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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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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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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三省的风月场到底没有变天,缱绻年华的老板娘亲自向魏贤青赔酒致歉。

    先前纷纷攘攘猜测魏贤青失宠失势的人,都暗自惋惜,这样好的机会居然还没扳倒这个女人,同时又暗暗惊叹于她的好手腕。

    要知道许秉臣与温惟良向来不对付,都是道行颇深的老狐狸,同样是胃口大到想要吞下整个东北的爷。

    许秉臣沾着黑 势力,道上赫赫有名的大哥。他从前在华南开赌 场,老奸巨猾的人物,人脉关系错杂甚至波及白道。

    这些年温惟良渐渐把手伸向夜场,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和许秉臣抗衡。毕竟这里是东三省,没点黑背景手里的资源没那么肥。

    若非不得已,魏贤青也不愿和许秉臣搅和在一起,无端引起温惟良的猜疑。

    水曲柳制成的拼花地板,铺着大幅的红色流金地毯,墙上镶嵌着挥毫泼墨的山水画,大宣炉里氤氲起袅袅檀香,掩去了朱甍碧瓦,声色犬马。

    半城流金不愧为东三省头一块招牌,排场够大,膏粱锦绣,纸醉金迷。

    这一处流光溢彩,端坐其中的女子也眼波流转,明艳夺目,一身热烈的大红色,偏偏被她穿出了清冷的意味,水汪汪的眸子雾气弥漫,仿佛带着不真切的笑意,那细细拧紧的眉却昭示着她的不悦。

    魏贤青神色微冷,“许老板的意思是我的人管不住嘴。”

    男人夹着一根烟,朝烟灰缸里弹了弹,唇角勾起,明明是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他慢条斯理地掸去烟灰,“一群爱嚼舌根的女人,难说。”

    这该死的大男子主义。她扬眉,忽然施施一笑,说不尽的风流妩媚,“那许老板说的女人里可也包括我?”

    许秉臣沉沉低笑,他其实长得很好,总是一副斯文清瘦的模样,半点也不像常年混迹赌场,玩枪弄武的亡命之徒。

    可她还记得程程说过当年在南省,许秉臣可是个暴戾凶残的狠角色,杀伐果断,能在华南称霸一方的爷决不会是心慈手软斯斯文文的善茬。

    他狭长的眼底呈现出一圈淡淡的青色,恍若流离端的瘾君子,“魏小姐既称青爷,巾帼不让须眉,又岂是寻常女子所能及。”

    这本是句极其恭维的话,偏偏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没有半分违和。

    她赤着脚趿着半褪的袜,懒洋洋地把手搭在扶椅上,娉娉婷婷地撩起眼皮,“许老板哄起女人来真是经验十足。”

    他沉沉笑着,清癯的眉眼一时也生动了起来,“美丽的女人向来是用来疼的,尤其是像魏小姐这样从头美到脚的美人。”他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偏向下方。

    魏贤青下意识地低头,果不其然,罗袜已经褪去大半,露出玉瓷般秀气的脚,玲珑剔透。

    她不动声色地把脚往回收了收,似笑非笑地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眸子,“许老板难道没听说过非礼勿视么。”

    他深面削颊的轮廓线条缓和,“魏小姐这样水汪汪的女人,我舍不得不看。”

    他说得很露骨,刻意咬重水汪汪三个字的音,其中情 se意味不言而喻。

    她偏过头,微微凑向他,眸光流转,“许老板这样,别人会误会的,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

    他不躲不闪,饶有兴致地低下头,一时两人挨得极近,彼此喷出的温热的气息暧昧地刺 激着敏 感的肌肤。

    她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唇上薄薄的纹路,每一分每一毫都那样清晰。

    他清癯的模样近在咫尺,神色不定,“难道不是么?”

    她一副无辜的模样,眼底却是狡黠的意味,反问他,“许老板很想和我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许秉臣意味深长地看她,把烟一卷丢进明黄色的金钟花盆里,烟卷儿窝在花瓣里,一霎时就烧黄了一块,“我很好奇,能让温惟良着迷的女人是怎样的滋味。”

    她挑眉,故作惋惜的模样,“向来听闻许老板不近女色,现在看来传闻果然还是不可信的。”

    他低低地笑,连眼角都起了细细的纹。其实他年纪并不大,三张出头的样子,在一群虎背熊腰粗犷跋扈的混 子中格外出众。只是他骨子里太危险,让人不敢沉沦在他的色 相中。

    他苍白的指尖抵在描红的骰子上,“传闻魏小姐是混迹风月的娘们,可又有几个人晓得艳冠东北的青爷竟曾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官家子弟。由此看来,传闻的确是不可尽信。”

