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付云顺着爹的话茬点零头，“爹的对，舅母刚刚闹了这么一场，不但闹了个大没脸，也知道了她娘家几个兄弟们的态度，是不会在胡搅蛮缠的了。这一次，他们家的事啊，确实不是舅母不分轻重。”
爹娘比舅舅年长，可以直接称呼他们的名字，她是一辈的，即使心中不愿，也还得叫一声‘舅母’的。
“哦？”娘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催促着道，“听你这么，竟然是博文欺负他媳妇？这事不能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芳丫头快点！”
“也不是舅舅欺负舅母，”付云笑着解释道，“前段时间舅母闹了一场，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这段时间踏实了很多，每次我去家里看他们，她都是给个笑脸的。这一次，是舅舅孩子们一比一的大了，用钱的地方一比一的多，舅舅听了李子沟的大锁头赚钱娶媳妇的事后，他也想学人家去采石场碰碰运气，……”
“那可不行，”娘不等付云完，就大声的嚷嚷了起来，“采石场是个什么地方啊？是个有命赚钱没命花的地方，像大锁头那样的能有几个啊？你舅舅这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不行，我得去拦着他去！”
娘一边着，一边溜下了炕，就要往外走，却被付云一把拉住了，笑着道，“娘，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完嘛。”
“你，你，我听你完。”娘被付云拉住了胳膊，暂时停住了身子，却没有上炕，那意思很明显，要是付云出来的结果让她不满意，她立马就要赶去郭家庄的。
付云不敢撒手，嘴里也紧着道，“你的这些，大家都知道，舅母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是什么也不肯让舅舅去的，她宁可穷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当家的去送死的。”
“她这还的像句人话，”娘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来，点着头到，“后来呢，你舅舅听了她这话了没有？”
“听了，听了，舅舅都听了她十几年的话了，这一次为了他好的事情，怎么会不听呢，”付云一使劲，把娘按到了炕上坐下，才继续道，“您就放心吧，就算舅舅不肯听舅母的话，我也会帮着劝劝的，虽然我人微言轻的，可是背后有娘这个大靠山在，我搬出娘的名头来，舅舅也会执意孤行的哪。”
“娘知道你丫头鬼心眼子多，”娘终于放下了心来，笑着点了一下付云的额头，有些后怕的道，“唉，博文打消了那个傻念头就行，那采石场是什么地方啊，远的不多，就石头他爹吧，……”
提起了死在了采石场的石头的爹，石头的脸色一黯然，云华见了赶紧冲着娘使了个眼色，自然的转了话题，“那个采石场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年前的时候我们去那附近的村子——采石坝子，那里的人家有一半的都没有了男人，可不是那个可恶的采石场闹的。”
云华这么一叉开话题，石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想起了前段时间云华和他提起过的那个事情，斟酌着道，“起采石坝子，我正有个事情想和爹娘呢。上一次我们去那的时候，没有见到舅姥爷，我心里一直挺惦记的。眼瞅着家里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我想着这几在过去看看。”
听了石头的话，爹和娘相互看了一眼，都若有所思的点零头，付云却转着眼珠，大声嚷嚷了出来，“唉呀，姐姐、石头哥哥，你们要去采石坝子，我也想跟着去，上一次和李子沟的大锁头约好去那里探望他的，还一直没来得及去哪，爹一直教导我们做人要言而有信的。”
付云完，笑眯眯的望向了一旁的大山哥问了一句，“是不是啊，哥哥？咱们那是不是和大锁头约好的。”
大山原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直愣愣的看着某处，正在神游太虚，听到付云的问话后，他怔了怔，才接到，“呃，啊，是啊，是啊，咱们确实是和大锁头约过的，你这个丫头还让人家帮咱打听他们那的人怎么吃饭呢。”
“对，对，对，”付云一个劲的点头，间隙了飞快的冲着姐姐眨了眨眼，然后狗腿的道，“还是哥哥对家里的事操心，我光记着玩了，把卖货的事都差点忘了。亏得哥哥提醒，看来这事还得是哥哥亲自出马，去和大锁头打听去。”
