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都城临淄,天色刚有些蒙蒙亮,左相田恒府中的奴仆已经人来人往,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室内,田恒睁开了双眼。身旁美丽的姬妾翻了个身,梦呓了几句,又继续埋头沉睡。
这样的姬妾,在他的府中有几百名,都是在齐国各地搜罗来的,他也懒得费心费时的分辨这些人的姓名。
相府中如此众多的姬妾,不可避免地引起了齐国舆论界的关注,大家议论纷纷,无不替他感到惋惜,认为如道德标兵一样完美的田恒,却也会有着好色的一面。
这些声音都不可避免的传入了田恒的耳朵,田恒付之一笑,并不理睬,这些小人物,哪里会懂得田相的大胸怀、大智慧。
田逆带领着田豹匆匆的穿过花园,不待通报,直入田恒的房中。
看到族弟田逆穿堂入室的闯了进来,田恒倒也并不生气,他的宾客们都可随意出入自己的内室,更何况是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呢。
室门被打开的时候,身旁的姬妾已经惊醒,急忙起身穿衣,田恒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从容一些,不必紧张。
这还是田豹第一次进到田恒的府中,见到如此香艳的一幕,他不禁目瞪口呆,两眼直勾勾的盯住这姬妾。她曼妙的身体,使得田豹口水差点流了一地。
见到田豹丑态毕露,田恒也不以为忤,自己起身坐了起来,手下奴仆急忙过来伺候穿衣洗漱。
田恒洗漱完毕,挥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田逆急忙说道:“大哥,我这里有件紧急的事情要向你禀告。田豹,过来,你来给左相详细说说。”
田豹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那无限的春光中。
“田豹,田豹,你他娘的有点出息好不好?”田逆气急,忍不住踹了田豹一脚。
田豹一个趔趄,回到了现实中来。见田逆满脸怒气,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擦掉口水,稳了稳心神。
田恒不急不躁的说道:“田豹,按说你也是我田氏子弟,只是自从国君即位以来,偏听偏信独宠右相,咱们田氏近年来被右相阚止压制。我屡次想提拔你,却都是未得其便。这些天,你先搬进我府中,以后的事情,我自会慢慢安排。”
田豹闻言大喜,急忙恭恭敬敬的趴下,向这位田氏中权势最高的左相磕了几个头。
爬起身后,不敢再等两位大人物的询问,田豹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带来的消息和盘托出。
虽然已经听过田豹的密报,但再次听他说起阚止的密谋,田逆仍是冷汗直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能够力挽狂澜的只有这位雄才大略的堂兄,左相田恒。
田恒闻言也是一惊,他站起身来,眉头紧锁,心神不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这件事关系到整个田氏家族的生死存亡,他思虑万千,不由得把田氏自迁到齐国以来的艰难,从头回想了一遍。
田氏始祖田完(又名陈完),自春秋首霸齐桓公时期,因避陈国内乱迁到齐国,被任命为工正(主管土木建设),逐步发展到现在自己担任左相,经历了近两百年。
在这两百年中,田氏从最初时卑微的附庸者,慢慢地发展壮大,成长为齐国的一股重要力量,到了现在更是能够操控国政,驱逐卿大夫,左右国君的废立。
这中间凝结了多少代人的心血啊!
自从老爹田乞驾鹤西去后,为了家族的壮大,自己又是费了多少心思,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
田豹带着一脸卑微的笑容,目光跟着田恒的身形转来转去。
由于血缘较远,他已经被田氏遗忘了多年,为了生计,不得已才去侍奉右相阚止。没料到阚止却对他非常宠爱信任,浑然忘记了他也是田氏一族。
就在昨晚,阚止告诉田豹,自田氏上一代国相田乞弑太子荼开始,田氏一族已经威胁到了国君的安全。自己计划为国锄奸,驱逐田氏嫡系,让田豹来接续田氏宗族。
田豹大吃一惊,自己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人物,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混口饭吃。更何况,以自己卑微的身份,就算是有左相的支持,也不会得到田氏家族的认可。
可是任凭自己百般推辞,右相都坚持计划不变,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强行把自己架到火炉上烤啊。
田豹愤愤不已。自己招谁惹谁了,想好好的过日子都不成了,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你硬要把我拉下水,我他娘的也不让你好过。告密去!
田豹知道,就在自己把右相阚止的计划告诉田逆的那一刻,自己已经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没有了退路。
只能和田氏宗族同荣共辱。而田氏一族的荣辱,就在眼前这个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身上。
田恒转到田豹的前面,止住了步伐。开口问道:“这个计划国君有没有参与?”
