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韩记米铺的时候,韩永强正在院子里打太极,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等他打完一套拳以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一盏茶,刚喝上第一口,就听到门房通报,陈杰英到了!
韩永强擦了一把脸才来到书房,依他对李继财的了解,他知道陈杰英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因此他才让吓人领着陈杰英到书房,以免人多口杂漏了口风,他的行事风格一向是滴水不漏,谨小慎微。
果然,他甫一进门,就看到陈杰英正在书房里急得团团转,而没有坐在椅子上。
陈杰英一看到韩永强,就像看到了大救星一样扑上前去,然后跪倒在他的身前说:“韩老板,您这次要救救我们老爷,救救我们老李家。”
韩永强一把扶起激动的陈杰英,然后眼神示意管家去关了房门,这才开口说道:“别着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挑要紧的和我说清楚了,急也不是这么个办法。”
天没亮的时候,陈杰英就赶着马车进城,在城门开了以后,他是第一个过关的,一个时辰的颠簸让他心绪不宁。于是他稳了稳心神后说:“是,是我急糊涂了。”
陈杰英便一五一十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和韩永强描述了一遍。
韩永强听完以后,在座位上不发一言,只是捻着胡须在思考。这让陈杰英忐忑不安,站立在一旁也不敢说话。
半晌,寂静终于被打破,韩永强开口说:“我这个毛脚女婿还真是会惹祸,这些土匪无法无天。按我的意思来的话,你们老李家这两天变卖了家产进城来落脚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继财老哥肯定是不同的意见,否则也不会让你上门寻我。我一会先去县衙托人问问,金钱山这群人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的,县太爷少不得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何苦来哉去惹他们。”
陈杰英低着头说:“是的,我们老爷本来的意思也是讨价还价一下,把这群杀神打发了就是。没想到少爷会错了意,提着一根棒子出头,把老爷的一番计划都给推翻了。”
韩永强摇摇头说:“阳儿我是看着长大的,当年他在私塾求学的时候,就在我家住了两年,他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他也聪明,他也糊涂。聪明得让人刮目相看,连孔夫子这种鼻孔朝天的人,都对他喜欢得不行。他糊涂的时候是全然不顾别人的意见,一心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
“少爷的拳脚功夫是相当了得的,他一棍子就打倒了那个凶悍的土匪”陈杰英的话很快就被韩永强打断了。
“你不用替你家少爷说好话,我就一个女儿,阳儿是我的未来女婿。等我和继财老兄百年以后,李家和韩家的偌大家产都会是他的。他这是匹夫之勇,哪里是一个家主应该做的事?难怪孔夫子不待见他,圣贤的教诲恐怕他是一句都没有听到肚子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是全当耳旁风了!”
吓得陈杰英急忙跪倒在地上请罪。
“你快起来,我又不是怪你,是怪你家不成器的少爷。你还没吃饭吧?你先下去吃早饭,我去去就回。”韩永强扶起陈杰英以后,就带着一个家丁匆匆出了门。
一会儿,管家来到书房没找到韩永强,就问:“我们老爷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陈杰英回答说:“韩老爷带着人出门了,他说要去趟县衙。”
管家跺了一下脚说,“哎,我们老爷怎么早饭都还没有吃就出去了?平时他遇到再急的事情,也是是雷打不动要吃了早餐、”
管家诧异于韩永强的异常行为,最重养生的老爷,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喝水,什么时辰锻炼,什么时辰吃饭,就连上茅房都是有讲究的。早上连早饭都不吃就急匆匆地出门,一时让他一头雾水。
管家说:“你随我来吧,老爷之前吩咐我去厨房帮你准备早餐。”
陈杰英拱手称谢,来到厨房前的一张小桌上坐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稀粥咸菜,以及两个大白馒头。
用过早饭以后,陈杰英心里嘀咕:“城里人就是讲究,不过早饭虽然很精细,分量却有点少,让人完全吃不饱。”
“吃饱了吗?”管家不知道何时回来的。
“吃饱了,吃饱了。好得很!”陈杰英连忙站起来说
“那就好,我家小姐听说你过来了,让我带你过去问话,你随我来吧!”管家不容分说,拉着陈杰英就走。
离开后厨后,穿过一道小门,然后沿着游廊来到一片花园。花园里的花草萦绕,让陈杰英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池塘里的假山,以及假山上的流水潺潺。这让他震惊不已,这么好的山水,没有用来种庄稼,有点可惜了。
小桥后是一座亭子,亭子中坐着一个少女,这位少女就是韩家大小姐,李家的未来儿媳妇,韩梅。少女十二三岁左右,一袭淡黄的浅色长裙,五官清秀,不过和明眸皓齿的陈韵灵比起来尤有不如,也只比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略胜一筹。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出神,身上散发雍容的书香气质却是他人都无法比拟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眼观五路,耳听八方是当下人的基本素养,陈杰英远远就看见了韩大小姐,心里暗暗想道:“听老爷说,这个未来的少夫人读过很多书,韩老爷还请了教习先生定期过来教授。果然是名不虚传,这种富贵人家的优雅真是让人好生羡慕,我家丫头这辈子都没有这个命。”
陈杰英心里暗自思量,究竟该用何种称呼合适,打定主意以后他才加快步伐过去。躬身行礼以后,他说:“小人陈杰英拜见少夫人。”
一旁的管家就急了:“你个乡野村夫,胡乱叫什么?我们大小姐还没有过门呢,怎么可以这么称呼”
韩梅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然后站起身,面带淡淡的微笑,这种微笑在陈杰英看来如沐春风很是受用,在管家这里又仿若隔着一堵无形的墙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摆手阻止了管家的抗议,然后虚扶了一下说:“无妨,陈叔过来这边坐着给我说说阳哥出了什么事了?虽然我和他从小撕闹着一起长大的,却也好久没有见面,不知近况如何了?”
丫鬟搬来一把没有靠背的木凳子放在陈杰英身前,陈杰英心里害怕韩家规矩大,于是推辞道:“不用,不用,小人站着给大小姐回话就是。”
韩梅给了丫鬟一个眼色,丫鬟心领神会后,就对管家说:“福林伯,小姐这边有我伺候就好,您老先去前院忙去吧!”
管家杨福林搓搓手说:“也好,小姐这边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去前院了,有什么事的话,让颖儿过来叫我,我随传随到。”
韩梅点点头,大小姐派头十足,这让陈杰英心里更加忐忑不安,站在那里双手无处安放,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垂在身前,手心里冒着汗。
管家离开以后,韩梅才问道:“陈叔今天这么早就过来,家里必定出了什么事,你快与我讲讲。”
“少夫人,家里是出来点事,老爷才让我进城像韩老爷求助”,陈杰英于是添油加醋地把昨晚发生的经过一一说了。说到中途的时候,韩梅还很细心地推过来一盏茶让口干舌燥的陈杰英润了润嗓子。
韩梅挺过以后叹了口气说:“阳哥儿没事就好,眼下也只能等我爹回来再做打算,陈叔也累了,你先下去喝茶休息。”
陈杰英如蒙大赦告退,跟这个未来的少夫人相处,让他压力很大,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韩梅总是一副淡风轻恬淡的样子待人,虽然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样子,也不会特别难易相处,但他也不清楚这种无形的威压究竟是从何而来。
县衙大门口站着一个衙役,无精打采靠在柱子上斜眼瞄着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行人们匆匆而过,谁也不敢和他哪怕对视一眼,因为他的两旁坐立的两只石狮子实在太过高大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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