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了几天之后,江横带着筝筝搬到了他临湖的房子。房间不少,筝筝就着江横选择了一间房,算是安顿了下来。
至于那两个侍女,江横自己都快养不活自己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两去养活她们,给了她们些碎银子就让她们回家了。
景淳的屋子一直空在那里,江横没有去打扫,也没有推门进入过。并不是他不想进去看看景淳留下的最后的痕迹,只是他连打开房门都不能做到。
筝筝来到这间门门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强的阵意。”
整间房,就是一个阵。
景淳必然不会无端端地布阵,她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江横现在打不开这个阵,并不代表他以后打不开,景淳不会留下一个他永无法进入的阵法。
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功夫管这些事情,再过两天,就是帝光先的招生了。端老的确说过他们可以走后门,可是他老人家却没有半点动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刻苦学习修炼,他就整日带着筝筝到处闲逛。
他来京都的时间比较短,筝筝虽说呆了许久却从未出过门,两个人对于以后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尽力熟悉了解,每日走走晃晃,添置一些东西,倒也乐得自在。
次日,江横站在湖边,凝望着一池春水,白袖轻挥,湖水微皱,几条锦鲤从水中一跃而出,临至至高点大力摆尾,水滴全部溅在江横脸上,然后慢悠悠地滑回水中。江横也不恼,擦着脸上的水花,继续尝试着与风沟通。
筝筝站在景淳的房间门前,再一次想要进入,却无奈地被一股柔力挥退一些距离,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收获。
她拍拍衣上的灰尘,小巧的眉头皱着,准备再做一次尝试。
一只白鸽挥舞着翅膀停在了她肩上。
白鸽的嘴里携着两张薄纸。
江横赶紧跑了过来,搓着手,满眼希冀地望着白鸽。白鸽不屑地振翅,呛了他一鼻子的灰。江横心想,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刚刚被鲤鱼欺负了,这会儿这只白鸽也来欺负自己,这些动物怎么都跟那只倒霉催的兔子一样灵气十足?
筝筝伸出小手,白鸽顺从地将两张薄纸放在她的手心。
江横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张。纸很轻、很薄,却比泰山沉重。
薄薄的纸上只有六个字:帝光先江横
“你说你老师真是够客气的,也够霸气的。帝光先的录取单子就派这么只鸽子送来。真不怕什么意外。”
“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小白很擅长送信,以前老师那些信要寄到很远的地方,都是小白去的。后来,老师就变得很懒,再也不愿亲自走动了。”
江横目光赞叹地看着这只梳理着羽毛的白鸽,确实比一般的白鸽要生的丰神俊逸些。虽说这个词用在鸟类身上很是不妥。
“以前听老师说,帝光先的入学考试很是复杂,不但要测试修为,还要考卷面上的知识,像四书什么的,我倒是听老师讲解过,只是怎么也听不懂,想来若是我去考试,必然是不能通过的。”筝筝小声解释着,有些不好意思。
江横暗忖,自己对于那些繁缛的古文也是不会的,那般麻烦,对打架又没有什么实际帮助。如今能够免掉这一程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对于端老的身份,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筝筝,谁知小姑娘两手一摊,满脸无辜,她是端老捡回来的弃婴,哪里会知道他的身份。
只是,他们都清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月色茭白如水,好像姑娘披着温婉美丽的纱衣,在黑色的舞台上,静默着某个姿势,时而亮起几颗星,时而黯淡一颗星。
一个穿着金色道袍的普通中年人站在月光下,沉默地望着刚刚黯淡的那颗星的方位,宽松的衣袖拂过,执起桌上的酒杯,倒扣杯底,冰凉液滴缓缓滴在月光打下的浅浅光影中。水迹均匀圆润,正好环成了一个圆形。
他没有运用修为,每一颗星星的熄灭,他都要这样祭奠。只是倒多了,便成了习惯。他站在帝光先,看到的便是整片帝光。
再没有一个人会比他看得更清楚。
