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位月神到底是什么存在?既然他什么都知道,怎么不帮你们解决这些问题?”风见大为不解。
“月神只是我们世界一个虚化的神祇,并无真身,也不干涉我们族人的事宜,只是每年月神祭的时候,会通过大祭司传达一些讯息,或者回答我们的一些问题而已。”
“有时候我们甚至怀疑根本没有月神的存在,只是大祭司通过月神之口在操控着我们月族。”
“不过大祭司一脉自古以来就很神秘,他们的历史比我族任何一脉都长,比我们皇族还长,可以说与我们的天地共生。”
月英眉头皱了一下,似乎这个解释连她自己也一知半解。
但迅速地,她挥了挥手。
“这些事不知道也就不去多想。我这些年很少回去,但这次看来我那个兄长是有什么图谋,得回去看看了。”
“对了,十多年前我就想问,阴山的传送门明明已经彻底封印,你们是不是有另外的传送门可以过来?”风见问道。
月英想了想道:“嗯,在阴山背后,死亡沙漠深处,我也是那次四鬼灵出来后,才跟着发现的。”
“不过你们不用再想了,新的传送门是新的秘法,现在也没法获知,封印不了。而且传送门落在死亡沙漠里,你们要说派人长期守着也不可能。”
“你们只要谨守阴山和死亡沙漠之间的隘口要道就行,他们要来,高手就罢了,至少大军是不可能偷偷越境的。”
月英讲完,又与风见计较了一番,黎明便要来了。
随后的几日里,白日里阿桑便领着师姐在草原上游玩。
遍尝烤肉、青稞茶、马奶酒,沿落水河并马而行,看那荒草连天,候鸟南飞,倒也爽气自在。
晚上大巫则将风见、月英单独唤于帐中商议。
大概还是因为天真教横垣在人族鬼族之间,究竟有何图谋?该如何向中土皇朝上报以及如何探明鬼族的真实想法等等。
此时的阿桑已经彻底将自我身份的疑惑丢开。
那夜回帐后他想了一夜,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身份是天注定的,但也是可以改变的。
比如母亲是鬼族,自己原本也是鬼族,但最后却通过换元过脉成了人族。
而人的善恶也不是由身份注定的,也是在变化着的。
比如夏山南本是正道一途,却叛变为奸细,比如白鬼原本是鬼族敌人,现在却变成自己的保镖。
从来就没有什么天注定,也没有什么因为所以。
一切,都只凭自我本心所存,心之所向,必然证道。
有天夜里,他召来白鬼,问起了黑马的事。
才知道当白鬼回到营地的时候,黑马果然按照师姐的安排将实情告诉了他。
但恰在那时,火灵婴炎也回来了,白鬼谎称自己带着黑马出去,因此并不知晓袭营一事。
火灵并未对黑马起疑,至少黑马这种角色还不够令他起疑的资格。
倒是白鬼自己,显然被火灵给疑上了。
不过仙剑山的出现好似令火灵方寸大乱,来不及做什么,勒令白鬼去寻夏山南,自己就带着黑马急匆匆回鬼界去了。
当然,白鬼还未寻到夏山南,便被阿姨给抓了来。
至于为什么要替黑马隐瞒,他自己也是有点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阿桑却明白,这便是本心了,白鬼原来也是有一颗做好鬼的心的。
“你迟早是要回归仙剑山的,还有皇城那边,估计等你再大些,便会命你回去重掌南商城,成为城主。”
见阿桑神情开朗,想是心中再无疑惑,师姐便适时地提到了他的前程。
“如今天真教进入中土,应该是不怀好意,可皇上却深信不疑,往后这几年,怕是会有一些风雨。”
“师姐,我一直想问你,你们家是圣都的武侯,那朝事和仙剑门中事如果起了冲突,又该如何抉择?”阿桑突然问道。
“世间事总不过一个理字,哪边占理我便站哪边。”
“咱们还有个大师兄,拜在大师伯座下,便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要说仙剑山与皇朝,数百年来便为一体,哪会起冲突,不然,也不会每代皆有皇子拜入门下了。”
师姐笑了笑,眼角弯弯,脸上竟飘过一丝红。
阿桑本想问问那位皇子师兄,但眼见师姐神情,心头一动,竟不好开口。
又一天夜里,大巫与风见、月英再次开起了三人会议。
在前几日里,他们已经商议好,月英回鬼界去探听鬼君的计划,而风见将要带着沐星儿一起去天圣皇城,直接将此间之事向人皇禀报。
至于大巫这边,很快西临王便要来中帐,双方的误会已解,剩下的就是商量个统一的办法,加强阴山与死亡沙漠之间隘口的防御,以防大批鬼族越境。
所以这一夜,真正需要议的事宜,却是阿桑。
原本风见的意思,是这次便要将阿桑带回仙剑山,正式入门练剑,但大巫却阻了下来。
“小七的识海还未痊愈,至少还需要三年,你急什么?”
