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水的父亲不出意料的点了头,天师很仔细的检查了玄水父亲的状况,确认可以续命后,拉着玄水去准备东西,玄水父亲也叫来了两个亲信,要他们全力配合玄水。
玄水一早上都很平静,他想让自己的父亲活命,也怕天师丧命。天师说了,他父亲确实是命数已尽,天命如此。剩下的天师没说,但他也能猜出来,若是失败,天师也难逃一死。
天师检查一直持续到中午,中途还被医生打断两三次,完全确认后,天师也没顾着吃饭了,一个劲的要玄水带他去置办东西。玄水今天没有找司机来接他们,而是开出自己曾经的在s市的座驾——一辆天师不认识的但是看起来就很贵的车。
天师在车上一直挂着笑容,玄水以为天师是因为能帮他办事而开心,其实天师是在笑玄水的真名。张飞熊,张飞确实是很熊,很冷,但就是不自主的笑起来。
光球这两天一直在教天师法术。实也不算是教法术,更确切的说是法术的原理,按光球的说法,直接教法术不如教原理,让天师自己琢磨,再说法术太多了,真要一个一个教,怕是真的一辈子都教不完。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光球现在教的东西,一个也不让天师用。只是让他一个劲的学,说是学完了说书给他听。
这说书的承诺好早之前就讲了,一直说学完就说书给他听,可是这么久了,还没教完呢,简直没完没了。不过天师也不是太急,现在教的东西也挺有意思的,除了不让用其他都挺好,以前也教过不让用的法术,可是真要用又有谁能拦着他呢,最多梦里挨点骂罢了,前三年没少挨骂一样,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玄水一路陪着天师置办东西,头都大了。天师要的东西太多了。照天师的说法,他要搭设一个道场,别人都是用布匹围上,天师却要用旌旗将道场围的严严实实。而且这个事情还不能怠慢,五天之内必须办完,七天之后开始做法。做法的时间很短,但是准备真是太麻烦了。
要一大片空地,搭个三层的大木台,按照天师的说法插上旌旗。在风将旌旗扬起,完全围住道场中心的时候开始做法,风停息旌旗落下时结束做法。
特制的服装,特制的宝剑,特制的旌旗样式。玄水调动自己在s市几乎全部的人脉,好在几个铁哥们还算卖面子,没多拿钱也肯全力赶工。
但道具并不是最麻烦的部分,最麻烦的是场地。s市是大城市,在这个国家,虽然术士是无法完全禁绝的(玄水在遇到天师前一度以为法术只是骗人的),但在公开场合的迷信活动却是完全禁止的,一经发现直接按违法处理。小地方封建迷信势力根深蒂固,像凤鸣那样的甚至还有过节的大蘸,但在s市,带八卦镜上街都是要拘留的。
玄水为此奔波了五天,所有道具都准备齐全,可是场地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无论是用人脉还是金钱。正当焦头烂额的时候,那个一直默默无言的司机进入了玄水的房间。
司机穿着西服,带着墨镜,梳着大背头,看着很炫酷,尤其是那个能反光的头发。玄水看着他,很怕他开口说出噩耗,作为父亲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那种消息也只可能由他来对玄水传达了。
玄水的手几乎要将床单抓破,天师也感到玄水手心汗津津的。
在二人紧张的目光中,司机开口说话了,这声音对玄水来说是那么陌生又熟悉“:少爷,场地的事情解决了,在西郊,只有四天时间。”
“四天,够了!”玄水几乎要激动的跳起来,司机嘴边露出一丝笑意,默默退出房间带上门,玄水转身把天师压在身下,玄水激动的喘息已经向天师传达了他的喜悦。
“现在就动身吧,亲爱的,后天中午我就得一直守在祭坛上了。”天师笑着推开玄水,翻身下床。
玄水和天师一起出了房门,却发现司机一直在房间外等着,想必他已经知道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一切。玄水想想自己过去做过更过分的事情都让这个家伙知道了,也不是太在意刚才那点,倒是天师别扭的要死。
司机把天师送到指定地点,玄水打电话联系其他人。天师到地方后不久,一队货车开了过来,上面是木台所需的木料与做法的道具,包工头按照图纸开始搭建,天师指导工人注意细节,玄水倒成了闲人一个,让司机搬出预备好的躺椅和阳伞,躺了下去,司机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到另一张躺椅上,玄水也没说什么,两人在一旁安逸的看着他们忙活。
