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泡泡一觉睡到响午,去找楚牧歌问月光酒的事,发现他已经带领使团离了雀城。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淡淡的忧伤,他面对螣国的方向,轻轻道了一声再会。站在街头,一时不知往哪儿走。
朱符亭肯定去了炼体院,朱沐灵要观政,钟颖要建莲花书院,单泡泡突然发现只有自己无所事事,楚牧歌也走了,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着,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想着自己本是无根之萍,暗骂自己矫情,抬步就出了南门,直往白滩而去——他许久没有见哭灾哭难了。
在海里游了一阵,始终不见两兽出现,要是以往,早就闻到他的味道赶来了。上岸问了守卫,说是有十来天没见过了,原来天天来,在海里直叫唤,有时还爬上沙滩。
单泡泡又去了被炸毁的洞穴周边搜寻,没有一丁点痕迹。又等了十来天,周边都寻遍了,找不到两兽踪迹,心里明白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开始后悔把它们带出元清池,又想到相比元清池,它们更愿意自由地活在大海里,即使死在这里。
想清了,但是心里还是难受,止不住地难受,直抽抽的那种。单泡泡终于哭了,他得知自己叫单泡泡以来第一次哭,他以为他不会哭的。
他喝着月光酒,赤着脚,在沙滩上东倒西歪地走,呼喊着:“哭灾哭难,你们在哪儿?你们快回来!”声音掠过海面传向远方,他呆立良久,觉得哭灾哭难可能去了远方,玩累了,就会回家。
单泡泡觉得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将雀城有名有姓的郎中请了个遍,看看能不能治好失忆,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都弄了,就差把脑袋剖开来,终是不见成效。修炼也到了瓶颈,意识世界三股力量互相牵扯,谁也奈何不了谁。
没有理想的人真是难受,单泡泡想着。没得法,只得去找各国主使打屁聊天,除了金剑不冷不热的,其他几个算是朋友了。
转瞬过了月余,朱焱封他为主使,带两百余人跟青国使团、金国使团和雪国使团一同前往青国,参加青龙秘境历练。主要任务是说服青国结盟,以应对大争之世。
才三月出头,雀城却热得有些过分。单泡泡和朱沐灵站在棕榈树下互相道别。
“这阵子冷落了你,没有怪我吧?”
“总么会!灵儿,累不累?都瘦了!”
“哪有,一天到晚吃这吃那的,都胖啦。”
“我家灵儿天生丽质,怎么样都好看。”
“就你嘴甜!”朱沐灵眼里泛着笑意,轻轻抱住单泡泡,把头靠在他的胸膛,静静地听着心跳。过了一阵,轻轻地呢喃:“你要想我,每天都要想!不准喜欢别的女人,要是你哪天被哪个狐媚子勾跑了,我就带大军去把你抓回来,日夜鞭打,看你还敢不敢做那负心汉!”
单泡泡笑道:“到时怕你舍不得下手。”
“哼,我凶起来可厉害了!”朱沐灵站起来,举着两个拳头作凶恶状,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女王大人,求求你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只爱你一个,对别的女人,哪怕是天上的仙女,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单泡泡变着音作可怜状。
朱沐灵如银铃般笑了起来,“泡泡,你讨厌死了!”
