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沉思了半刻,对李灿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先走一步。这一批兵器你先去查验,有什么问题我们事后再沟通。”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下李灿一人。他叹了口气,心想:既然是“非常要紧”的事,怎么才想起来?果然又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承前领着无恙进了将军府,一路畅通无阻。弥生此时吃过早饭正在办公,一名护卫收拾完餐桌,端了盘子准备出去,承前与他打了个照面,顺手就从盘子里拿走了一个包子。护卫对她这样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当什么都没发生的离开了。
“我带了个人来见你。”承前一屁股坐在弥生书案旁的椅子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随意的说道。
弥生抬头看了眼承前,接着眼波一转,看见了站在正前方的无恙,心中略微有些吃惊,但表情上不为所动。
无恙看见弥生,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尴尬,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弥生把眼光收回来,淡淡的问道:“有什么事?”
“嗯…”承前见无恙傻乎乎的也不答话,只好替他说了,“无恙说有东西要给你。”一直到她把手里的包子吃完,弥生和无恙都没有说话。
承前看了看弥生的侧脸,又转头看了看无恙,心道:怎么跟我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无恙愣了半天,终于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弥生案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父亲留给你的。”
弥生瞥了一眼包袱里的东西,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件软甲。银丝柳叶甲据说是从几百年前流传至今的一件宝物,它是由一种形如银丝的人造丝缝制而成,无比坚固,穿在身上轻如柳叶。这件软甲是将军府世代相传之物,由家族继承人负责保管。正常情况下由家族上一任的族长传给新一任的族长。
弥生终于有所动容,他放下手中的文案,摸了摸这件软甲。当年父亲就是穿着它上的战场,多年来未尝败绩。
“还有一样东西,或许在祠堂里。”只听无恙继续说道。
“你要去我们家的祠堂?”弥生抬眼看着无恙,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可不行。”
“为什么?”无恙说道。
“是啊,为什么?”承前突然趴到案前,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行就是不行!”弥生的眼神对上无恙的,一口回绝道:“这是规矩!你没有写进我们家族的族谱,是不能进去的。”
无恙皱眉,一把抓起案前的包袱,有些激动的说道:“这是我父亲临终前交代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听到“临走前”三个字,弥生心里多少还是很震惊的,那个人真的死了吗?这回应该是真的了,不然这件软甲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弥生思绪万千,表面上看去却冷静异常。他自然的往椅背上靠,不经意的把微微有些发抖的手从案前放下来,不想被面前的两人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
承前依然趴在案前,她怕弥生会生气,只好小声劝道:“既然是老人临终所托,你就答应了吧…”
弥生尽力保持呼吸平缓,脑中快速比较了一下此事的利弊,终于缓缓的说道:“好吧,我带你去。”
“太好了!”承前兴奋的说道。弥生终于起身,带着无恙一起前往将军府的祠堂,突然又转身对跟在后面的承前说道:“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我不能去?”承前也不是一定要跟着去参观他们家的祠堂,纯粹只是好奇心使然。
“不合规矩。”弥生正色道。
承前怕过多的纠缠,反倒让无恙不好做。反过来想想,让他们独处似乎也有助于促进感情。她摆了摆手,讪讪的说道:“那好吧,我就不去了,在外面等着总行了吧。”
家族祠堂被一道院墙隔开,承前就在墙外面等。
无恙跟在弥生身后走进了颜家的祠堂,这里与将军府的整体建筑风格相似,到处透着古朴典雅。祠堂内的正前方整齐的摆放着许多排位,看上去似乎都是新做的。
说起颜家的祠堂,这些年跟随家族的运势,经历了起起伏伏。颜武南失势以后,祠堂跟随颜家人一起搬到了市区的宅院里,无奈却被一场大火给毁了。弥生搬回这里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修祠堂,几乎所有的东西都焕然一新,跟以前不一样了。
每日在此负责看守和打扫的是府里的老管家张伯,他在那场大火里伤了腿,行动不便,弥生便安排他在此养老,倒是衣食无忧。
张伯见弥生带了一个外人进祠堂,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弥生抢了先:“张伯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随后便把大门关上了。