猛烈的阳光让玄水眯起眼睛,他几次想问司机与自己父亲认识的故事,想问场地搞定的流程,想问离家时的光景……可是这些话到嘴边转了几圈边是咽下肚去。说实在的,这里事情忙完,他是决意要带着天师回到凤鸣的,家里出什么事情都已经无关了。
下午的时光过的很快,一觉睡醒,已错过晚霞。天师执意要留在未完工的祭坛,不肯与玄水回去,也不肯让玄水留下。司机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干涉,看他俩开始小声谈话后默默的开始把拿出来的东西往回搬。
司机这边还没收好,玄水已经被天师劝动,准备回去了。司机也不多问,玄水也不多说,二人沉默无言,各自揣度大概的真相。
人放下了负担,也会觉得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第七天,工地上的所有工人都被遣散,只留天师一个人穿着特制的道袍,拿着特制的宝剑,盘腿坐在祭坛上等待时辰的来临。
医院里,医生被告知特约的专家给病人医治,一天都不能查房。亲属更不用说,老头子一句话把所有人挡在门外,几个热心的甚至站在门口站岗。
真是因为热心吗?玄水不想多说。中午一过,本应晴朗的天气开始刮起风来,本应待在家里的玄水到了医院。玄水看了看门口睡觉的“亲戚们”,大摇大摆的开门进病房去。
“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是说不能让人进来吗。”玄水的父亲没有转头,望着天花板说道。
“他当然跟我说过,所以我才敢进来。”玄水搬过凳子,坐到离床一米多的地方。
“哦,这样啊。”老头子闭上眼,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阴下来了。
玄水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
“这样的变幻真吓人啊。不可思议,居然是法术做到的。”老头看看玄水,目光中期待着玄水能坐近些,可玄水还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老头有些慌了,他是商人,不是术士,根本不知道法术的原理。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呼吸越发急促。
玄水看不下去了,说“法术发生作用的那一刻不能有人干涉,所以不让人进来,你是不是以为代价是我啊。”
“是啊,你是我和小芳唯一的儿子。”
“人要活在当下,你现在的妻子可不是我妈。”
“但是也不能忘记过去。。。。小芳无力挽留,可是你。。。。”
“我你也留不住,终是要走的。”
“呼。。。。这次,要带钱了再走。”
“可以,不过也没什么必要。知道吗?父亲,您上次给我的钱,够我在一个小地方潇洒很久。在那个地方,我也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人间,所以我决定留下。”
“可是你以前那么用功学的东西岂不是都无用了。”老头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惋惜。
“有用无用?何谓之用?真的能分清它们的区别吗,反正我觉得过的很好,没必要再去破坏。”
“可人不就要向上发展吗。”
“向上?去哪?成仙?成佛?前进的目的不是为了到达自己想要的。”
“可是你可以追求更好的。。。。”
“已经到了想要的地方,还要去哪?你啊,打拼到麻木了吧。”
“呵呵。。。。呵呵,算了,不说这个了。”
“早就不该说了,前几天见到我那么多俏皮话,现在讲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看就我一个人好欺负啊?”
“呵呵呵,怎么会。”
“你笑的好僵啊。”
“没有没有,别多想。”
“罢了,不多计较了,反正天师那边做完我就走了。”
“不多留几天啊。”
“留着干嘛,挨气受啊?这两天已经够受的了。”
“算了。。。。也好也好,大家都能得到想要的。话说那个孩子为什么叫天师啊,好奇怪的名字。”
“我们那的规则,不叫真名。所以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呵呵呵,那我前些天叫你名字不是让你吃亏了?”
“吃什么亏?知道名字吗?我和他还计较这个啊?”
