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五岁的时候,傅询把她引到十三岁的傅迟面前,对他说:安儿,这是阿挽。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
那时的傅迟稚气未脱,骨架还没长开,却已经懂得在那个害怕得躲在父亲身后不够露面的小孩儿面前蹲下,张开怀抱来迎接她。
他对傅挽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傅挽九岁的时候,傅询病逝,她哭了一天一夜。
十七岁的傅迟牵着她的手,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别怕,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他曾告诉傅挽,长兄如父,他会代替父亲的职责,养她长大,育她成人,完成父亲未尽完的使命。
可是上一世,他却眼睁睁看这她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祁柏骂得对。
他没有资格去说要阿挽留在傅家这样的话。
那里不是她的归宿,而是她的囚笼。
“我今天……本就不是来接她走的。”
在明知上一世结果的前提下,傅迟丝毫没有辩白的余地,他也不想为自己曾经的罪孽解释什么。
今生,他本就是来赎罪的。
“傅家欠她的,我会还。岑家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在这之前……”
傅迟深吸了一口气,凝着祁柏的眼,一字一句地走:“我想把事情说清楚。”
上一世斗垮岑氏,是六年后的事情。
看似岑纪的势力都来自于当今圣上,实则不然。
再过两年,岑纪野心外露,联合皇室外戚试图架空圣上,逼得对立面的祁家、宋家等文臣武将保皇反相,拉开长达五年甚至更久的帝相之争的序幕。
上一世,岑纪就是在这场斗争中惨败,而傅迟也是在这之后不久被岑盈盈出卖,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许多祁柏不知道的机密。
若是他们能联手,或许不需要等六年。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祁柏无动于衷,看着山脚下的风筝渐渐顺利飞起至半山腰,走到傅挽扔下的箭筒旁,抽出一支箭。
“咻”地一声,箭飞了出去,正好射中了绑在风筝线上的红色缎带。
弦断,筝飞。
像是在暗喻着什么。
祁柏又抽出一支箭,对着还未落下的风筝,拉满了弓。
“近日,刑部尚书安重伯安大人正在京都四下搜捕一名苏姓江湖女子,因她在京都近郊伏杀了唐氏一家四口人,手段极其残忍。”
傅迟看着那风筝正拼命往下落,而祁柏却迟迟未松开手里的弓弦,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
唐氏是岑纪正室的婆家,也就是安家的亲戚,本是赶来京都参加他与岑盈盈的婚礼。
上一世,唐氏是在离京的路上被杀。
此外,岑家还有好些亲戚惨遭毒手,凶手皆是同一人。
“‘苏’是她夫家的姓,她本姓林。”
闻言,祁柏指尖一颤,箭便射了出去,却未正中,只擦断了一条尾巴。
“没能早点知道一些事情,对不起。”
傅迟发自内心地对祁柏感到愧疚,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原来,上一世众叛亲离的不是只有他,还有祁柏。
不同的是,祁柏是为了责任和使命,自己踏上了一条血雨腥风的不归路,叛众离亲,孤军奋战。
他最后或许赢了,又或许,什么都没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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