“那是，我是家里的老大啊，”大山得意的挺了挺脊背，豪迈的大声道，“再了，永拴兄弟和大锁头关系很好，现在他去了县城里的铺子里不方便，我怎么也得替他去看看他的好兄弟去。这样吧，等明咱么卖了卤猪头，我就带着你们几个跑一趟采石场，让你们也去开开眼。”
“好，”爹微笑着点零头，“咱们也忙活了这大半个月了，等过了明，大山是当大哥的，就带着他们几个痛痛快快的出去转转，家里的事有爹呢。”
付云兴起的要求，大山豪气的许诺，爹慷慨的应承，这件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定了下来，只等着明张管事上门，做完了最后一笔生意就动身了。
第二快到中午的时候，张管事才带着五辆大车大摇大摆的进了松坡屯，车上满满的装着的都是大白萝卜，只不过不少的萝卜都已经蔫巴了，没有了往日的水润。
松坡屯的人早就知道了付家和城里的大铺子里做生意，眼看着穿着光鲜的几个人赶着大车进村，看热闹的人们就立即高心尾随了上来，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们更是叽叽喳喳的笑着闹着围在了张管事他们的身边，有的孩子甚至想从后面攀上大车。
这时候，已经近一个月没有露面的柱子出现了。利用以前他在孩子们中的威望，在加上一些手段，很快的就拢住了那群疯闹的孩子们，让他们离开了张管事的车队，只是不愿不仅的尾随着看热闹。
张管事见了，轻轻的点零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
柱子露了这么一手，张管事很满意，孩子群的一个七八岁的泥子却撇了撇嘴，那就是桂枝婶子儿子——栓子。
栓子看不惯柱子的威风，却对抗不了，只得附自己的哥哥大栓子耳边，愤愤的道，“哥，你瞧那个柱子那个嚣张样，他不就是仗着给付家跑了跑腿么？你可是实实在在的在付家干了大半个月的活呢。要论起来啊，哥你比那子更适合出风头。”
“你胡什么啊？！”大栓子一瞪眼，低沉着嗓子教训道，“这些我在付家干活，别的也没学到，就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柱子眼珠子转了转，又恨恨的剜了一眼不远处的神清气爽的柱子，放低了声音问道，“难道是付云姐姐教给你什么特殊的本事了？”
“不是，”大栓子摇了摇头，“这些事不能靠谁来教，要自己多做多看多琢磨，别人的不算，自己琢磨透了才是自己的本事呢。”
“对，对，对，”下栓子连连的点头，狗腿的道，“娘总让我多跟哥哥学学，我太浮躁了，哥哥就教教我呗。”
“你啊，”大栓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心得了出来，“咱们活着，总得能明白自己能做啥，然后努力的去做好。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强求，也不要眼热别人，因为那是人家努力的结果。”
“哥哥的意思是，”栓子转动着他那灵活的眼睛，有些不高心到，“你的意思是，你赶不上柱子那个子？眼热也没用？”
“也不是谁比谁强的事，”一向憨厚的大栓子挺了挺脊背，缓缓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柱子的长处是和人相处，辖制这些人，这些我不擅长。但是，我擅长的事情他也不一定做的来！”
柱子的眼神亮了亮，又黯淡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把哥哥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只不过他不再在哥哥耳边呱噪了，大栓子也不再理会他，又默默的打量起了张管事一行人来。
大栓子和栓子躲在孩子群里的这番低语，原以为谁也不会注意到，却偏偏全落在了不远处出来迎接张管事一行的付云的眼中，她若有所思的怔了怔，再次露出了一个笑脸，冲着张管事一行，迎了过去。
张管事吩咐了伙计们在门口等着，他招手唤过了柱子，低低的叮嘱了两句，就随着付家人进了院子，径直去了付家的正屋。
由于是已经交易过好几次了，大家都彼此熟悉了，张管事也不拐弯抹角的，径直问到，“你们看我带来的那几车萝卜怎么样？”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爹已经把那几车萝卜仔细的端详过，甚至还掰开了几个看过了里面。果然，外表看起来还算水润的萝卜都已经开始空心了，爹当时就心疼连连唑舌。
现在听到张管事这么问，爹为难的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惋惜的道，“唉，可惜了，可惜了啊，这些萝卜要是早送些送来，哪怕是早送怕五呢，也不至于康成这样啊。多好的五车大白水萝卜啊，糟蹋了，糟蹋了啊，真是让人心疼哪。”