“……”
“看来我娘走算是福分了。”
“什么话,这孩子。。。。”
“对了,看你这也没电话,前几天司机是怎么告诉你我和天师的关系的。”
“呵呵,这就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
话说到这里,外面开始刮起风来。
“你说吧,我不急。”玄水长出一口气,做出听故事的姿势。
“我和他认识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小芳还和我在一起,公司也是你爷爷在把持。
当年的我被派去国做业务的拓展,但作为最高领导的儿子收到的溜须拍马就不少,哪用得着亲自干活呢,所以权当和你母亲出来玩了。(玄水:说重点!)后来登山玩脱了被当地人请他来找我们回去,而他的名字便是陈奉元(玄水:不认识。)。就是那个突然消失的降头师(玄水:不知道。)好吧,你就当他是个非常厉害的术士就好了。当年我们是被一伙当地术士施法绑票,他光是出面就解决了。”
“他这么厉害?话说为什么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和你一样年纪,怎么看着这么年轻。”
“他在当时是很有名的术士。至于年纪的问题,他说是自己已经变成了和僵尸一样的东西,所以不会变老,也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不用。。。。”
“得了得了,不用往下说了。不过这么厉害一个人为什么会跟了你啊。”
“哼哼,这个就不能说了。不过大概就是天涯遇知音的缘故。他祖上也是和我们同源的人,在外漂泊多年,迫不得已学的降头,吃了不少苦。”
“啊,这么说,你还算做好事啊。”
“谈不上谈不上,呵呵。”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怎么和你沟通的啊。”
“他有一只小鬼在我身边,具体是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法术我也不是很理解。话说你身边那个又是哪里来的,本事那么大。”
“他?路边捡的。”
“路边捡的?那看你们关系那么好。”
“不知道,看到就喜欢了,他说是前世姻缘。”
“哪有男的和男的定三生石的。。。。诶,那个人手上有没有茧子啊。”
“没有。”
“那他半夜出门吗?”
“没有,他胆子小的很,不敢走夜路。”
“那他平时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打坐,吐纳,我事情多的很也没时间天天看着他。诶不是你想说什么啊,觉得他会害我?!”
“有点,这小子不像正道。”
“你那个还是个降头呢!”玄水有些着急了,气呼呼的坐在一旁,老头赶紧安慰。
医院里两人差点吵架,祭坛这也丝毫不安宁。天师好不容易把玄水骗走,但祭坛附近好像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但是不速之客们好像被谁挡着了。会是谁呢?天师没空去想,他要专心管祭坛的事情。
而祭坛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上面下来一个人,正是玄水的司机,而和他对峙的,是三个穿着个性的少年,一个一头黄毛,一个蓝色冲锋衣,一个用袍子遮住全身。
“在下陈奉元,今日帮人办事,还请给个面子。”司机抬手做揖,几个少年窃窃私语了几句,终于有一个黄毛站出来发话:“前辈的名字四海皆知,但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还请前辈撤去祭坛,我等再不追究。”
陈奉元咬牙不动,这对方说话算是非常客气,但也绝无退步余地,s市多年前便宣布要禁绝法术,作为知名术士的他也曾被邀去开会,底线在哪他自然清楚。这么多年没抓走玄水父亲身边的小鬼已是给足他面子,今天的事情,怕是只有硬来了。
这件事之后,对公司也许会有一些影响,但是续命要紧,也顾不了许多了。陈奉元抬手作出请的姿势,黄毛又一拱手,问道“:不考虑一下吗。”
“不了。”话音刚落,陈奉元的身体忽然沉入地下,头颅却停在空中,直径向三人飞去,黄毛抽出腰间的纸剑,顺手一抖,纸剑便坚不可摧,后边穿袍子的一抬手升起一道屏障,黄毛舞起纸剑准备出招,不想头颅呼出一股黑烟直接融化屏障,三人放下手中动作,赶紧后撤。
黄毛呸了一口,指示穿冲锋衣的直接去捣毁祭坛,他和长袍一起抵挡陈奉元。头颅飘到他们头顶,张嘴流出鲜血,鲜血在地上画起阵符,黄毛暗道不妙,往外冲去,却撞出一头血水,栽倒在地上,长袍赶紧将他扶起,此时阵法已经画完,黄毛带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跑向祭坛的那个人,却见到两只苍白的手从土中伸出,抓住那人的脚踝,那人怒吼一声,却无半分功效,只能任由白手将自己拉进土里。事已至此,黄毛无可奈何,出门本是信心满满,如今却被人三招两式解决。
长袍哀叹一声,撩下帽兜,黄毛却发现这长袍下不是自己的伙伴,而是伙伴的导师。这导师一头白发,却无半根胡须,老法师伸手变出法杖,叹道“: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陈奉元在呢。”
老法师一敲地面,瞬移出了陈奉元的法阵,刚出来,头颅吐出一道血箭,法师抬手挡下,蓄力火球之时,散落一地的血液突然又跳起来射向法师,法师赶紧打断引导,紧急闪现到一边,甩出一道寒冰箭,随即又闪现到另一边,可这次一出现,脚踝就被一双白手抓住,头颅狂笑起来,震的法师头痛欲裂,顶着巨大的痛苦,法师对着刚才陷入土里的少年喊道:出来!
