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预订的婚期还有半个月,吴玉晴的每一天,都沉浸在一种欲为人妇的喜悦之中。
看着手中的报表和文件,时不时便会看一眼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每每那一刻,脸上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按下内线电话:“李姐,通知一下,九点的时候所有的部门经理到会议室开个会,我有事要宣布。”
对面的助理李姐犹豫了一下,有些疑惑。
“吴总,您刚才不是说九点半的时候开会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在刚才呀……”
“好的,我知道了,九点半点的时候会议照开吧。”
缓缓的放下电话,吴玉晴微皱着眉头,全然没有印象,如同那一个瞬间完全被抹去了一般。
思索了许久,却是没有结果,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已最近被即将结婚的事冲昏了头脑了,发生的事都记不得了。
忽略掉了这个小小的细节,吴玉晴继续整理着商场内的资料,她准备做成最简易的报表交给顾言,方便他更快的消化和学习。
虽然每天仍旧来商场工作,但她听从了顾言的建议,每天会将主要事务处理完毕,剩下的则交由助理完成。
今天的工作似乎琐事很少,三点刚过,吴玉晴便整理完毕,早早的回到了家中。
吴文政夫妇并不在家,来海市时间不短了,他们似乎也认识了一些中老年的朋友,下午会时常到小区的活动立场去散散步,聊聊天。
看着空空的房间,吴玉晴不知道自已是不是也陷入了婚前综合症。最近,她时不时会翻找一些以前的相片或是饰品出来看一眼。
“对了,上次把高中时的毕业合照放到哪里去了,黄海雁和徐少芬总该给他们发个请帖吧。说起来,一晃竟是这么多年不见了。”
在橱柜中不停地寻找着那本相册,也不知是被妈妈放到哪里去了。
在找到爸妈卧室的书柜上层的一个抽屉的时候,吴玉晴却发现了一本病历。
有些好奇的拿了出来,却发现病历上的名字竟是自已。
翻开来一看,虽说字迹有些潦草,但她依稀看的出来脑瘤两个字!
有些难以置信的再次定睛确认了一遍,手中紧紧的攥着那本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小本子,瘫坐在了爸妈的床上。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抑或是不甘,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许久,泪水慢慢的止住了,吴玉晴凄然一笑,怪不得爸妈最近这么反常,而自已也有那些多不合常理的症状。
害怕过后,吴玉晴反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人们对各种肿瘤癌症之类名词的天性之中的恐惧,没有人可以避免,但无论你的心理有多脆弱,病魔都不会对你绕道而行。
站起身来,把病历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缓缓走出了父母的房间。
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不停的回放这些天以来的各种快乐的情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开门的声音传来。散步回来的吴文政夫妇走了进来。
看见独自坐在沙发上的女儿,何灵玉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晴,你的脸上怎么了?怎么妆都花了?”
“噢,妈,我没事,刚才去洗水间的时候,被水溅在脸上了。”
“对了,小顾一会儿来不来?要来的话,我这就去做饭,那孩子好像很喜欢吃我做的红烧排骨。”
“中午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下班以后就过来。”
顾言这几天有些累,不只是身体。
一面,他要在广告公司的工作时间之外,接触婷丽服装的业务知识,另一方面,还要每天看着叶梓梦那张受伤的面孔,受着内心的煎熬。
那张写着叶梓梦名字的结婚请柬,他一直放在抽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又如何跟她解释。
下班以后,在叶梓梦幽怨的目光中,顾言逃离了公司,开车来到了吴玉晴家中。
“你来了?”没有以往那种欢快,只是微微的一笑,吴玉晴看着顾言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心里有些心疼,也有些感激。
顾言为什么要跟自已结婚,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怎么了,玉晴,看上去好像不是很舒服。”
“不知道,这几天总是觉的整个人很懒。上次跟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怎么说?真的说没问题吗?”
顾言略微迟疑了一下,对她笑着点了点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说你前一阵子有些劳累过度,需要多休息,所以你以后工作上不要再那么拼了。”
“嗯,我知道,我会听你的话,好好休息的,只是公司的事,你也该快点熟悉起来了,以后公司就要指望你了,都说女婿算半子,我们结婚以后,你能撑起公司,也能照顾好我爸妈了,对吧?”
