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帝的回答果然不出苏清狂所料,上一世自家父皇就莫名其妙看重宁秋白,尽管宁秋白其实也算是和柳丞相扯上关系的人。说起来她父皇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比她好多了,真不愧是一代明君,只是她终究是错付了……
压抑住内心再次涌起的悲伤,再次笑嘻嘻道:“儿臣对秋白也极为满意呢,多谢父皇成全!”
昭文帝摸不清楚自家太子到底想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家太子这次终于不闹了,欣慰地点点头道:“夫妻最是讲究和睦之道,莫要因为墨儿老实就欺负他,如今你既是满意,父皇也就放心了。”两眼里冒着星星,越看宁秋白越觉得满意。
“皇上,该敬茶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旁边的柳贵妃露出得体的笑容,温和提醒道。
昭文帝像是才想起这事儿一样,呵呵一笑,点头道:“是该敬茶了。”
如今这紫宸殿中,也不过只有柳贵妃,二皇子苏禹晨罢了,一个位同副后,一个成年皇子,至于其他人,便是彻底没有资格到太子妃敬茶礼来的。
旁边掌宫嬷嬷亲自端着两杯茶到二人面前,福身道:“殿下,太子妃请接茶。”
苏清狂心里复杂万分,伸出双手小心捧着茶,带着宁秋白走到昭文帝面前跪下,眼睛里不自觉盛满了星光,温顺道:“儿臣(秋白)敬父皇!”
昭文帝忍不住湿了眼眶,高兴道:“好好好……”接过两人的茶喝了一口,还感叹道:“朕等这杯茶,真是等了太久了……”
苏清狂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她上一世倒是活得潇洒,说娶妃就娶妃,说冷落就冷落,却是没有半分顾及自家父皇的心,她真的是太不孝了……微微红了眼眶道:“以前是儿臣不懂事,日后儿臣和秋白定会好好侍奉父皇。”
昭文帝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啊,还会有说自己不懂事的时候?”话是这么说,眼睛里的欣慰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根碧玉簪子,眼中满是眷念地在上面摩擦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递到宁秋白面前道:“这是清儿母后生前最爱的簪子,曾嘱托朕将它交给清儿的正室,如今朕把这簪子交到墨儿你手上,也算是了了先皇后一桩心愿。望你日后细心操持东宫,辅佐太子!”
宁秋白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簪子,叩首道:“秋白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苏清狂忍不住侧首,宁秋白啊,前世今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你却是以命担保,说你迂腐当真是没有错的。
昭文帝满意地点点头,少了平常的帝王尊严,多了些许父亲的慈爱道:“好了,都起来吧。”接着又吩咐旁边的杜玉杜公公道:“给太子、太子妃端凳子来!”
“是,皇上。”杜公公跟在昭文帝身边多年,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这哪里是怕太子妃累,分明是怕太子累!
夫妻二人坐下之后,昭文帝才吩咐道:“上早膳吧。”
沉默地吃完早膳之后,昭文帝就开始赶人了,笑着吩咐道:“柳贵妃啊,宫务繁忙,你且先去吧,还有晨儿,现下时辰不早,你也该去户部了。”
“臣妾告退。”柳贵妃依旧是温温和和的样子,袖中的锦帕早就被捏成了一团。
可恶,就算经过此事,皇上对太子的宠爱还是有增无减!
“儿臣告退。”苏禹晨本来就不想来看昭文帝和太子父子情深的画面,如今得以离开,心中自然是巴不得,与此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难以言说的嫉妒。
在他父皇眼里,所有人都不及苏清狂一根头发重要,这心,真的是太偏了!
昭文帝摆摆手,丝毫不在意二人的去留。待二人离开之后,昭文帝这才看着二人神情极为悲伤道:“走吧,去见你们母后。”说着转动龙案后的花瓶,刻着双龙戏珠的大墙竟是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黑色的通道。
苏清狂只觉得心猛地被揪紧,前世并没有这些,她当时心情极为不好,吃完早膳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所以也并没有父皇留下她之事,是以她并不知道父皇身后竟是有这样一条通道。看来她前世真的错过了太多东西。
容不得她多想,昭文帝已经从龙案下拿出两颗夜明珠,将其中一颗递给了宁秋白,自己拿着一颗走了进去。
“殿下,走吧。”宁秋白轻轻浅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清狂彻底回过神,和宁秋白并排着跟在昭文帝身后。
原本以为只是一条直道,走进去以后苏清狂才知道自己果真是想的太少了,整个地底下岔路口极多,纵横交错,宛若大型地下宫殿,再看自家父皇轻车熟路走过一个个路口,显然是来过很多次。
走了半炷香时间,原本漆黑的地面露出一丝光亮,慢慢越来越亮,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苏清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象,这里依旧是地底下,却是用一块块青石砌好,足足有紫宸殿那么大,并且四周墙上每隔一米便会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明,以至于整个底下宫殿亮如白昼,整个宫殿空落落的,只有中间巨大的水晶棺。
这是她的母后?