少年闻听丝毫不犹豫,一声怒吼,浑身罩满金光,破土而出,冲向头颅。头颅冷不丁的吐出一道血箭,直接打破金光,贯穿身体。
老法师泪都下来了,但此时嘴以被拉到土下,只剩眼睛和耳朵还露出地表。陈奉元轻蔑的说道“:象牙塔里的人怎敢挑战刀尖上舔血过来的,今天的事情你们若是不管,无人知晓,我也不敢为难,大家各退一步,回去吧。”
正在这时,陈奉元听得背后有人大喊“:陈奉元,你岂敢造次!”陈奉元听得大惊,急忙向地面飞去,背后穿布衣的男人拿着一只水碗,泼出带着草籽的清水,正好泼在陈奉元要飞向的地面,瞬间长出一片草地。陈奉元知道事情不好办了,这男人是白苗高手,正破他的降头术,刚回国时这人就露面过一次,是上面要他知道有人是可以治他的,但这人一直镇守南疆,今天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陈奉元无心多想,如今只得赶紧逃离是为上计,收起地上的血液,速速向前飞去。没了法阵的束缚,黄毛把法师拔出土里,法师赶紧去为冲锋衣疗伤,此时另一个穿长袍的也已到场,正是原先计划中的那位,一个蓝头发的妹子。
“你好了没啊!”陈奉元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勉强赶在草地前面出来前把自己的头颅和身体合一,陈奉元站在祭坛边看着围上来的众人,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站着。不用法术吧,会被其他几个弄死,用法术吧,会被白苗耗死。这白苗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就像个技能栏里都是各种各样净化的辅助,无论他用什么法术都会被驱散。
“束手就擒吧。”白苗话音刚落,祭坛上方落下一道众人迄今为止见过最大的天雷,陈奉元眼疾手快沉入地下,其他人各施神通足足被崩出去十几米。陈奉元在地下被震的脑壳疼,出了地面,看见天师披着几块破布在黑色的灰烬里咳嗽。陈奉元走到天师身边,问道“:好了吗?能走了没。”他说着话的时候整个脑袋都嗡嗡的。远处的法师掏出一道卷轴治好了众人的伤,看起来马上就要来算账了。
“成功了,快走。”天师都咳出黑灰来了,陈奉元把天师一把拎起,夹在腋下跑向路虎,这一跑,天师身上算是连破布都没了。
“休想跑!”法师撮出一个大火球丢向路虎,火光瞬间吞噬了一大片区域,法师不敢大意,赶紧驱散火焰,看到一个大牛皮球在原地,众人来不及惊讶,赶紧对着牛皮球丢法术,牛皮球滚向远方,并慢慢向地下沉去,就在快消失的时候,白苗丢出一根芦苇插在牛皮球上,可还是没拦住。
众人还要再追,白苗却拦住他们 “:他死定了,不用追了。”
“这。。。。”众人也不怀疑,转身要走,却见白苗停在原地,白苗说道“:你们走吧,我想静静。”
众人也不矫情,齐齐走掉,留白苗一个背影在原地。
白苗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落在草地上。
第二十二章 天命可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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