吴玉晴看着顾言的眼睛,她的话问的很认真,目光中似乎也在等待着他肯定的回答。
顾言对这个表情有些陌生,只是他并没有读懂那表情和问话之中的含义。
点了点头:“应该是我们一起照顾才对。”
吴玉晴没有回答,只是回了他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这顿晚饭,桌子上的气氛比起以往,有些平淡。
第二天上午,吴玉晴给助理李姐打了一个电话,便早早的开车去往了海市医学院附属医院,她有意的避开了先前去过的医院,因为她清楚,自已的病情被隐瞒下来,不是没有原因和道理的。
自已挂了号,做了一个磁共振,吴玉晴独自坐在走廊内等待着结果。
漫长的等候,本身就是一种煎熬,其实她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猜测。
如果是比较乐观的结果,爸妈为什么不动员自已做手术,而且为什么会像弥补缺憾一般的为自已做了那么多事。
只是求生的的本能加上对幸福未来的憧憬,让她抱着一丝飘渺的希望。
一个小时的等待,如同漫长的一天,好的结果,坏的结果,不停的交替。
终于,拿到了片子,吴玉晴交给了门诊的专家医生。
看过片子,大夫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姑娘,这个检查结果是谁的?”
“是我的。”
大夫一愣:“请问你的家属在吗?”
只看大夫的表情,吴玉晴便大致明白了些什么:“我没有带家属来。”
大夫看着她,有些迟疑,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我个人建议你再多去几家医院做一下检查,这样得出的结果会比较精确。”
“大夫,我有心理准备,请你如实的告诉我,我的病情到底怎么样。”
“姑娘,对不起,我个人得出的结论是结果不容乐观。而且你脑内的阴影位置很敏感,我觉的不适合做手术。当然,这一切,只是我个人的经验之谈,像这种病症,最好是再去其他的地方检查一下,或许别的高水平的医院能有更好的办法。”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从医生的口中听到,那种最后一个希望的泡沫被扎破的绝望感,还是让她面色变的惨白。
“大夫,我想问一下,我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我不敢定论,但是依照片子上的结果来看,怕是不会超过三个月,甚至更短……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判断,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结果也会因人而异,而且你现在看起来,情况还算不错,所以,也有可能时间更久一些……”
医生的话说的很委婉,很人性化,但吴心晴却越听越模糊,以致连他最后的几句都听不到了。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门诊楼的,如果失了魂一般的坐回到车上,关上车门,一把抓住方向盘,伏在上面痛哭了起来。
年轻人之间生生死死的玩笑,任何人都开过,但要真切的面对它的时候,吴玉晴才发现,自已并没有那么豁达,也没有对生死看的那么通透。
她想活着,尤其是在顾言向她求婚以后。
她感觉自已的幸福才刚刚降临,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还没有品尝到幸福的味道,筵席便要散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感觉自已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直到哭的泪也干了,力气也没了,吴玉晴缓缓的坐正了身子。
擦干了眼角,吴玉晴脸上露出她天性中的坚强,不管怎么样,至少自已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既然活着,那就要把还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活出一份精彩来。
更何况,不管结不结婚,顾言给自已的幸福,已经降临了!
珍惜眼下的每一天,不给自已留下任何的遗憾。
掏出手机,拨通了顾言的电话,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顾言,工作很辛苦吧?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吴玉晴反常的举动和语气,让顾言有些疑惑,说不出来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回馈了吴玉晴一丝体贴上:“不用了,你最近天天做饭,是时候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了。要是你不反对,我做油焖大虾和酱香猪脚吧。”
吴玉晴听罢,心里暖暖地,这个细心的男人,竟然注意到了自已最爱吃的菜。
“能多做一道吗?”
“嗯,你说吧。”
“青椒肉丝。”
“好。”
顾言挂上电话,心里反而涌起一阵愧疚,吴玉晴也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但自已却让她的最后时光活在欺骗里,虽然是善意的谎言。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一步一步,他正拉着吴玉晴的手,送她去天堂的时候,自已也往深渊里滑去。
拨通了叶寒星的电话:“老同学,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有东西要给你。”
挂上电话,将手中的一张带着喜字的红色请柬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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