皇宫,鸢尾殿内,皇帝陛下刚刚躺下,贤惠美丽的贵妃娘娘温柔地按着他的太阳穴,让这位忧劳国事的帝王得以片刻宁静。
小太监踉跄着步伐,跑到殿门口无力跪下,高声痛哭:“祭酒大人升天了。”
贵妃披了外衣,颤抖着开了房门,听着小太监苍白的语调,如遭雷劈,身子瘫软,险些晕倒过去。身后的皇帝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英挺的眉宇间毫不掩饰的震怒。
在南朝,便是连寻常百姓都知道皇帝有多宠爱贵妃娘娘。京都最出名的戏剧鸢尾台便是根据他们的爱情故事改编的。
御花园内种植的花只有两种,一种是帝王的象征----牡丹,再者就是大片的鸢尾,就连贵妃娘娘的寝宫都被赐名鸢尾殿,贵妃娘娘的父兄更是扶摇直上,父亲是当朝祭酒大人,哥哥更是四大上将军之一。
如今,祭酒大人尚未花甲,却传出死讯,又恰好是立太子的关键时刻,难免不让这位多疑的帝王猜忌。毕竟,深得帝王宠爱又有两位大官人支撑的三皇子是唯一能与大皇子抗衡的人物。
至于二皇子……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颇为盛怒,祭酒大人升天等于拔掉了三皇子的一只翅膀,任凭谁都会怀疑是大皇子所为,陛下又过于宠爱连鸢,就怕他不分青红皂白,只为了安抚那个女人,就拿他们母子出气。
“娘娘,”锦递给皇后一杯茶,缓声说道:“您说,会不会是二皇子?”
皇后眼神寒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可能。老二娶了那个妖女,早就是放弃皇位了。他不必做这些事。”
锦低眉,不敢再多言。如果,二皇子没有被妖女蛊惑,恐怕现在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都没有与之相提并论的资格。因为二皇子不仅是出名的才子,更是年轻有为的大修行者,连皇宫中的圣兽珊瑚鬼虎都与他格外亲近。
像她们这些女官,早就不抱着嫁人的愿望,只是,哪有女子不爱郎。三年前的二皇子几乎就是她们心目中最可望而不可即的如意郎君,甚至是崇拜憧憬的天神。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
“如今,祭酒升天,连鸢的背后有连启夫,本宫的身后有霍营,筹码相当。延儿毕竟是长子,论起来,还是本宫更有优势。只是,本宫担心,圣上对连鸢的宠爱会不会让他一意孤行。”
“娘娘,您身后可不止霍将军。前些日子闻将军回京,可是给咱们宫里送了好些貂皮袄子,奴婢特意打听了,鸢尾宫里可什么都没有。”
皇后眉头舒展,想到那个温文儒雅、不卑不亢的少年郎,着实欢喜,“闻遥他,终究年轻了些。”
“娘娘,年轻才好啊。年轻人重感情,您当初可是照顾了他好些年,这份情,我瞧着他深深记心坎里呢。最重要的是,陛下看重闻将军啊。这就是咱们最有利的筹码。”
皇后纤纤细指抚着杯盖,若有所思。
锦退在一旁,赶紧为皇后续上一杯茶。温烫的热气熏花了她细致的装束,她右手拂过,擦却显得天真的淡黄色颜粉,高挑的眼角一派精明。
她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了将近十年,虽然刚刚双十年华,但是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她对于权利的追求食髓知味。只有大皇子登上皇位,皇后娘娘贵为太后,她才会有更大的权利。所以,她绝对不会想要去背叛。
皇后也是了解这一点,才会一直把她放在身边出谋划策。毕竟,一个有欲望的女人要比无欲无求的人好控制的多。
祭酒大人的死讯并没有在京都传开,不过皇帝陛下急令许岱将军回京。
司空浩瀚被急招入宫的次数明显增加,不论是皇后还是贵妃,都一心想要拉拢这位南朝第一权臣。
整个京都笼罩着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仗。
然而,这些都和江横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帝光先的入院考核开始了。
他带着筝筝,直接抵达驯马场。
驯马场是进入帝光先学习的学生最后的必经之地,只是一般都会允许大人的陪同。但是对于江横筝筝这些已经获得了录取资格的人,这便是最后的关卡,也是必须独自面对的唯一关卡。
即使是帝光学院,也免不了会因为某些原因送出录取单;然而,帝光终究是帝光,它设置的这看上去轻松的唯一光卡,可以算是最难以通过的。
基本上大多数拿着免费录取单的人,都会在这一关退却。
因为这里的马,全部都是死去的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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