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娘跟着青丘王回了青丘大殿,官复原位,周如儿恢复公主身份一时之间还不大适应,怯怯的坐在他们给自己安排的寝殿里不敢乱动,刚才那个要杀她们的男人,就是她的弟弟,长这么大,她对自己的父亲有过无数的幻想,却从没想过会是这等大人物。
“韵儿,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青丘王望着周娘,心里沉压了多年的郁闷一时间都得以释放,殊不知他失去了离笙,当年又失去了周韵,他该多难受啊。
“不是韵儿故意要离开王上,而是王后处处相逼,我不走,乐儿就得死啊。”提起当年往事,周娘一脸苦楚,刚刚逃离青丘那一阵,她和女儿差点没饿死在大街上。
当年,她因为颇有几分青丘王原配离笙的模子,被总管从街上搜罗到青丘王身边侍奉,以减免青丘王痛失爱妻之痛,凭借着相貌和她与世无争的性格,她深得王心,于是成为了他的侍妾,刚做侍妾那阵子,因为得宠,她没少受莘橦暗地里欺负,不久以后,她竟然有了身孕,这便更让莘橦眼热,因为莘橦和青丘王在一起多年,根本没有过夫妻之实,不过好在她生的是个女儿,虽然得以晋升,但暂时威胁不到莘橦,可刚过不久,她便又有了身孕,这下莘橦坐不住了,从各方面明着暗着打压她,这次她生下了梁乐,她记得莘橦当时假惺惺的来看望她,支走下人以后发疯一般扼住她的脖子,告诉她,她和儿子只能留一个,她只不过是一个贱婢,是一个影子罢了,她知道莘橦一定会说到做到,可是周如儿早已离不开娘,她只好托着虚弱的身子带着周如儿离开青丘,因为她知道,她不在了,莘橦才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她的乐儿,稳坐后位,幸好她们母女二人遇见了韩府管家黎叔。
“荒唐!”青丘王听完,一拍桌子,他的江山,他爱人的生死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来威胁,“她竟如此目无尊上!”
周娘摇了摇头,对于她过去的遭遇她自己早已淡忘,只是苦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王上以为王后仅仅是这么简单?她害的瑶儿一家家破人亡,害的整个帝都鸡犬不宁,虽然青丘与帝都水火不容,可这种暗地里搞小动作的手段该让外人如何看待青丘?”
“你个贱人!”莘橦从门外走进来,想必已是听了许久的墙根,刚走到周娘跟前便怒气冲冲的甩过去一巴掌,“刚回来就如此不安生!”
青丘王扶着周娘,又甩过一巴掌,斥责道:“莘橦!韵妃说的难道不是属实吗?你以为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不知道吗?那是因为看在你我多年夫妻之情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韵妃母女刚回来,你便在无须过问乐儿的事,也最好别在对她们动什么歪心思,否则你头上的后冠随时可以取下来。”
莘橦捂着脸,满是泪痕的望着青丘王,她彻底绝望了,这个男人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她:“王上要废了我?”
“废与不废,都在你自己。”青丘王铁着脸离开,他早就受够了。
周娘冲青丘王辞别,笑了笑望着莘橦:“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你现在一定特别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万劫不复。”当她知道,莘橦一直在针对韩蔺瑶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要毁了莘橦,她要激怒她,她要利用莘橦的杀心要让她亲手杀了自己,让她彻底失去身边所有人的心,谁叫她欺负梁乐,欺负韩蔺瑶,她这么做,同样也是在为一双儿女铲平生活中的危险。
“你!”莘橦怒气冲冲的瞪了她一眼,甩袖出去。
梁乐来时与莘橦擦肩而过,他本要拜见,可人家正眼都不瞧他,梁乐倍感疑惑,钟离望了望莘橦,开口道:“王后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梁乐摇了摇头,对于莘橦,他从前一直是惧怕的,然后立在殿前等人通报后走进去,这个人——他的父妃,竟然如此的沧桑,周娘拉他到身旁坐下,伸出手颤抖着摸摸梁乐的脸,哽咽道:“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为娘不该丢下你的。”
梁乐把手按到周娘的手背上,思虑过后到:“当初——为什么丢下我?”他过得太苦了,小时候只要不认真完成莘橦交代的事就时常没有饭吃,经常沦落到吃腐臭的饭菜,因为娘亲不在身边,他还要时常去看莘橦的脸色行事,他逼自己变得强大,逼自己变得人人畏惧,可是他还是摆脱不了莘橦的控制。
“对不起,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但为娘一直记挂着你啊,你是娘的儿子,娘看你在王后身边过成这幅样子,娘比谁都心疼啊,”周娘哭出声来,那天莘橦的一巴掌虽是打在了梁乐脸上,可是却疼在她的心里,“好在为娘回来了,以后娘来保护你。”
梁乐吸了吸鼻翼,慢慢的搂住周娘,闭上眼睛细细的回味这些事:“我等了你十几年,你终于回来了,娘。”他一个人惯了,娘回来的时候,就是他卸下盔甲的时候。
周娘摸摸梁乐的后脑,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和儿子还会有相识的一天。
“大公主到——”
周如儿提着裙摆小跑了进来,这是她从没享受过的荣华,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看见抱在一起的母子二人,周如儿小心翼翼的站住了,周娘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一手牵着周如儿,一手握住梁乐的胳膊:“如儿,这就是你弟弟,还记得吗?”
周如儿盯着梁乐仔细瞅了瞅,扑哧一笑:“他都长这么大了,我哪儿记的啊,他以前还在襁褓里呢,”然后挥手拍拍梁乐,“你就是我弟弟啊?”
