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给我正常的化妆好了,今儿是大宴,师傅也要在御膳房忙着,娘亲定然也不会闲着,其他的你不必管,听我的就好了。”她费尽力气的起身,然后坐在铜镜前,八角菱花铜镜中的女孩子面色惨白,无精打采,失了神一般,双眼中尽是绝望和无奈,看起来格外的空洞,她的心里格外的平静,表情虽也是不以为意,可是难掩的愁容还是一目了然。
“唉”小嘴轻轻地张开,然后叹了口气,抚了抚自己隐隐发痛的胸口,继续说道:“贺礼那边如何了?”
“娘娘都挑好了,就等着明个送给他们呢。”
“好的,先给我梳妆,然后通报娘亲今日我不用午膳了,待娘用完膳午休之后我们差不多就能赴宴了。”
书愿的心里还是不解,小姐怎么感觉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一般,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变得这样沉稳安静。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很好奇,可是鉴于主子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口去问。
含嫔自昨日从女儿的寝殿出来,一上午都没见着仙卉,她不知道女儿在生病着,可是为娘的心里总能察觉出有点不对劲,她也不去硬问,只是觉得不论闺女是恨嫁也好,其他什么原因也罢,她的烦恼总和这婚约有关系,这些事情,自己硬是去开解到不好,是女儿太小了,过上几年,她自己便会想通这其中的道理。
大殿内的宫女太监们紧锣密鼓地装饰打点着皇宫里的每一处角落,孙院判知道今天的晚宴是极为重要的,收起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性子,细致入微地查验证手中的米饭。太医院一半的医生都聚在了紧挨着大殿的御膳房,每一个人都专心致志地查验着手中的食物酒水,确保送进各宫主子们嘴里的食物不会有问题,剩下的太医也都没有闲着,在大殿旁的小偏殿里随时待命。
各宫的主子们不论是皇子公主还是妃嫔,自己殿中所有的丫鬟也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给自己的主子沐浴梳洗打扮,准备贺礼。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序,所有的人都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当然,德明殿的三殿下也不会闲着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又盛大的晚宴。
剧烈地头痛又一次席卷上了仙卉的太阳穴,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然后用手扶着额角,书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一步两步,仙卉只觉得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仿佛走了好几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大殿外,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她只觉得头晕的厉害,并不能听清周围的人说什么。
“大姐今日真是美丽动人。”
“对啊,妹妹可是我们南遥的骄傲呢。”
“大姐我可要沾沾你的喜气,这真真是好福气!”
她听见自己的哥哥姐妹们都在夸赞自己的大姐,抬眼望去,前方人群中一个宛若仙子的姑娘亭亭玉立,脸上带着娇羞的笑容向大家一一点头。仙卉又忙地低下头去。
大姐可真美丽,她心中默默赞叹。
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人群中的宇文泽一眼就看到了她,今日的她很不一样,面色凝重,面上好像只是稍微描了一下眉毛,什么脂粉都没有涂,她好像是生病了,一点气色也没有,嘴唇也是白的吓人,颤颤巍巍地扶着身边的丫鬟,她还是那样不抬眼去看别人,就只是静静地站着。
“五妹妹怎么如此病恹恹的,真真是扫了兴!”她前面站的四公主回头看着她没好气地说,虽说声音极小,可宇文泽听得见。
仙卉深呼吸长叹一口气,头就这么深深地低下,紧紧抿着嘴唇。平日里若是听见四姐这样挤兑她,她也定是要怼回去的,可是现在她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个字都不想在于她争辩,只是默默的在下面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低头站在那里。
她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现在宇文泽一定就在自己的身边,她不敢与他对视上,更不敢看见那样光彩照人,玉质金相的大姐,想起自己如今这样面如土色苍白无力,实在是觉得可笑至极
“皇上到——皇后到——”
随着殿内太监的一嗓子,殿外的公主皇子们,将军们,还有各宫的嫔妃们各个屈身行礼。然后大家按着各自的品级入殿就坐,先是各宫的妃嫔,再是皇子公主们,最后是几位将军们。
昨夜的南遥下了一场大雨,直到今日空气中还是清冷又湿润的,仙卉只觉得头越来越重,身上也越发的冷了,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也愈发的强烈。她紧闭双眼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要清醒。
“月锡三殿下宇文渊到——”殿中的太监依次喊着殿外站着的主子们。
“月锡三殿下宇文渊到——”
“怎么回事?”