田豹摇了摇头:“没听右相说起过,这个计划国君应该并不知道。”
田恒松了口气,回头招呼奴仆先将田豹带了下去。内室之中,只剩下他和田逆两人。
田恒沉声问道:“子行,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田逆字子行,是田恒一向喜爱的近支族弟,为人胆大豪爽。只是性格有些飞扬跋扈,曾经当街杀人,被正好路过的右相阚止投入了监狱,田恒好不容易才救了出来。从此后田逆和阚止不共戴天。
见大哥询问自己,田逆急忙答道:“大哥,依我看来,咱们不如先发制人。”
“哦?怎么先发制人?你来说说看。”田恒有意识的启发田逆独立思考的能力。
“在阚止的计划还未成熟之前,咱们带领士卒,直接杀掉他的全族。”田逆干脆的说道。
田恒摇了摇头:“子行,你别忘了,他可是经常侍奉国君,住在宫中啊。”
“那就冲入宫中,连国君一起杀了。”田逆双眼凶光毕露。
田恒叹道:“先父大人已经弑过太子荼,咱们再弑君的话,怕会引起朝堂震动,不容于各国诸侯啊。”
田逆说道:“现今咱们近邻鲁国,国君暗弱,季孙、叔孙、孟孙三桓专权。中原伯主晋国也是国君暗弱,范氏、魏氏、赵氏等六卿共同执政。这两国一是我国邻邦,一为中原伯主。”
田恒点点头鼓励道:“继续说下去。”
“我们对外应该积极结交这两国的权臣,大家都是志同道合,应该能够相互理解,咱们几家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有了这两国的支持,还怕什么其它各国诸侯?”说到这里,田逆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有些迟疑之色。
见田逆条理清晰的侃侃而谈,田恒十分的高兴,示意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这样的话,就算咱们弑杀了国君,拥戴您来登上国君之位,我看也是毫无问题的。”田逆大着胆子说道。
田恒笑道:“你前边分析的不错,但是最后的想法过于大胆了。”
“为什么?”田逆不解的问道。
田恒解释道:“齐国自姜太公开国,至今基业近六百年,已是树大根深,这些年虽然经过反复摇动,却还没有伤了它的根本。”
“还没有伤到根本?这怎么讲?”
田恒耐心的说道:“追随历代国君的卿大夫,国、高、管、鲍、晏氏等世家,都是历经了几百年,已经成了与国同休之势。有些虽被我们驱逐,但家族的影响力尚在,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田逆倒没想到这一层,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田恒。
田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咱们毕竟是外来户,虽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总算是在齐国生了根,表面看上去已经十分强大,但咱们的根基毕竟还浅啊。你想想看,出了这座都城临淄,在齐国其它的城邑,咱们田氏还能有多少影响力?”
听到这里,想想现实的情况,田逆心中一惊,顿时偃旗息鼓,气焰皆无。
看到田逆垂头丧气的样子,田恒有些不忍,决定把自己的谋划告诉这个弟弟,来振奋他的锐气。
田恒话锋一转,微笑着说道:“好在我已经有了对策,最多再经过两三代人,咱们就可以根深蒂固,无人可抗衡了,你说的那些也就都可以实现了。”
田逆的精神为之一振,惊喜的问道:“什么好对策,小弟愿闻其详。”
田恒说道:“我府中养着几百名美貌的姬妾,却又不禁止宾客们出入内室,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田逆眉头一皱,说实话,他对田恒敬如天人,可唯独这件事,总是不能释怀。田恒胸怀大志,也并不好色,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可他偏偏养了如此众多的姬妾,还心甘情愿的让宾客们给自己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这何苦来哉?
田恒苦笑道:“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一直有怨言,可是咱们田氏人单势孤啊,不如此的话,我田氏家族怎能迅速发展壮大。”
听到这句话,田逆猛然醒悟,他直到现在才明白了田恒的苦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深谋远虑的兄长。
田恒继续说道:“只要养在咱们府中,这些姬妾所生的孩子,就都是出自田家。等他们长大成人,咱们再把这些孩子分封到各个城邑。过不了两三代人,齐国的一大半的城邑,就都控制在咱们田家手里了。那时候,咱们田氏再取代姜氏,秉执齐国国政,就会顺理成章了。”
田逆担心的说道:“那些孩子会不会乱了咱家的血脉?”
田恒呵呵笑道:“只要确保嫡亲的孩子是咱们血脉,那些不过是帮咱们建立千秋基业的马前卒而已。”
田逆听到这里,终于释然了,不由得开怀大笑,对族兄政治上的智慧佩服不已。
笑了一会儿,田逆忽然又遗憾的说道:“大哥,只怕咱们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田恒毫不在意,洒脱的笑道:“前人播种后人收,咱们家族已经等了两百年,我不介意再等一百年,总会有功成之日,那时候,子孙们必不会忘记咱们今天所作的努力。”
看到田恒如此的自信,田逆心里边也已经不再烦恼,高兴地问道:“大哥,那咱们眼前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田恒微笑道:“还能怎么解决?就依你的,先下手为强吧,到了几位高仙登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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