大巫略带愠意道:“他这个伤并非外力破坏,我这些年也只是助他重激活识海,并非重塑。”
“但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替他将识海全部点亮,总感觉有那么一块儿,我的神识进入后便被吞噬掉,而他的魂识也正好出自那一块。”
“嗯,原本你已替他换掉魂脉,在那块我无法掌控的识海滋养下重生,且愈发壮大起来了。他现在已经是半血半魂的共存之体。”
这个其实月英与风见早就察觉。
“但不解的是,这两脉共体千古未见,本应是极为凶险的互斥关系才对,在阿桑体内却相安无事。”
大巫话锋一转:“我怀疑是那和尚给的珠子搞的鬼,但他每次来都偷偷摸摸不见我。”
当年寺院海尊者往阿桑识海里灌入转天珠一事,月英和风见都未瞒着大巫,且以大巫之能,又岂会感应不到。
所不解的是,那颗珠子按理讲是寺院法门的正宗宝物,却不知怎的连大巫都无法识别出其中所蕴含为何种力量,而且每次用神识试探时,反会被其吸噬般,倒像是什么邪门功法。
大巫也问过阿桑,但阿桑说不明白,被大巫逼急了,不得已只好将和尚传的运转珠子的法门说来,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风见倒是坦然道:“寺院尊者传下的宝物,定然不会是什么邪门外物,想必是他门中隐秘,咱们也不用介意。”
“至于两脉共体,既然并未冲突,那倒不如静观其变吧,说不定是极大的机缘呢。”
所以大巫便只得将阿桑再留三年,以他的意思,虽然那珠子对阿桑的识海治疗会有阻碍,但也不是毫无进展,只是耗时更长罢了。
“下次他来,你只管捉住他问清楚便是,莫非你还怕个破术境的和尚。”月英挑了挑眉道。
“那个海算什么,我只问他上头那位你倒是怕不怕?”大巫嘴角一撇,便朝月英揶揄回去,想来这些年他们之间都是这种沟通模式。
风见知道他们说的是寺院真正的主人,不是海尊的师兄主持空尊者,而是他们的师尊,传说中五境之上的那位,大陆之上的最强者,人间谪仙的存在。
大巫和月英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一个谪仙,嗯嗯,还是怕一些的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五境之上是个什么境界,万一有个千里眼顺风耳隔空杀人什么的,便是在背后出言不逊也是极危险的啊。
“那便这样吧,小七再留草原三年,届时我来接他便是,这几日我将本门的剑术传一路给他,也好让他上手修习了。”风见替两人打圆场。
月英也附和道:“我今夜便动身回去,横竖查清楚我那哥哥搞什么鬼,再来与你商议。”
说完她便是干脆地转身准备离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我把白鬼留下给小七使唤,你知晓就好,别难为他,再有派小七出去历练什么的,有他护着我也放心。”
这话是说给大巫的。
“我大徒儿不在,要在哪里需要你那只惨兮兮的白鬼。”大巫嘴上丝毫不吃亏地说,却也是默许了的意思。
出得帐来,鬼将军月英魅影如风,风见却在后面远远地叫住了她。
“还有事?”
月英站在月光下,淡淡地问,风轻轻地吹动她的兜帽,罩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显得愈发的清冷。
“没……没什么。”风见见着这番景象,不由想起十多年前那夜的她来,也是这般如夜光景。
“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此去鬼界,鬼君意图不明,你也不再是以前的身份,务必多加小心才好。”
像鼓足勇气般,他终于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她依然淡淡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嗯。”
过了半晌,吐出这一个字。
月影婆娑,人影一晃,便走了。
多年以来,每当月色升起,风见便有一种恍惚,恍惚中见到这个冷清的身影,婀娜地在夜风中飘忽。
想起她最习惯说的一个字。“嗯”,便是这般,懒懒的淡淡的。
如果真的找到了办法,让她成为真正的人族,在日光下,是否还是这般淡渺?
他如是想着。
这一夜,阿姨来到阿桑帐中,将自己的计划给他大概讲了一下,以及下次和尚来的时候,一定要把珠子的事情郑重地询问清楚。
然后又将白鬼唤来,交代好阿桑的日常安全。
“不管什么人,对小七不利的,一律杀之。”
“鬼族也杀?”
“杀。”
“从今往后,你眼里只有阿桑一个主人,他的命就是你的命,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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