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泡泡跟朱符亭回到留王府中,要下人将蛮牛安排了。蛮牛体型大,酒量却不大好,现在走路都有点踉跄,宝蟾早就瘫软了,是单泡泡从酒坛子里捞出来的。
单泡泡回了房,本想研究一下修炼的事,这阵子火急火燎的赶路,确实耗费精力。在床边刚刚坐下就感觉乏了,迷迷糊糊地脱衣睡去。
发现自己在无边的黑暗里走着,周边什么也没有,除了令人绝望的永恒的黑暗。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就是不知疲倦地往前走。
走了很久很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样子古怪的大红灯笼,开始时朦朦胧胧的,没一会儿,渐渐清晰起来。他正暗自纳闷,忽然从灯笼里射出两道冷光,像一把尖刀一样直刺心底,他感觉全身冰冷,血液像被冻结,心脏停止跳动,灵魂直坠深渊。
他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心脏剧烈跳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发现身上粘乎乎的,起床去杂房地产冲澡。值夜的听到动静,过来打探,被他两语打发了出去。
冲完澡,单泡泡毫无睡意。天空黑漆漆的,一滴凉凉的黄豆大的雨点落在他仰起的脸上,他想着这应该是天空的眼泪吧。一滴,两滴……开始是稀疏几点,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单泡泡赶忙进了房间。
坐在窗前听了一会雨声,清新之气扑来,洗去了身上的浮躁,内心平静下来。他回想修炼的事,上次清气加日月之光,生出了一股无形能量,进入脑海成了一个发光球体。要搞懂个中缘由,先得从清气入手。这清气到底是什么?怎么得来的?有什么作用?
单泡泡回到床榻盘坐,意随心起,清气涌现。他来来回回仔细体会,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这清气,看似无形,实为有形,它来自身体的各个部分,是整个人的一种特殊状态,由人的精气神演化而来。
当他心里担忧,火急火燎的赶路时,心境败坏,清气不生,浊气缠身,所以清气又跟心境有关。心境平和,保持本心,则清升浊降,世事洞明。
单泡泡又进入脑海中的意识世界,跑到光球旁边,观察光球运转。光球像一只无头苍蝇,在黑暗里到处乱窜。看得久了,弄得他心烦意乱,想着它能不能安静一会儿。那光球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一样,果真安静下来,飘在天空中缓缓转动。
单泡泡心里一喜,意念一动,光球奔出体外,变成了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特殊的能量。他能感知到它,就飘在他的额头前方,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用手去触摸,空空如也,什么也摸不着。他控制它在房间里到处移动,去触摸房间里的东西,那光球就像另一个自己,感觉是如此的清晰真实。
他发现他的房间被布置得整整齐齐的,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他控制光球去外间寻了一个红泥小火炉,慢慢地提到床前,生了火,添了炭。炭是新烧的,单泡泡记得原来是用火晶的,估摸着是大变之后没了火晶,重新用起炭来。又寻了个暗色茶壶,加了小把茂庆红茶,放在火炉上面炜了。
等茶的功夫,他发现光球小了不少,赶忙将它收了回去。它果真是变小了,原来是鸡蛋大小,现在只有蚕豆那帮大小了。他放开心神,光球又漫无目的乱窜起来。
一阵轻微的砰砰声传来,单泡泡回过神,发现是茶开了,壶嘴不停地向外吐着热气,满鼻的清香。拿了个青花茶杯,倒了一杯,轻吹两下,喝了两口,感觉烫嘴,转手将茶杯放到红色的床头柜上晾着。
火炉旁待得久了,感觉有点闷热。起身到了窗边,凉凉的微风吹来,格外的清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远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单泡泡看着昏暗的王府,心情沉重。他不确定要不要将修炼之法公布出来,它无疑是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对这个世界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他觉得现在的世界挺好的,当初就是一只宝蟾,引出那么多事端来,一顿酒的功夫,在他面前就去了两条人命。想到这里,他瞬间做出了决定,“就这样吧,大家都是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呢?”他想道。