笑闹一阵,离别的愁绪淡了许多,朱沐灵伸手给单泡泡整了整衣衫,轻声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单泡泡紧紧抱住她,在她头发上轻轻一吻,松开后转身大步离去。
朱沐灵看着单泡泡的背影,轻轻地挥手,直至单泡泡消失不见。她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重逢,刚刚分别就开始想念。伫立良久,怅然转身,向城里走去,忽然觉得这雀城变得冷清了许多,很是无趣。
单泡泡他们走的陆路,虽然比起海路要慢上一些,但也有趣得多。反正离青龙秘境开启还有八九个月,时间充足。
朱国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一路行来,倒没出什么差错。只是一路有行商加入,队伍越拉越长,走的也越来越慢,历经月余,才抵达朱国边境青萍镇青萍渡口,渡口对面就是青国了。
吃了官宴,天已经黑了。金剑早早回了房,单泡泡却没有睡意,约扶雪风和木叶清出去逛逛。
木叶清笑道:“我就不去掺和了,来的时候都看过了。也没啥大的风景,渡口有个酒肆,打烊很晚,天南地北的什么人都有,倒是能听到一些稀奇事。”
两人出了门,直奔酒肆而去。果真是人满为患,二人等得一阵,才得了个位置。
“小二,来两壶最好的酒,一碟花生米。”扶雪风敲了敲筷子,扬声喊道。
渡口很是繁忙,到了晚上还船来船往。待上了酒菜,两人每人一壶,你来我往地喝了起来。周边人都在聊些闲天,也有一些夸大其词的,众人也不在意,就是搏一个乐子。
两人喝了半壶酒,又有船靠了岸。船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明眸皓齿的姑娘。那中年汉子一袭青衫,看着普普通通,那妇人却甚是美貌,只是脸上有一丝愁绪。少女一脸希翼地扫着酒肆,见没了空位,眸子暗淡下去。
单泡泡起身喊道:“要是不介意,可以过来拼个桌。”说完把酒壶提了,坐到扶雪风的身边。
“谢谢哥哥!”那少女不待她父母答应,迫不及待地坐了过来。
“这孩子!”美貌妇人宠溺地看了一眼少女,对着两人道了谢。
交谈中,单泡泡了解到那妇人叫董青青,汉子是她丈夫,叫贾克明,少女是他们的女儿,叫贾思思。刚刚从一个叫稻花村的地方探亲回来,发现家里的老人已经去世,儿子跟着他师父贾敬茗离开了家乡。周边都打听了个遍,没见有这么个人,担心儿子是被人诓骗了去。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十几年没见过儿子,模样都辨不明白。”董青青叹道。又埋怨了汉子两句,汉子却是一声不吭。
几人正聊着,忽然听得水面上传来几声呼喝,紧接着两艘渡船一前一后迅速靠了岸。六个黑衣大汉对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粗布蓝衣少年紧追不舍。
少年提着一个蓝布包裹,脸有点脏,皮肤倒是白皙。眼看逃跑不及,眼珠子一转,忽地向单泡泡一桌跑来,躲在他们身后。
六人在酒肆外站定,一高瘦汉子来到桌前,对着单泡泡他们拱了拱手,不疾不徐地道:“不知几位贵客和这小子有何关系?”
单泡泡虽然阅历不多,但也知道做事规矩,不想节外生枝,正待拒绝,那少年却一把抱住他左手,色厉荏苒地道:“这是我哥哥,可厉害了。如不速速离去,小心他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
其他几人并不搭口,静观其变,贾思思停了筷子,满脸好奇。单泡泡刚想否认,看到少年满眼哀求,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那汉子见几人气度不凡,不敢造次,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转身出了酒肆,招呼其他五人返回渡口,上船往对岸而去,丝毫不投泥带水,连句场面话都没有留下。
少年放开单泡泡的手,轻轻拍着胸口,顺了几口气,给众人道了谢。
董青青对少年柔声道:“追你的那几人不简单啊,你是怎么得罪他们了?”
少年撇撇嘴,道:“谁知道呢?莫名其妙的,像疯狗一样追着我跑,说是丢了什么东西。我就是看个热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众人颔首,也不答话。那少年却是个自来熟,大喇喇地坐了,招呼小二上了酒菜,给自己倒了一盅,双手端起,对着众人道:“鄙人王探探,喊我探探就好。大恩不言谢,先干为敬!”
众人也不扭扭捏捏,端酒回敬,各自介绍了一番。天南地北地侃了一阵,酒肆还没打烊,贾思思却是乏了,毕竟年少,又没吃过苦的,经不住舟车劳顿。
众人起身结账,却是各付各的。单泡泡掏了几两碎银招呼掌柜结账,想起今日镇里涌入那么多人,客栈肯定是人满为患,跟扶雪风打了个商量,邀请四人去他们那里暂歇一晚,挤一挤打上几个地铺,自是应了。
少年在身上摸了一阵,只得几个铜钱,不够酒钱。拿了包裹放到桌上,一打开,见衣服上面蹲着一只墨绿色蛤么,不禁大叫一声,显露出一个女音来,猛地后退,被长凳一拌,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