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温他们出事了？”淑宁问。
“嗯。”杨硕长叹口气。“我们等了一下午他们都没回来，总部用电台通知我们晚上有台风，让我们天黑前一定要撤回来。海岛的台风破坏性很强，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撤回那就是放弃考古这群人了，大家坚持到最后一刻，在我们要返航的时候，有人看到海上有东西浮上来，将船凑的近些，看清了是人，但是是尸体。”
“都死了？”淑宁问。
“是的。”事隔多年，但每每想到当时情景，杨硕依旧很痛苦。“他们一行人，一个不少，尸体都浮了上来，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他们的死状。”
“死状？”淑宁意示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人通体承深蓝色。小温脸都看不清了，不过能用衣着上判断是她。”形容到此，杨硕身体在抖动。事隔多年，可见此事对他影响之深。“我从没见过如此死相的人，他们的衣着都保留完整，没有外伤，表情安详。可以分析他们在临死前都没有痛苦。只是身体祼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得蓝色，是那种墨水的蓝色。他们尸体浮上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借着黄昏微弱的光，能看出来这蓝色还带着荧光。非常吓人。”
“是吓人。”淑宁看了眼杨硕。这时大家已经走到小店后门附近，因为话题未尽，他俩就在站后门外聊。淑宁突然想拍拍杨硕肩膀，表示安慰，但内心的回避让她控制了自己的行为。
“之后呢，部队知道后事情怎么样了？”
“我们当时都吓坏了，用电台跟陆地联系，因为马上要有台风到来，所以必须返航。将他们的尸体打捞上来，大家回到指挥部。之后北京又来了几位专家，他们的尸体也都被带走了。再之后这事就没有了下文，最后部队给的结论是这些专家在考古的过程中意外死亡。只有这么一句话。”
“真遗憾。”淑宁陪着杨硕叹口气。“你和小温的故事也到此为止了。”
“不是。”本想着人死了，所有美好的感觉都会到此为止，淑宁惊奇于考古队员的离奇死亡，也感慨于杨硕和小温之间青涩的没有开始就被迫结束的爱意，但没想到，这话一说出口，杨硕就表示反对。
“不是？”淑宁不解。
“两年后，我从部队转业。家里就开始给我张罗处对象结婚的事。我倒是也不反对，但每次有介绍人带姑娘来跟我见面。小温微笑的样子和那具深蓝色还带着荧光的尸体就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那种先是很美好，之后是在惊恐中绝望的心情到今天我都不能完整的形容出来。后来索性我就不再相亲了。家里父母拿我没办法，时间长了也就不在管了。回到地方，在单位朝九晚五的上了段时间班，感觉没什么意思就开始自己做生意。二十六七岁的时候，我生意就已经步入正轨。这时候有钱了，也有精力了。我想解开自己的心结，想知道小温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于是我又回到三沙，找到当年的部队，通过组织，我联系上了小温的父母。”
“看不出来，你这么长情。”淑宁没想到只是几面一微笑的好感，这位叫小温的姑娘在去世后居然让杨硕牵挂这么长时间。
“小温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父母中年得子，把小温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疼爱。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两口的世界塌坍了。我找到他们时，小温的母亲已经去世，她父亲身体也不好，在医院里由他的一个晚辈侄子照顾。最初温爸爸不愿意见我。”
“为什么？”淑宁问。“他的女儿又不是你害死的。”
“也许是因为见到我就想到他的女儿，不想回忆伤心的往事吧。”杨硕解释。“我在医院陪了老人最后一程，人与人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看得出来，老人挺喜欢我的，总是说他的女儿命薄没有福气。”
“你没事吧。”见杨硕脸部表情扭曲，痛苦的神情，淑宁又有一次想伸手抱抱他的冲动，但依旧被自己控制住了。倒是杨硕，主动伸手拍拍淑宁的肩膀。告诉她自己没事。
“那时的我是真诚的，温爸爸喜欢我，在照顾他的过程中我也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感情。小温长的很像她父亲，每每见到老人，我都能想到小温微笑的样子，这个记忆只有美好，并没有之后看到尸体的恐惧，所以那段时间，我很满足。本以为替小温尽到孝心，在温爸爸去世后，我也打算开始自己的生活，将这段记忆放在心灵深处不在提及了，可没想到又有事情发生了。”