念头通达了,回到塌前重新喝起了茶。感觉这茶比开始的时候甘甜得多,也不烫嘴了,索性去书房寻了本《山川志》,坐到塌前读了起来,不时停下品一口茶,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一阵吵闹声将他惊醒,抬头看了看,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放下书,伸了个懒腰,炭火还没完全熄灭,他也不去管它。
起身来到窗前,府里的下人都已经起来,忙得热火朝天的。他哈了一口气,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怪不得钟兄喜欢读书,以前是不知个中滋味啊。有时候无聊得直打转转,真是辜负了大好时光!”单泡泡不禁感叹道。
转身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出得门去。街道上人不是很多,早点店坐满了人,大多是赶早工的,时有骑马坐轿的走过,那是去上早朝的官员。
单泡泡漫无目的地走,脸上微微笑着。他以前都没注意过这些忙忙碌碌的人们,是如此的真实鲜明。他总与雀城格格不入,仿佛他从不属于这里,随时都会离去。
事实上他到哪都如此,即使是龟岛。他突然想买一个房子,属于自己的房子,他想要一个家了,属于他自己的家,他也想做雀城这活生生的人里的一员,他不想再做无根之萍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乡!”他张开双手,坚定地道。
等早点时间过了,单泡泡进了一家叫南北面馆的,寻了个位置,点了一碗四文的汤面,加了大勺辣椒,精精有味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满头大汗,吃的那叫一个舒爽。
“掌柜的,这面味道不错,值这个价。”单泡泡在桌上排了四枚朱雀铜钱,对柜台算账的掌柜笑道。
掌柜四十多岁,看起来比较富态,闻言抬起头来,对单泡泡笑道:“客观喜欢就好,以后记得常来,多多照拂。”
单泡泡点了点头,又问:“这名字有何由来?”
掌柜放下手头活计,从柜台走了出来,拉开凳子坐到单泡泡的对面,笑道:“这我得与您好好道上一道。鄙人姓钱,叫钱多多,这店的名号是祖上传下来的,有百多年历史了。祖上维生艰难,到处流浪,也没什么手艺,就是面做得不错。每到一个地方,就到人多的地方摆摊,城里肯定是不敢摆的,一般是交通要道上,慢慢积累了一些资本,就开了一家面馆,取名南北面馆,取南来北往之意。”
“好名字,我还以为是南方的面和北方的面哩!”单泡泡笑道。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阵,单泡泡打听了一通房子的价格,盘算着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见单泡泡起身要走,钱多多把铜钱拿起来要还给单泡泡,单泡泡笑道:“开店哪有不收费的,快收了,不然下次我哪还敢来。”说完飘身向外走,钱多多目送他,感觉他的背影有一种特别的韵味,有那么一股子仙气,见他消失在街角,收回目光,抛了抛手里的铜钱,一边向柜台走一边自语道:“总感觉面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单泡泡出了面馆,也不去辨别方向,就这么顺着街道走,偶尔停下跟别人交谈一阵。不知不觉绕到了夕楼,也不进去,转身上了夕阳山。
昨晚下了一场暴雨,今日虽然放晴了,山里还是湿漉漉的,好在修了石板路,直通山顶。单泡泡顺着石板路,不疾不徐地向上走,半个小时就到了莲花书院。
书院整体都已完工,有人在修一些边边角角。单泡泡走到门口,抬头看去,上面几个黑色大字:莲花书院——朱焱提笔。两边有一对联,上书:善政慕前贤,培成满院红莲,千古雀城沾化雨;文明期后进,折得上林红杏,一鞭归路走春风。
单泡泡跟管事的打了招呼,去里面逛了一圈。书院不是很大,建有正殿三间,两厢十二楹,头门、二门、屏墙、藏书楼、讲堂、斋舍、内室、左右厨等,规制完备。
出来时已是晌午,管事的留他吃午饭,说钟公子一般会在下午来看看。单泡泡婉拒了,径直往山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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