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三四十米外的闹市区依旧灯火通明，行人如织，一滴又一滴血顺着刀锋滴落在这片曾经满是欢声笑语的土地上。
“呵，国师大人果真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在暗紫色的锦缎披风的遮掩下，穆韶卿看不清对方的脸，倒是那一只缠在那人身上的舟山眼镜蛇，牢牢地吸引了穆韶卿的目光，它的背部漆黑，通身的白色细环纹十分明显，特别是它吐着黑红的蛇信子时，总让穆韶卿感到膈应。
“哦？”穆韶卿支起身体，缓缓地挺直身板，虽然被砍了几刀，但他看上去并不是很狼狈，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
那蛇发出一阵“嘶嘶”的响声，让人听了头皮一阵发麻，此时穆韶卿也是头疼的厉害，他得快点解决这些麻烦了，那女子轻挠了两下那蛇的秃脑袋，唇角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国师大人，您那又何必死撑着呢，要不就由小女子给你个痛快的？”
实际上，这个女子也没能想到，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居然这么能打，而且还是个符师，让她损失了那么多精心培养的杀手，这次真是得不偿失，亏大了。
“就不劳姑娘费心了，毕竟咱们谁死谁亡还真不一定呢。”穆韶卿温和的笑了笑，动作十分优雅的将剑从尸体上拔出，温热的血喷溅了他一脸，看上去十分违和。女子盯了穆韶卿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道：“若是小女子猜错的话，刚刚些符人是你以燃烧血液为代价召唤出来的吧。”
穆韶卿强压住身体的不是，十分平静的看着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女子心里没了底，但她还是勾着嘴唇轻笑道：“国师大人对每个人都是掏心掏肺的，死前都没个人陪着，真是可怜啊。”
反噬。
穆韶卿承受着万蚁嗜心般的疼痛，随即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水，眼神也开始变的涣散，但他还是拄着剑，强撑着站在阵法之间。
子夜，你很快就能自由了。
“国师大人，就如小女子送你一程吧。”
蛇吐着黑色的信子“嗖”的一声窜了过去，穆韶卿只觉得脚踝一阵冰冷，没有任何的疼痛。
穆韶卿最终还是因为无尽的倦意，握着剑锋缓缓地下滑，手心被划出很深的口子，血液也顺着剑锋，沾染在土地上，只听“砰”的一声，穆韶卿单膝跪倒在地。
这眼镜蛇致幻啊，真好，又看见你了，子夜。
“爷……我回来了。”
迷迷糊糊中，穆韶卿感受到了燕不时炙热的怀抱，那个他以自己的方式护了一辈子的子夜，正眼眶红肿着，一个劲儿的呼唤他。
还挺真实的，那蛇果然不错。
穆韶卿认真的感受着他们额头相互接触的温暖，他缓缓的抬起手，指尖从额头滑到嘴唇：“你当年……怎么没拿走……来威胁我呢……”
燕不时搂着穆韶卿逐渐冰冷的尸体，身体忍不住的颤抖，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恶意，燕不时握着穆韶卿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我唯一的执念，是我世间的唯一，你是我的缘，亦是我的劫。
燕不时亲吻着穆韶卿的手背：“爷，你等等我，黄泉路我陪你一起走。”
等我。
鬼王凝视着双生树上盛开着的那对白色的双生花，它们的花瓣间开始抽出鲜红的血丝，紧接着整朵花都变成了鲜红色，乌遮住了月亮，它们便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光，花在即将燃烧殆尽的那一刻，极力扭转枝干，终于在消失的那一瞬间，它们看清了彼此，那个在守护在身后的它，那个与之相爱相杀的它。
乌鸦是黑夜的宠儿，是被世人唾弃的不祥。它穿过古井，扑哧扑哧的抖动翅膀，绕着双生树飞了一圈，最终还是停驻在了鬼王的肩膀上，黑中透着些深幽色光晕的小脑袋倚靠在鬼王的耳边“嘎啊嘎啊嘎啊”的叫唤着。鬼王听后讽刺的笑了笑，他向双生树告了个别后，便他握着权杖，哼着小调，步伐稳健的走出了黑暗。
“你听说没，穆家家主用的这把剑，是一世战神苏征辞亲手铸造的。”
崇恩门的两个门徒，蹲下来兴致勃勃的看着穆韶卿落在前院的佩剑，其中一个矮胖门徒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另一个高瘦门徒则是会心一笑，这剑可是个宝贝啊，卖出去就赚发了，可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战神？就那个废物苏征辞？我倒要看看一个废物能练出什么样的剑来。”说罢便想将那把剑拿起来。
崇恩门伤亡惨重，活下来的脑子还不太好，没意思。
这时一道寒光闪现，高瘦门徒还没反应过来，那只伸出去的手便被斩断了。
“啊！”高瘦门徒看着那只断臂，痛苦的哀嚎起来。矮瘦门徒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脑袋落地，但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这位少侠是……”
鬼王显然没把他当回事，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高瘦门徒，太吵了，他将权杖架在那人的脖子上，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我让你活到现在，是要告诉你三件事，其一，苏征辞他不是废物，其次，这把剑，不是你这种杂碎能碰的，最后，你长得太丑了，污眼。”
高瘦门徒觉得脖子凉的可怕，权杖轻轻滑过，血液喷溅出来，鬼王也是毫不避讳，任由自己干净的衣物沾染上肮脏的血液，很快，权杖下的那人便被活生生的吸成了人干，衣物耷拉的包裹着那个缩水的躯体，面部狰狞的可怕，全身上下就眼珠子那一处看起来还算正常，但配上这样的躯壳便显得异常渗人了。权杖指向了剩下的那个门徒，门徒看着这个由朽木和金子构建而成的权杖，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心里直冒冷汗，原本还想拼死抵抗的那个念头也被瞬间打消了。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的舒坦一点。
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轮到你了。”
鬼王看着权杖上最后一滴血被吸收掉，心里微微泛起波澜。
“走，见见我们的老朋友。”鬼王握住剑柄，用袖子轻轻的擦拭掉剑上的血液，这里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他步伐依旧稳健的向后院迈去。
后院血流成河，没有一个活物。
鬼王踢了一脚地上那条被斩成两节的大蛇。
两人走得很安详，脸上不但没有一丝痛苦，反而洋溢着幸福微笑，穆韶卿和燕不时单膝相对而跪，他们的额头紧紧地贴靠在一起，十指相扣连心，从此再不分离。
他俩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互相试探，相互守候，却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喜欢。
鬼王看着相拥入怀的二人，将那把剑放在穆韶卿的身边，浅浅一笑：“再见了。”
灵力凝聚在指尖，响指声起，一团红色的火球凭空出现。
很快火球点燃了整个穆府，他们的秘密会随着这场大火永远的埋在地底。
鬼王轻轻地拍了拍手，火光中那二人的尸首瞬间化为了一个个的小光点，那些光点幻化成两团暖色的小绒球，慢慢的向空中飘去。
“下辈子，别再相互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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