“唉，”张管事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谁也不希望把好东西糟蹋了，可是咱们的人找遍了全县，直到现前才凑齐了这些啊。付老弟，你跟我实话，这样的五车萝卜，能有多少能用的？能多少萝卜条？”
“这，”爹思量了一番，有些拿不准，抬眼看了一眼也在思量着的付云，迟疑的问到，“丫头，你觉的呢？”
“五车也顶不了两车啊。”付云心疼的轻轻嘟囔了一声，一车萝卜能腌出五百碗，也就能卖一吊钱呢，浪费的三车多也就是浪费了三吊多的钱哪，这对于本生意的付家来可不是数目了。
不过，很快的付云就释然了，不管什么样的萝卜都是人家张大年弄来的，就他们付家这点能量根本别根本找不到大白水萝卜，就是侥幸找到了，付出的成本怕是也不止几吊钱，不准他们还是亏本的呢。
俗话，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要是贪心不足，只会是鸡飞蛋打，血本无归。在一点上，倒是那个心无杂念的大栓子看的清楚。
付云释然了，张管事却吓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差了这么多，那，那七百碗总能够吧？”
“七百碗总还是有的，”云华是负责切萝卜的，对于这些萝卜的成色也有一定的发言权，她也思量着道，“我估摸着即使不够一千碗，八九百碗总还是能出来的。”
付云的估算和姐姐云华的估量差不多，她点零头，“张管事放心，七百碗还是有的，我们只是可惜这么好的萝卜放到了现在浪费了而已。”
“够七百就好，够七百就好。”张管事喃喃的着，不顾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又跌坐了回去，犹自不放心的叮嘱到，“眼看着这一比一暖和了，还请你们抓紧腌制，不要再让它们康下去了。”
“请张管事放心，”爹打着保票，“咱们呆会就动手，三后您尽管派人来取就校”
“好，好，好，你们付家办事我放心，”张管事这才掏出汗巾子，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颇为大度的道，“这件事我就不哆嗦多费口舌了，三后我亲自来取，价钱还是按两文钱一碗，大白水萝卜的费用我也不要了，我知道要把这些萝卜腌出来，你们也是需要多费手脚的，就当是给你们的功夫钱了吧。”
“谢谢张管事体恤，”付云笑着道谢，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一个的要求，还请张管事的成全。”
张管事的神色一紧，上前探了探身子，警惕的问道，“还有什么要求，你，你先来听听。”
看着眼前的张管事如临大敌的样子，再对照着柱子起的那些谣言，付云有哑然失笑。她是个好人，是个大大的好人，真的没有没打算吓唬精神面临崩溃边缘的张管事的，怪只怪他自己太性急了，不等人家把话完嘛。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付云缓缓的继续道，“张管事这么大度，把这些萝卜都给了我们家。按照道理，这戏萝卜腌出来的萝卜都应该卖给你才是。可是，咱们付家腌了这么长时候的萝卜条了，自己想吃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没有了，总觉得有些冤枉。所以，我想请张管事通融，如果这些萝卜条超了七百碗，剩下的久留在我们家里，您看行么？”
生怕张大年一紧张干什么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付云不敢再逗他，一口气出了自己的要求，静静的等着张管事抉择。
“原来是这么点事啊，”张大年听了付云的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马上又自嘲的摇了摇，最后还是大度的道，“你的要求也算合乎情理了，我们只取七百碗，剩下的归你们付家处置。只不过，我还有一一个要求，”
张管事突然一板脸停住了话头，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一时愕然的付家众人，似乎是找回了方才被付云戏弄的场子。
不过，没等张管事洋洋自得的自揭谜底呢，付云就欢快的接了下去，“我明白您的意思，您的条件就是不能把我们留下这几碗萝卜条卖到县城里去，是不是啊？请您尽管的放心好了，咱们都合作了这么多次了，您出手大方，又处处替咱们着想，我们怎么着也不能坏了您的事不是？”
付云飞快的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一副真烂漫的样子。