祠堂里,只有弥生和无恙两人。无恙见状,非常恭敬的在祠堂的正前方跪下,把软甲铺在自己面前,朝着排位三叩首。
昏暗的祠堂里烛光摇曳,室内显得格外安详静谧。弥生站在一旁,可以看见地上的那件软甲竟突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像那黑夜里的月光一般皎洁。
无恙也看见了这道柔和的光亮,凑近了看并不会觉得刺眼。正当两人的注意力都汇聚在软甲之上时,一阵石头摩擦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祠堂整齐的一排石砖中的一块,突然由深灰色变成了乳白色,位置就在无恙身旁不到一米处。
从弥生所站的位置看过去,这块变白了的石砖似乎是往下塌陷了一部分,最后形成了一个半球弧形。
无恙好奇的过去,伸手抓起这个半球形的乳白色物体。把它整个从地上拿出来之后,才发现这个未知物体的上半部虽是个半球形,下半部却是一个正方形,整体看上去像一块印章。无恙的手指触到了物体冰凉的底部,它约莫有一个手掌那么大,摩擦之间可以感觉到底部似乎刻着一个字。
“看来这就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第二样东西。”无恙站起来,把软甲与那个形似印章的东西一齐递给弥生。
弥生看着眼前这个东西的模样,竟突然联想到一个画面,光洁的月亮一半被埋到了土里,合二为一。
承前坐在院墙外的石凳上,无所事事。或许是今天起得太早的缘故,导致她哈欠连天。突然,一阵杂乱且厚重的脚步声,把她从昏昏欲睡里叫醒。
怎么听上去像是被人包围了?承前忽地站了起来,心想:究竟是谁,敢包围大将军府?莫名的,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位身穿重型铠甲,皮肤黝黑的人,瞪着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从走廊一侧走了过来,身后带了几列全副武装的士兵,很快就将此处团团围住。
“你是谁?”承前插着腰,不悦的问道。
“你问我是谁?”只听那大汉不屑的说道:“欧阳子安。”
“不认识。”
承前的确没有在军部见过这位大将,她在脑子里搜寻了好几遍,才终于想起一些她曾经听闻过的跟这位将领有关的事情。
欧阳子安的父亲曾经是朝中大将,跟随先王征战多年。之后在两王之争时期倾向于北翼王,一年前因为年事已高,退居了幕后。欧阳世家一直对北翼王忠心耿耿,欧阳子安也不例外,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志愿追随北翼王至今。
前一段时间欧阳子安被大将军派遣去查验南方军的情况,于不久前返回帝都。承前之所以还没有正式见过他,是因为他回来以后一直在王宫里,和武国国王商谈南方军的情况。
既然这样,难道是国王派他来的?承前不敢往下想了,应该不至于吧…
包围的士兵准备就绪的同时,弥生正好同无恙从祠堂里走出来。欧阳子安看见了目标人物,抬手示意道:“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站在最前面的七八名士兵便来到无恙面前,瞬时把他控制住了。弥生则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承前见状,立马冲到前面,大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抓人!”
“国王有令!”欧阳子安的声音铿锵有力,“此人乃是南国圣女之子,极度危险,必须立刻控制起来。”
承前来不及思考这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本能的想拿出扇子,却被弥生一把拉了过去,“这可是国王下的命令!你想干什么?公然违抗圣令吗?”
“那又怎样?”承前先是不解,之后愤然的问道:“这件事跟你有关吗?是你策划的吗?你是故意的?”
弥生面对承前接二连三的质问,心情有些烦躁,“我故意什么了?你没听见吗?这是国王的命令!”
面对重重包围,又是在大将军府里,无恙不想与这些人公然发生肢体冲突,更不想因此连累了承前,他只得束手就擒。就在弥生跟承前争执的时候,欧阳子安已经押解目标人物往外走了。
“行!既然你说这是国王的命令,那我就去找他!”承前气冲冲的说完这句话,甩开弥生的手,掉头就走。
为了提高办事效率,承前选择直接越墙而过。这里是王宫,虽然国王向来对她青睐有加,关系非同寻常,而且这里大部分的护卫都认识她,几乎很少有人会出面拦她,但这样的行为在这里依旧是不被允许的。
凌风上前拦住承前,厉声说道:“这里可不是大将军府,容不得你乱闯!”承前怒目而视,质问道:“你不是要去兵器库房查验改良过的兵器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就在凌风愣神之际,承前闪身越过了他,往王宫的更深处跑去,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无恙没有做过任何危害武国的事情,陛下为什么要抓他?”承前气喘吁吁的质问国王道。
武国国王此时难得从繁忙的政务中脱身,拥有一小段悠闲的时光,正坐在花园里喝茶,见到承前越墙而过,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惩治她了,嘴上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是巫族圣女之子,将来对神龙必将造成巨大的影响,我当然要先扣下他了。”
“照你这么说,那你最应该扣下的人应该是樱束才对啊!她才是真正指挥神龙的那个人!”
