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进了房间后,关上了门,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出来吧,都跟了一路了,你也不累。”顺手把壶里的茶倒了一杯出来。
柜子阴影的地方渐渐变成更深的黑色,那黑色渐渐形成了人形,人形越发清晰,缓缓变幻出服装,还有黑色的面具。来人摘下面具,从阴影处走出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抚上面具,慢慢摘了下来。阮星没有看他,倒是琉璃,又冲他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又很快被阮星制止了。
“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墨萧把面具放下,拿起桌上那杯茶饮下。
“滥用职权。”阮星玩弄这自己手里的瓷杯,抛给他一句。
“哈哈,确实。”墨萧把自己厚重的外套脱掉,拉开阮星对面的椅子坐下。
阮星皱着眉看了看被他直接扔在地上的外套,叹了口气,还是起身,把衣服挂在了门边的架子上。
她想转身,身后贴上来的温暖却让她吓了一跳。黑色映在自己白色的衣服上,格外的明显。身后人的气息传来,像是雨后森林里清新的感觉。
“你又换香包了?”她也没有挣扎,就这么被来人环在怀里。
“怎么,不好?”
“给我看看。”
几乎可以猜到身后人的笑意,阮星把头偏向一边。
“给。”接过来之后,主要是进行确认。兰香草,松涛,竹雾……阮星在心里一样一样数着这些草药的名字,却在看到一朵熟悉的花的时候愣了愣。她把那花缓缓取出来,仔细看了看。“暖寒。”
“嗯,你给的。”墨萧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阮星叹了口气,“别靠那么近,热死了。”
“啊,好。”墨萧松开手,又乖乖坐回原来的位置。
阮星想再拿出一朵给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用不了魔法,心下的危机感莫名增了几分。转身看了一眼乖乖给自己倒茶的墨萧,又暗自把危机感消去了些。
“回去再给你一朵。”她走过去。
“嗯。”
“好了,说正事吧。”阮星看着墨萧,认真起来。
“哦?”墨萧笑着,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阮星叹了口气,这个人性格依旧那么差。
“你也……不想真的带我回去吧。”阮星本想回击他,却忽然觉得在他面前有些无力,“不然你就不用等我来到这了。”
墨萧静静看了她一阵,饶有趣味地笑了,“也就在这,你才肯跟我服软。”
阮星觉得自己脸红了,赶紧把目光移向手里的茶。
“但我知道,你在这些方面做事从来不出格。”
“这可说不准。”阮星瞥了一眼他。
“你不舍得让我担心吧。”
“哼。”
“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琉璃在你身边。”
阮星沉默,她的确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他为自己担心,毕竟他每天也是要处理很多事的。
“留下,就是默许我掌握你的一切动向了。”墨萧盯着她,看着她一点点脸红,忽然觉得有些意思。以前怎么没意识到呢?
“无论怎样,我还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哦~那如果我说必须跟我回去呢?”墨萧忽然想逗逗她,走到了她身边,弯腰盯着她逃避着的眼睛。
阮星明显已经被逼到了尽头,她叹了口气,把手伸向他,“那就请吧。”
“这么听话?”
“我有什么选择么?”阮星冷冷地盯着他。墨萧心里想着,又是这种眼神。在大殿的时间里,他每次看到她,似乎迎接他的都是这种眼神,冰冷而不带感情。
他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放了件东西上去,又慢慢地把她的手合起来。
阮星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带上锁链的心理准备,现在反而有些迷茫,“这是什么?”