梁乐微微一皱眉,仅仅是微微一皱眉便转瞬即逝,笑道:“向来都是桦儿唤我哥哥,还从没有被人叫过弟弟。”
“以后就有了,”周如儿笑了笑,忽的一拍大腿,“我去玩。”
“她走了,”梁乐喝住她,“她去找姜凌了。”
“可外面都是追杀她的人啊。”
“是呀乐儿,你怎么放瑶儿走了?”周娘十分不解,不是说喜欢她来着吗?
梁乐叹了口气:“她要去就去吧,不然她也不能安心住下。”既然要走,一定是做足了打算,他去做这无用功干什么呢,都说来日方长,可一个走不进去的心,如何来日方长。
周娘点点头,听见外面有人通报僮安郡主夫妻两人在外面候着等待接见,便忙请了进来,一看是袁子恒,愣住了:“你不是大将军身边的副将吗?怎么——”
袁子恒也认出了周娘母女:“原来您就是幽王殿下的父妃韵妃娘娘,现在我已经离开了将军,有了想白头偕老的人,为青丘效力了。”说着摸摸莘桦的头发。
莘桦见了韵妃本尊,一时间怯怯的,只是冲周娘笑了笑,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曾经死皮赖脸要嫁给梁乐的事情吧,那多丢人啊,知道袁子恒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昨儿个就听闻韵妃娘娘您和大公主的消息,也没立刻来拜见您,真是失礼。”
“你还知道失礼啊?”袁子恒实在是没忍住,悄声嘲讽道。
莘桦听罢用不太明显的了力跺到袁子恒脚上,脸上仍堆出笑意,周娘笑了笑,瞅了周如儿一眼:“改天让王上也给你物色一个?”此话一出,周娘便后悔了。
“我才不要。”周如儿甩了甩手,这辈子她的黎仲书还没娶她,她怎么能寻别人嫁了,然后推说有事先一步离开,莘桦和袁子恒这两个欢喜冤家,多像她和黎仲书啊,如果他还活着,再过两年他们就可以成亲了,都是那个韩雅宁,混蛋!枉她曾经把韩雅宁当做一个好人,弑父杀友,迫害生母,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梁乐见她脸色不对,跟上前去:“阿姐。”
周如儿转过身来看他一眼,立在原地:“怎么了?”
“你有心事?”
“都是些往事了,不想再提,”周如儿苦笑了一声,向前与梁乐并排走着,“你怎么不留在那里陪娘?”
“桦儿在那里。”
“奥,”周如儿仔细瞧了瞧梁乐,他俩真是亲姐弟吗?这长得也太不一样了吧。
韩蔺瑶骑马骑了一夜才到达竹溪,当年韩氏夫妇买下的宅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她伸手一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飘来一阵呛鼻的灰尘,韩蔺瑶挥了挥鼻子周围的灰尘走进去,院里杂草丛生,记得当时她来的时候还有人打扫来着,好在屋里的东西还都在这儿,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院门出去。
街上少见青壮年,留下的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和孩子,韩蔺瑶找了一个摊位坐下,点了一碗面,向店家打听姜凌的事情,听见姜凌的名字,店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前半段什么神勇无敌,什么重情重义她实在是不想听,于是开口道:“近几天他来过这里吗?”
“来过,好打一些人呢,”店家一边擀面,一边讲到,“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将军一行人个个紧绷着脸,我还在想,最近没什么战事,为什么一个个这么没有生机呢。”
“还不是因为玄女大人传了假的军情,导致城内大军出动,现在帝后去世,帝君又卧病在床,也不知道玄女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旁边的人插话道,“要出大乱子喽。”
帝都城内没了威胁,韩雅宁岂不是更加为所欲为?
“那大将军他们去了哪里?”韩蔺瑶追问道。
“好像是朝城内走了,”店家想了想答道,然后又把面端到韩蔺瑶面前,“您的面。”
“多谢,”韩蔺瑶吃了面,把钱结了,又骑马朝西去追,他们人多,应该不会走远,她得及时把消息告诉姜凌,告诉他韩雅宁的心思,让他有所准备。在回途路上
果不其然,姜凌一行人在回途的路上安营休息,见了韩蔺瑶,姜凌立马上上前扶她下马:“你怎么出来了?”他看到了路上的通缉令,知道她至少还活着,所以才没急着去找她。
“韩雅宁要造反,”韩蔺瑶望了望周围的人,“她故意把你们支开,然后要一步步统治帝都,你们都要小心一点,这回途中很可能有她的埋伏。”韩雅宁一定不会让他们平安回到帝都,甚至会栽赃陷害。
“我帝都江山,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来统治!”暮生又气又恨的捶了捶树干,“她要是敢对父王做什么,我决不轻饶!”
姜凌点了点头,到青丘边境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是假的消息,也猜到了韩雅宁支开他是为了干什么,所以他才会马不停蹄的赶回去,谁知道她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巫师望了姜凌一眼:“既然如此,那便先不回帝都城内,看看她到底是如何掌控帝都。”有要离和王硕在,她倒也放心,料定韩雅宁干不出什么花样,还不如将计就计,如果此时回去,韩雅宁定会找莘橦帮助,到时候不好办了。
姜凌握着韩蔺瑶的手:“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韩蔺瑶摇摇头:“我爹和仲书——都走了。”这个仇,她一定回报,只是还不是时候。
“节哀,”姜凌摸摸她的头,然后把她楼到怀里,冲巫师道,“现在怎么办?干等着?”
巫师摇摇头:“帝君信任她,便定会把大权托付于她,现在回去,反而容易激怒她,她现在手握实权,只需要一句话,便可多增无数亡魂,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真正的玄女扶持好,保留实力,悄悄与城内联合,杀她个措手不及。”那个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说不定到时候鱼死网破,她既然喜欢权利,那就先给她一阵权利。
“现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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