“又怎么了？”淑宁想不到这样一位暮年的老人，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温爸爸去世前，将小温的日记交给了我。小温从很小开始就有记日记的习惯，她的很多事，也包括很多秘密，都在她的日记本上有记载。”
“秘密？”
“对。”杨硕点头，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位单纯的小女孩，虽说比我年纪大，但在我面前，她总是笑而不语，给我的感觉温柔含蓄又温暖，初恋总是很美好，会把所有美好的想像都加注在自己喜欢女人的身上，所以我从没想过，这会是个心机很深的女子。”
“怎么回事？”淑宁意示杨硕接着说下去。
“这些日记是小温的遗物，也是在她去世后，才由温爸爸和温妈妈到她单位住处取回的。在里面记录了，她表面是考古研究所的书记员，日常负责工作记录。但实际的身份是国外一个具大的考古盗墓集团老板的情人。”
“什么？”淑宁大惊，这位温婉的女子，从文静的小姑娘到外国人情妇这一身份转变，不只杨硕无法适应， 刚刚听到的淑宁同样很难转变。“快细说说，怎么回事。”
见天已经亮了，杨硕只能长话短说。“小温在法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考特兹。”
“等等，你说什么，她是考特兹的情人？”淑宁又是大惊，这接二连三的落差让她思维有点跟不上。
“你知道这人？”
“废话，别说我了，你去北京天桥，找个摆地摊卖古玩的，问他考特兹是谁，都能知道。世界级收藏大家，拥有自己的产业集团，酷爱考古，他私家考古团队可以说比国家的专业队伍还专业。这些年考察古墓无数，古埃及金字塔开馆他都有参与。你说小温是他的情人。十年前，考特兹多大。”淑宁头脑中组织关于这位考古学大家的资料。
“我刚知道这事，比你还要吃惊。”见淑宁有这种表情，杨硕倒不奇怪。
“十年前，考特兹也就四十出头，小温二十多岁，也还算行。那她为什么不留在法国，跑回中国做个小书记员干什么？”
“因为土尔扈特宝藏的秘密。”杨硕回答。
“又是土尔扈特宝藏，这有什么联系。”
“那个时候的考特兹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考古王国，只是对古文物有些喜爱，土尔扈特宝藏的秘密考特兹是如何知道的，小温的日记中没有太详细的记载，只是一笔带过，我分析土尔扈特当年东归，还有一部份人留在伏尔加河对岸，因为当年天气暖，本应该结冰的河水没有结冰，所以不得以没能同行，继续留在欧州，他们中的一部份人之后展转来了德法。不乏其中有知道宝藏秘密的人，考特兹应该是从这些人口中得知土尔扈特宝藏的秘密的，之后就一直至力研究。十年前，中国考古业远没有现在发达。这个秘密中国也在探寻。小温就回到中国，顺利进入了考古研究所。与宝藏有关的考古资料，小温都定期印复，偷偷发往法国。这个秘密持续了两年之久。在日记本上还记载了很多国家在宝藏探寻方面的成果。我对这件事最初了解也都来源于这本日记。”
“天呀，那不就是间谍么，太不可思议了，考古队估计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小温是在考察的时候出事的，事后还被定为烈士。这事想想有些可笑。我心理藏了这么多年的初恋居然是这种女人。在她的日记里，一句都没有提及我。对于她，我只是个路人。”杨硕自嘲的笑了笑。
“这日记，温爸爸也看过。”
“是的，最初我找到他，他很排斥我，更多是不知道以一种什么心态面对我，面对他们女儿。一直以来都以女儿为骄傲，认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好女儿，有文化，听父母的话，那个年代孩子能到国外留学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女儿日记的秘密让两位老人在纠结中度过了自己剩下的时间。温爸爸对我说，他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一切告诉我，如果不说，照顾他终老，了决我的心结，我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但他们还是选择将事情告诉我。温爸爸说，他喜欢我，相信我。日记中还有很多没解开的秘密，他想让我去一件件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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