“你放肆!”国王把茶杯往桌上一扔,脸上是盛怒的表情,厉声道:“不要以为我平时对你过多的纵容,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这么不知轻重!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你滚蛋!”
承前握紧了双拳,怒火中烧的站在原地。无奈被被眼前的形势所迫,她什么话都不能说了,只能咬着牙目送国王离去。
她怒气冲冲的返回军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先是让人去打探无恙被关押的地点,然后就开始不停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她拿着红伞,飞往帝都城东河边,找到了蓝胖子和小小龟。
蓝胖子对承前的话是言听计从,平日里也是随叫随到,只要是她吩咐的事,二话不说照办。但救无恙这件事难度太高了,它难免要多嘴问一句:“既然军部地牢已经被弥生加了封印,你确定你能破解?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合计合计。”
“没时间商量了!趁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成型,是救人的最佳时机。再这样耽搁下去,等以后再去救估计得难上加难了。”承前斩钉截铁的对蓝胖子说道:“弥生就交给我来处理,你跟小小龟负责去救无恙。”
“这个时候,弥生对他的封印术非常的自信,不会派太多的士兵把守,你们要快速的解决掉守卫,不要引起注意,然后在封印处待命。”承前拿出地牢的地图,给两只动物发布任务,“我不能保证能拖住弥生很长的时间,所以你们一定要快!到达无恙被关押的地点之后,要靠小小龟的尾刺解开拷在无恙手上的铁链。之后蓝胖子用泡泡将你们三个一起送走,记得要往凤凰城的方向走。”
“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蓝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怎么办?被发现了就反抗呗。”承前猛地一拍桌子,吓了两只动物一大跳,“你们现在可厉害了,军部那些人能把你们怎么样?真正厉害的人,我当然会亲自去处理了!”
“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小小龟连忙说道:“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什么都不怕了!”蓝胖子瞪了小小龟一眼,真的是,好话全都让你说了!
“行了,别说废话了,地牢的路你们都记清楚了吗?记住了就赶紧行动!”承前催促道。
蓝胖子和小小龟来到指定地点做好隐蔽,等的都快睡着了,还是没有接到承前的行动信号。它们看了一眼站在树枝上的斑斑,很想冲它大喊一句:“信号怎么还没来?”
承前万万没想到弥生居然在他的书房里设置了结界,无论她怎么敲门,他都不为所动,里面的人不出来,她也没办法闯进去。
她急得直跺脚,恨恨的想:我就不信你一直不出来!
没办法,承前只能站在书房外一直等,等了很久,房门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你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承前对着大门喊道。
“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说过,这是国王的命令,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了他。”弥生的声音从房间里飘了出来。承前气得差点甩手走人,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也许是她运气太差,也有可能是运气太好。突然,天空开始变得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接着变成了瓢泼大雨。她站在雨里,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雨水从头顶向下,划过她苍白的脸庞,沿着脖颈流向了全身。寒气逼人,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弥生双拳紧握,眉头紧锁,语气里带了一些责备,还有一些担心,“我都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了他,你就不要在这里用苦肉计了!”
承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她完全不为所动,笔直的站在雨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弥生。
弥生长叹一口气,终归是不忍心,抬脚迈出了门槛,准备把雨里的承前拉到房檐下,一时间连伞都忘了拿。说时迟那时快,承前一把掏出怀里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了。
谁说这是苦肉计了?她可是来战斗的!
承前的幻术跟之前在学院里弥生第一次见识到的时候,早已是天差地别。在武国的这段日子里,她可是比在学院里更加的努力。
这也许就是被逼努力学习跟自愿努力学习的差别。
但弥生对她的幻术显然是无所畏惧的,几乎很快就化解了。承前嘴角微微上扬,心想:我可是早就提醒过你了…
“呦!呦!”斑斑舒展翅膀,叫唤了几声。蓝胖子跟小小龟赶紧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