“自己看。”墨萧微笑着,静静看着她。
阮星觉得自己有些心里发毛,像是被被弄上了静电的猫一样,全身都炸了下毛的感觉。
但她还是没有怀疑地看了手里的东西,黑色烫金的一张卡片,和自己从学院拿到的刚好相反。她有些惊讶,赶紧确认上面的文字。墨萧看着她一系列的反应,忽然觉得她有些可爱,于是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阮星觉得自己触电般的反应加剧了,但是看着某人给自己顺毛顺得很开心的样子,实在不太想打击他,只好努力忍着,但是整个肩膀明显僵硬了不少,墨萧注意到这点,心下有些微微的不快,但是也一样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缩回了手。
阮星有一瞬间强烈的负罪感,但是又硬生生被自己压了回去,注意力回到面前的卡片上。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你不是不希望我离你太远的么。”
“对啊,”墨萧看着她仰视自己的样子,觉得有些怀念。“但是我更怕你因为我的不同意去铤而走险。”
阮星默默低下头,负罪感又涌现了出来,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奈,可是有丝毫没有解决的办法。她感觉到心上那颗有着毒刺的藤蔓又在缓缓生长,名为罪恶的,痛苦的藤蔓。
墨萧看到她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他蹲下身去,看着她的眼睛,“别认真。”
“我知道。”但还是控制不了。
墨萧叹了口气,“正好去帮我办一件事。”阮星抬起头来看着他,心下的罪恶值一扫而空。
“你也知道吧,最近前往异界的人过多了。”
阮星想起自己看到的那条光河,“嗯,我还想问问你到底为什么派了那么多人去,感觉还像是紧急的情况。”
“嗯,那不是我派的。”
“想到了。”
“所以,可以交给你么?”他对上她闪着光的眼睛,靠近她,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后半句,“这是命令。”
阮星笑了,她已经忘了多久没听过这句话了,这是魔法的咒语,是他们的契约。
“好。”
寒去小二处取了茶,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自然知道,想带阮星走没那么容易,说到底,对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是谁,她想起了那支法杖的内核,还有果忆说的话。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真是可怕。”她望着天花板,无奈地感慨了一句。她并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觉得阮星应该不会被带走,毕竟如果对方是真心的,肯定早就从自己身旁,把她带走了吧。
和当初一样。只是相比那个时候,自己还是能在他眼里留下印象了。
“还是有长进的。”寒想着,微微笑了笑。
稍晚的时候,大殿的门前传来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清脆响声。
“墨萧呢?”她问向看守殿门的守卫,声音中明显含着一些怒气。
“刚刚回来。”
“去通报,我要见他。”
“是。”看门的护卫明显不想惹到她,赶紧化作影子,消失了。
“陛下,有人要见您。”
“哦?这可真是稀客,请进来吧。”墨萧刚从阮星处回来,把外衣放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高跟鞋的声音带着克制,但是依旧快速地向这边传来。
墨萧心下有些想笑,但是他只是看了看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
漫漫长夜啊。
很快,门被推开,撞击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墨萧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别每次来都……”剑的寒光就架在了他的肩上。
墨萧笑了,“你想跟我动手?”
肩上的剑颤了颤,还是默默收了回去。
“真是难得啊,”墨萧转过身去,看到披着一身月光的果忆。
“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果忆把剑紧紧握在手里,克制着愤怒。
“是啊,这件事是我玩的有点过头了。”墨萧坐在阴影里,两手的指尖对着,叹了口气。转而抬头看着她,“但那又如何呢?”
果忆明显被他挑衅似的状态给激怒,但是又没法对他动手,手里的剑颤了半天,只能化作星光般的白色,慢慢消失在她手里。
墨萧刚想笑她,一记拳就朝他打了过来。他哪料到这点,慌忙飞身跃起,降落在3米之外。“喂,不用那么认真吧。”
“不认真你妹!”
最终,在果忆拆掉屋子所有的物件之前,两人还是乖乖达成了协议,不再互相动手。
实话是,在魔法占主力的天界,全靠体力打架,两人很快体力不支了。
果忆看着窗外的明月,默然良久。“你有酒吗?”末了,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墨萧在内心感慨着这女人真是八00年不改的暴力,一边被这句话问的有些懵,他想了想,看看窗外的明月,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从一旁拿出了一瓶酒,冲着果忆晃了晃。
“一起喝吧。”他起身,把桌子用魔法修复好,又用冰变出了两只精致的酒杯。
果忆走过去,帮着把桌子搬到月光下,拿起冰杯看了看,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口饮了下去,又冷又烧灼。
墨萧坐得离她远远的,两人无言饮着酒,各自怀念着一个人。
“这么多年,你后悔不?”果忆盯着杯里的明月,叹了口气。
“我的每个月夜,都是这么过来的。”墨萧看着月亮,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没有月亮了,我才算终于能睡一会儿。”
果忆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别那么矫情。”
可是漫漫长夜,怎么度过呢,她闭上眼睛,想起那飞扬着的白色长发和狂放不羁的笑,她转过头,手中的刀被鲜血染红。
“果忆,下一个是谁?”
她总是在月夜,无限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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