“如此盛大的晚宴三殿下竟会迟到”
听到太监一连叫了两边,却还是没有见到三殿下应声。
“月锡四殿下宇文汭到——”
所有人都疑惑了,这是如此盛大的晚宴,既要宣布联盟作战,又要宣布大公主的婚约,怎么三殿下能在此时迟到呢?大公主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她只是听说过三殿下和自己未来的夫君不对付,可是不曾想连宣布他们婚约的晚宴都迟到,惹得所有宾客都觉得尴尬无比,自己也是丢了人。太监跳过了宇文渊,直接宣了四殿下进殿,之后的流程又继续进行。
“南遥五公主楚仙卉到——”
仙卉长叹一口气,然后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疼痛才让她稍微清醒一些,本来身子就一直发烧着,又在外面湿润的环境下站了这么久,只觉得双腿从膝盖到脚尖都变得麻木,胸口里面像是烧了一团火一样,一直冲到嗓子眼。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喘着粗气,全身上下还是无法自制地打颤。
一步一步,从这里到殿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彩上一般。不能倒下去,千万不能摔倒。仙卉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能丢人,在这里摔跤不仅是会丢自己的人,还会丢南遥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宇文泽会看着自己,一定,不能在他面前倒下。
终于走到了殿内,仙卉跪下行礼,腿实在是无力,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瞬间传来刺骨又尖锐的疼痛,可是她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在了手心的肉里。
“仙卉给父王母后请安,见过各位殿下,姐姐们。”
宇文泽听得出来她强忍着难受,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出来,不仅说的字字清晰,还要让每个人都听见,联想到她昨天在屋外淋了半个时辰的雨,宇文泽的心里还是阵阵地发酸。
书愿扶着仙卉吃力地站起来,然后又是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那个离她的父王最远的座位。
只有坐在椅子上才觉得片刻舒服,真是可笑之极,自己这样狼狈和不适,整个宴会上的人,或许只有自己的娘亲真正心疼自己,其他说是自己的亲人,可还是没有一个人在意她。
“今日是你们出征的践行会,朕有大事要宣布,三殿下的大将都在此,这三殿下和副将为何还不到场啊?莫不是前日的请帖没有发到?”
直到所有的人都同聚一堂,还是没有看见三殿下宇文渊的人影,不光如此,就连他的副将尚德将军也不在席间。南遥的皇帝之所以现在才发问,其实就是在给三殿下台阶,他以为三殿下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可如今还是没有等到,皇帝的语气中疑惑夹杂着少许的愤怒。
“回皇上,三殿下的请帖奴才们前日就已按时发出了,三殿下怕是正在准备贺礼呢。”
“算了,朕已经等了他许久。”皇帝的眉头皱到了一起,什么贺礼这么麻烦,要准备这么久。想起有要事要宣布,怎么能为了他一人再去浪费大家的时间呢?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日将我们南遥的大公主楚文景许配给月锡七殿下宇文泽,朕和月锡的皇帝都觉得很不错”
仙卉只觉得父王说的一字一句就如同钢钉一般狠狠钉到自己的心头。她的耳鸣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听不太清大殿上的人说些什么,再一抬眼,就见到宇文泽和大姐已经双双跪在了殿前。
太监的手上拿着皇上的婚诏大声地念着: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朕大公主楚文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朕躬闻之慎悦,特封为永宁公主,今月锡七皇子宇文泽正值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与七殿下堪称天造地设。一来为成佳人之美,二来为两国连谊。择良辰完婚。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谢陛下。”
“谢父王。”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仙卉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地接上婚诏,然后叩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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