    魏贤青半眯起眼,清清凉凉地笑了,蒙蒙水雾遮掩住了一抹凌厉,“许老板找人查我。”

    他把玩着骰子的手一顿,淡淡的唇几不可闻地溢出一声叹息,仿佛只是刹那间的幻听,“魏小姐和我交易之初,我的条件就是务必不能有所隐瞒,是魏小姐先违背了规则。”

    她眉目间肃杀之气毕现,半晌才渐渐敛去,漫不经心地呷一口清茶,“那许老板可有查到陈尚古。”

    许秉臣忽地把一根修长的指抵在薄薄的唇瓣间,女人的惊呼声在一片沉寂中尤为刺耳。

    一个胳膊上纹满刺青的混 子流里流气地拽着个楚楚动人的小姑娘,往他们这边一丢,“臣哥,这小娘们一直躲在后面偷听。”

    许秉臣把骰子按在花花绿绿的一堆牌中,“现在魏小姐还不相信你的人里面有内鬼么?”

    魏贤青侧过头,袅袅起身,款款地走向被摔在地上的女孩。

    她轻轻抬起那女孩的头,凉凉的指抚上那强装镇定的脸蛋。

    “啪!”猝不及防的清脆一声,女孩漂亮的脸蛋立刻高高肿起,留下黑紫色狰狞的血痕。

    “说,你在为谁做事。”魏贤青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卡住女孩纤细的脖子。女孩面色泛白,死死地抿着唇。

    好一条忠心的狗。

    魏贤青松松移开手,站起身来风情万种地朝那女孩一笑,“看来倒是我怀里养出了一条毒蛇,你既然不愿说,那就让阿猛来伺候你吧。”

    阿猛是魏贤青最看中的干将之一,专门用来整治女人,被他玩 an的女人不计其数。

    她懒懒靠在椅背上,不经意地对上女孩恐惧的眼,“温惟良最喜欢干净的姑娘,你说这样他还会要你么?”

    那姑娘抖得厉害,脸色苍白,却依旧死死不出声。

    可那紧紧蜷缩的泛白的指尖已然泄露了她想要极力遮掩的秘密。

    魏贤青常年雾气弥漫的眸子闪过几分不耐,抬眸朝门口的保镖颔首。

    女孩似乎不敢相信魏贤青真的会处置她,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魏贤青。

    魏贤青却旁若无人地掩唇轻笑,“怎么,以为有温惟良的授意我就不敢动你了?”

    那女孩被狼狈地架起还犹自挣扎着说,“魏贤青你不能擅自处置我!你这样就是不打自招,说明你心虚,你背叛了温先生!”

    魏贤青拧了拧细细的眉,“肖飞,你去跟阿猛讲,这女人讨厌得紧,让他好好招待一番,最好让她再也说不了话。”

    那保镖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动作冷硬地把女孩拖了下去。

    许秉臣沉沉笑道,“魏小姐好手段,我猜那小姑娘的脸蛋恐怕是不保了。”

    她斜斜睨了一眼他,“许老板心疼了?”

    他闷闷地笑,“魏小姐这质问的口气会让人以为我才是你男人。”

    这男人,好像一分钟都不能不占她便宜。

    魏贤青眯起眸子,“现在许老板可以谈正事了吧?”

    他敛起清隽的笑意,抚着温润的玉扳指,“如魏小姐所说,陈尚古水很深,要找出他的狐狸尾巴并非一朝一夕的小事。不过近来我的人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旧闻,”,

    他别有意味地顿了顿,“陈尚古和魏小姐的父亲曾为了一个姓程的女人大打出手,据说当年闹得很难看,连你母亲亲自出面都无济于事。”

    她纳罕,“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

    在她眼中,父母之间向来和睦温存,施家与陈家更是关系紧密亲切的世交,从无半点龌龊,所以当她得知陈家的倒戈时才会愤怒异常。

    现在看来,两家应是早生嫌隙。

    许秉臣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陈尚古一向谨慎,城府颇深的老狐狸,却愿意自曝软肋,为了一个女人出头,魏小姐大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她蹙眉,问他,“那女人呢?”

    他把玉扳指套回无名指,笑意不减,薄薄的唇瓣轻启,吐出两个冷冷的字,“死了。”

    又虚虚比划着补充道,“一针打下去,据说死相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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