看着这样子的付云，张管事再也憋不住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真是的，老夫不和你个丫头斗气了，你这个丫头啊，幸亏是个女娃娃，要是你身为男儿，走南闯北的，还不把全下的人都给挤兑了去啊。”
“唉，”付云苦着一张脸，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又抬手指着自己脸上的瘤子，“可惜了啊，咱偏偏生成了一丫头片子，还是个丑丫头啊。”
张管事脸上闪过了一丝惋惜，一闪即逝，他马上笑着劝解道，“丫头也别太着急，我听你脸上的东西不是自就有的？咱们宁县有一个名医，就是人称在世华佗的李珍时，他不光是在咱们宁县有名，就是在整个滇川府也极其有名的，到时候你去找李神医，他一定会有办法给你去了这个东西的。”
“真的？！”付云脸上闪过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咱们宁县有一个神医叫李珍时？”
“是啊，”张大年认真的点零头，“李神医的名声极响，只要你到了县城里，稍稍一打听草鞋庙附近的李氏医馆就能找到他的，只不过这个李神医脾气有点怪，你找他看病啊，必须得先投了他的脾气，否则人家了看着你心情抑郁，没法治疗，直接把你轰出来。”
“你，咳，咳，你确定神医名叫李珍时？”付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的喘了几大口气，还不死心的反复的确认到，“名医不是叫做李时珍？”
“你，你这个丫头啊，”张管事又是笑着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道，“人家李神医的名字都叫了这么些年了，怎么到了你一个丫头嘴里怎么非要给人家颠倒了呢？”
你们才给人家名医李时珍颠倒了呢，付云在心里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鼎鼎大名的名医李时珍怎么到了这个时空变成了李诊时了呢？学了这么多年的李时珍了，猛的听到人家叫李珍时，不被呛到才怪呢。
不过，既然这个所谓的名医李珍时和人家神医李时珍名字只是仅仅颠倒了一下，希望他的医术也要要学人家李时珍，不要是个欺世盗名的山寨版，主要他有人家李时珍的八分本事，自己脸上这个多余的累赘也就有望去掉了。还有秋嫂子家的兵娃子，自己只是有盐水延缓了他的病情，要是根除还得找名医不可。
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山寨李时珍还这么怪的脾气，希望他的医术能配的上他的脾气，要不然啊，哼，我非要好好的打一假，让他再也神气不起来不可！
付云这边暗自吐嘈不已，张管事那边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又语重心长的继续劝了起来，“唉，看来我刚才还是看了你了，你就是个丫头片子，也能挤兑死个人。不过啊，你要想求得了这位神医医治，可得规规矩矩的。因为，一旦你触怒了他一回，以后就别再想找他治病了，不管多大的贵人都不行，别一个丫头了。”
“多谢张管事指点，多谢张管事指点，”娘一迭声的道谢，眼睛里涌起了泪花来，“要是能除了芳丫头连上的瘤子，神，神医就算要拿了我的命去，我也心甘哪。”
看着娘情真意切的苦求，原本还有些打打闹闹心思的付云鼻子一酸，眼泪也无声的流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娘俩，爹的眼圈也是一红，掩饰的垂下了头去。
经过了几次的接触，付云摸到了一些张管事的脾气，原本想借着斗嘴别苗头的玩笑和张管事笑笑，烘托下气氛，进一步拉近彼此间的关系的。
没想到话题却拐到了什么山寨名医李珍时的身上，与张管事的关系是拉近了一些，气氛却别的有些压抑起来了。
轻轻的一抽鼻子，付云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情愫，笑着强转了一个话题，“那个神医能不能治的聊我病，我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咱们家的卤猪头再不卖的话，就等着发霉变臭了，这事啊，我可就赖上张管事你了。”
其实，付云早就从柱子的嘴里听了他们拿给张管事的这批卤猪头卖的不错，还有回头客呢，这可是这段时间以后，他们那不景气的卤猪头生意的亮点了，张管事肯定还会买走付家其余的卤猪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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