”
他知道这个地方一般只有手下会来,所以不问“谁”而直接问什么事。
“虎哥,酒吧里打起来了。”门外的人扯着喉咙喊道,语气非常焦急。
屋内人影又问:“陈旭呢?今天是他带队。”
“陈队不知哪儿去了,我只有来找虎哥。虎哥快点啊,外面都快闹出人命了!”门外之人惶然大喊。
“慌什么!”被唤做虎哥的一声厉吼,安排道:“你带着人隔开两方人,我马上就来。”
“好好,那虎哥快点啊,我先去了。”
脚步声再响,极速远去。
“唉,今天的五组俯卧撑做不完了。”虎哥小小抱怨,手一撑将身体旋向床边。
一具温暖的身体贴了上来,玉臂交缠于虎哥颈前,娇嗔声同时响起,“虎哥,你都请假了就别去了,反正有姓陈的扛。你这一去,如果处理好了他不会念你的好,如果处理的不好还得沾一身骚。”
虎哥掰开女人的手,抓过床尾的衣服,边穿边说道:“我是正队长!只要人在这里就必须出面。老班长将这个娱乐城交给我看护,是信任我。我可不能……”
女人的小手顺势下落,拍了拍虎哥有些发福的肚子,“咯咯”娇笑着打断道:“虎哥,你给王老二卖了几年的命,让这个娱乐城顺风顺水的,还没有受够吗?你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虎哥扣皮带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没有老班长,我都不知道在哪儿混呢?哪里有你吃鸡的时候。”
“讨厌!”女人的手重重提起拍下,激起一阵肉波荡漾。
“嘶……我说你他娘的轻点,不知道我肚子里不舒服啊?”虎哥吸了口冷气,抱怨出声。
“唉呀,人家忘了嘛。”撒娇声里带着一丝悔意,小手忙不迭安抚仍在晃动的肚皮。
“好了,别浪了。待会儿,唔……你就别再去唱歌了,现在外面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处理好。”虎哥说着话,套上了恤,正好隔绝了那只炙热的小手。
“我不去唱歌,你养我啊?”女人的话里充斥着不满的意味。
虎哥默然无语,虽然他很想说出“我养你”这句话,可理智告诉他,他没有那个能力。王老二嘴上说着兄弟兄弟,实际上把人当牛使,抠得很。
沉默带来了尴尬的气氛,虎哥只想迅速逃离。他三两步走到门口,背后忽然响起幽幽的声音:“其实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养你的。”
虎哥“呵呵”一笑,猛地拉开门,外面的光线登时射入,留给屋内一个高大的黑色轮廓。随即便是更大的音浪袭来,恰好淹没了他的话,“等我明天去医院做了检查再说。”
“曾因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虎哥哼着评剧穿廊过道,去往洒吧大厅。
到了酒吧门口,虎哥虎目一扫便发现里面角落有两波人对峙。
这种情况虎哥处理的太多,来了个先声夺人,“干什么,都特么不想活了?把东西放下!”
虎啸山林百兽禁声,虎哥带着逼人的气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看热闹的人群自觉向两边分开。虎哥来到中间,还没观察清楚个中情况呢,就听到手下保安喊道:“虎哥,小心后面。”
虎哥心里一凛,立刻感觉到耳后的风声,当即弯腰低头。
可惜他的身手已是大不如前,微胖的身体成了累赘,木有躲过。
“啪”一声脆响,玻璃及酒汁四溅。虎哥被打得向前踉跄几步,后脑顿时一股温热流下,血腥味充塞于鼻端。
虎哥用手按住后脑痛处,心说:“特么谁?还讲不讲礼貌了!”,接着便是惊呼声:“虎哥!”、“虎哥受伤了!”、“敢打虎哥,我xxx!”、“小x找死!”
尖叫声、呼喝声、喊杀声接踵而来,虎哥耳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带着“怎么又是我倒霉?”的无尽怨念,一头栽倒在地上。
……
不知多久过去了。
“哦……”
一声,虎哥醒了。眼睛缓缓睁开,当黑暗褪去,他见到了光。
甩了甩仍然晕晕的脑袋,他本能想以手撑起坐起身来。
呀,不听使唤?
我是伤到头,不是伤到手……
虎哥有这个自信,他相信手下的保安一定会摆平那些闹事的人,不会让自己受到二次伤害。
可手动不了是怎么回事?
虎哥凝神感觉了下,旋即脸色一变。
手腕上传来的痛楚,立马让他知道,双手被捆在身后。
是谁?
谁能打退我的手下,把我绑上?
虎哥心里大急,翻身平躺,双腿使力就要站起,可脚刚刚一动便有“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他的眼神当即凝滞,努力抬头看向下半身。
一看之下,他立时就怒火攻心,不由大骂出声:“我去你吗的,一个小纠纷而已,戴脚镣就过分了啊!”
他的动作激烈,不免会导致头部晃动,正好甩过几缕长发挡住了眼睛,遮住了口鼻。
虎哥:……
他立时反应过来,自己是平头,而且刚才脱口而出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声音。
怔然片刻,虎哥冷静下来,暗暗思忖:“长长的脚链,蓬松的长发,我是谁?我到底在哪儿?”
他勉力转头,虎目圆睁打量起周遭环境。
很快,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用大腿粗的硬木围起来的牢房;
背后和右面靠墙,墙是黄土夯成,墙上高处开着一扇小窗,光线正是从那儿射进。不过有几根铁棍竖插,阻挡着自由的空气;
左面是另一间牢房,此刻里面没人。
地面是硬地,好像是用某种落后的工艺生产出的水泥铺就。虽然卖相不好,硌的人生疼,但仅凭双手,绝对是挖不通的。
身下是发黄的枯草,由高粱杆、稻杆等组成。
整个空间阴暗潮湿,腐烂发霉的气息一股股往鼻子里钻。
突然,虎哥瞳孔一缩,在左前方桔杆上发现了小片血迹。
谁的血?我的还是其他人的?
刺眼的红色击碎了他侥幸的心理,连忙回想到底得罪了谁,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没想到脑子刚转了片刻,还没想到任何头绪,脑中便猝然巨痛,他只得闷哼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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