果不其然,昭文帝已经走到了水晶棺旁,对二人招手道:“快来见过你们母后。”
苏清狂这一刻竟是觉得足下有千斤重,她一直以为父皇是个合格的帝王,无情,绝情,又心狠手辣,对每个妃子都能捧在手心里,也能瞬间抛在地上!可现在她却是不确定了,这是要何等的痴情才会为心爱之人建造如此大的地下宫殿,并且常常来作伴?所以当年父皇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京城的原因是她的母后?
棺中人被保存得极为完好,甚至倾国倾城的白皙脸庞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像极了睡着的模样。
苏清狂这一刻同情极了她的父皇,二十年孤独的守候,从青丝到双鬓斑白,还从未有人理解,他该是多么寂寥?毫无意识跪下,叩首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二十年了,从她有记忆开始,每年生辰她都必须提前三天前往皇陵,沐浴更衣,焚香素食,然后再在忌日那日跪上一天一夜。前几年里有父皇抱着,后面稍稍长大之后就自己前往,小时候哭过闹过,一向宠她的父皇这时候都会格外严厉,后来慢慢的就彻底习惯了。想来和她一起煎熬整日的,还有她的父皇,她不过是肉体上的煎熬,他的父皇却是整整二十年,不应该是二十五年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在心上。
而这些,她竟然从没有察觉到……
昭文帝显然没有她那么多想法,对着冰棺里的皇后温柔道:“阿苼,这是咱们的清儿,她来看你了……你是不是也很高兴?别怪七郎残忍,时隔二十年才带她来见你,以前她还小,七郎不忍心,现在她成亲了,算是长大了,七郎终于可以带她来见你……还有这是墨儿,以前你说要定娃娃亲的那小子,现在也算是如尝所愿了……”
什么?自己和宁秋白竟然是娃娃亲?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苏清狂顾不得悲伤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同样一团乱麻的还有宁秋白,听闻康德皇后氏,乃是草莽出身,当年还是太子皇上南下平乱时不小心遭了敌人算计,穷途末路,就要被敌人斩杀时,刚好康德皇后带着人抢劫归寨,紫英枪一挥,救下了浑身是伤的皇上,之后朝夕相处数月,两人暗生情愫,私定终身,后来皇上露出身份,不顾所有人反对册封太子妃,登临大统之后又封为皇后,直到后来康德皇后难产而亡。可自己当年也差不多还在母亲怀里,康德皇后竟是直接定下娃娃亲,分明自己和殿下都是男人……唉,难怪皇上对自己如此满意……
昭文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让二人拜了三拜,这才语重心长道:“清儿,这江山是你母后用命换来的,你莫要辜负了。”
苏清狂严肃着神情道:“父皇放心,儿臣绝不辜负父皇母后期望。”
昭文帝满意道:“看来墨儿是真的有本事,竟是让你一夜之间成长这么多……父皇母后没有看错人。”
苏清狂心下酸楚,前世今生两辈子,加上父皇的命,宁秋白的命,以及无数追随她的部下的命,她才醒悟过来,这代价真的是太大了,前世父皇没有看错人,只是看错了她这个太子……
回到紫宸殿后,昭文帝恢复了平日里慈爱的样子,问二人道:“膝盖可还受的住?”
苏清狂点点头道:“嗯,儿臣无碍。”
宁秋白也道:“秋白也觉得尚可。”
昭文帝这才微微放了心,对宁秋白道:“墨儿且去外间等候一会儿,朕另外有事情吩咐太子。”
“是,秋白告退。”宁秋白恭敬行礼离开。
昭文帝看着宁秋白的背影笑呵呵道:“你母后还真是没有看错人,这孩子脊梁挺得笔直,是个正直之人。”
苏清狂终于有机会问道:“儿臣和秋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昭文帝神秘一笑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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