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晚,日本侵略者跨出租界向闸北的第十九路军发动突然袭击,一二八事变爆发。
“怎么样?”司徒雪前脚刚进门,左轩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回电了,”司徒雪回道,“恪守本职,稳定军心。”
“这是什么意思?”左轩明知故问。
“不可以越界行事的意思。”姚方倒显得比较镇定,“只是,现在的情况真担心十九军能不能顶得住。”
“那可是上海啊!”左轩怅然道,然后他转向司徒雪,“马上致电南京,重申我们的请战要求。同时联络周边兄弟部队,大家一同发声,希望军部能够考虑到人心所向支持我们的请求。”
“明白!”司徒雪立刻应道,“但是,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军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左轩的眼睛一亮,凭他对司徒雪的了解这家伙一定已经有了主意。“什么非常手段,说说看?”
司徒雪答道:“值此国家危难之时,身为军人我们岂能无动于衷?所以,应援上海势在必行。”
“你是说即使违抗军令,这兵我们也出定了?”姚方说着瞟了眼一旁的左轩。
左轩的眼角轻轻一挑,却并没有说话。
司徒雪继续说道:“不是我们,而是我!这种事情,师长和副师长怎会知情?都是我擅做主张,个人行为。”
听了司徒雪的话,姚方立刻回应道:“如果是这样,这个锅我来背。我毕竟是长辈,眼中肯本放不下这个师长,我擅做主张才更可信。”
左轩正要说话,只听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告!”
走进来的这名军官身材颀长,整齐的军装,锃亮的皮靴,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对剑眉英气逼人。
“报告师长,”他大声说道,“我不是故意偷听长官们对话。只是,师长、副师长、参谋长都是我军高级军官,是首脑,这件事无论哪一位出面在上面看来都不会是个人行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巷战、阻击战,我擅长,所以,让我来。”
军官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左轩看了看姚方和司徒雪,然后说道:“徐参谋,你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除了必须抱定随时牺牲的准备,无论胜败,你不仅不会得到嘉奖还很有可能因此受到严厉的处分。说白了,就是个炮灰,你可想好了?”
徐少棠坚定地答道:“报告师长,我明白,我愿意做这个炮灰!”
左轩看着司徒雪轻轻一笑,说:“既然这样,你的人你作主好了。”说罢,左轩、姚方和司徒雪三个人相视一笑。
一九三二年二月十四日,在各方共同努力下下,南京政府终于下令组建第五军,由张治中指挥开赴淞沪战场。三月三日,中日双方宣布停战,五月五日双方签署《淞沪停战协定》。
“这叫什么事嘛!”姚方苦笑着将文件扔在桌子上,“上海为非武装区,不许在上海、苏州、昆山一代驻军。日本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驻兵上海?”
左轩靠在椅背上,嘴唇紧绷,面色阴沉,他一言不发,因为此刻内心的愤懑已经超过了语言的形容。司徒雪看到这情形也感受到了屋内的气氛,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桌子上。
“恐怕看了这个之后,姚副师长该气得砸茶杯了!”司徒雪说道。
姚方一听赶紧伸手拿过文件夹打开,看罢他非但没摔茶杯反倒乐了,“我就说嘛,该来的迟早要来。开始清算擅自出兵的账了。”
说着他把文件夹递给左轩,然后又转向司徒雪道:“参谋长,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怎么还是被上方盯上了?”
司徒雪耸了耸肩,“徐参谋带去的士兵每一个都经过伪装,停战撤离也做得滴水不漏。可还是被盯上了,不是上方太聪明,只能说明军部里有人有意跟咱们过不去。”
“不过,也还是有人向着咱们的。不然,这回调查此事的特派员就不会偏偏是赵刚了。”左轩说着合上文件夹。
姚方接着说道:“这么看来,上面也不都是糊涂蛋嘛!对了,司徒你对接下来的调查有什么应对之策?”
司徒雪轻轻一撇嘴说道:“我跟少棠都说好了——没做过,不知道,抵死不认!”
姚方用手指着司徒雪笑着摇了摇头。左轩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看着司徒雪嘴角绷得更紧了。
中午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河城师部前,左轩和姚方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车辆远远驶来,只见雷子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跑到众人面前,他大口喘着气一脸的惊慌。
“怎么回事?特派员呢?”左轩大声问道。
雷子焦虑地向他身后的司徒雪和姚方看了一眼,然后才战战兢兢地答道:“没接到。”
“没接到?”左轩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他瞪着雷子质问道:“怎么会没接到,那人呢?”
司徒雪看到雷子那求救的眼神赶紧上前说道:“师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或许,赵特派员已经先进城了,或许,他想跟你开个玩笑也说不定呢!咱们还是进去等吧。”说着她冲雷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撤。
话虽如此说,但司徒雪的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以赵刚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的,他的失约应该不是偶然。
就在众人正为赵刚的失踪焦虑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该人自称是日本木鸢商社驻上海分社的工作人员,并呈上拜贴。众人不由心头一紧,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个时候木鸢社的到访绝对不是巧合,只怕是与赵刚的失踪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
左轩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命令道:“让来人会客室等着。”
传令兵刚刚出去,司徒雪立刻大步跟了出去,并在传令兵的耳边嘀咕了一通。当左轩和姚方来到会客厅的时候四下一看却不见日本来使,再一抬眼,来人正站在门口被两名卫兵拦在外面。
“都说中国是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来人站在门外用日文大声说道。
司徒雪看了左轩一眼,说道:“我去看看。”然后便抬脚走到门外。
司徒雪站在门口冲来人说道:“我们师长是什么身份,任凭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这个距离已经够你叩谢八辈祖宗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了赶紧滚!”
来人狠狠地看了司徒雪一眼,然后大嘴一撇,抱着膀子傲慢地说道:“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然后便冲着里面依旧用日文大声说道:“我们木鸢社的山田先生两年来曾多次致函左师长希望结交,却一次次被你们无理拒绝。既然你们毫无诚意,我们也不稀罕这种无谓的友谊。此次到来,只是想跟左师长做个交易。”
姚方不懂日文,左轩于是便低声为他做起了同声传译:“我们有一批货,想借你们的港口和码头一用。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我们已经先行一步和南京的特派员沟通了此事,赵特派员也认为这笔买卖非常重要,这也关系到他回南京复命的时间和形式,所以希望左师长能够慎重考虑并且尽快做出正确决定。”
“赵刚果然在日本人手里!”姚方恨恨地说道。
门外,司徒雪听了此话一把揪起那个日本人的衣领,手中的枪已经顶在了他的后脖颈。“说,你们把特派员掳到哪里了?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日本人笑笑,突然用文道:“你以为我们大和民族的武士会像你们的军人一样贪生怕死吗?”一句话说得门口的两个卫兵都不由将子弹上了膛,司徒雪冲他们使了个眼色才把枪收回去。
日本人继续说:“就算杀了我,这笔买卖你们还是非做不可。否则,就等着替特派员收尸吧。”
说罢他抬起头冲着里面再次大声说道:“左师长,我在这里等你的回复。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请你想清楚了。”
“妈的,这兔崽子会讲文!”姚方骂人可不多见,但此时连他都有开枪毙了那鬼子的冲动。
左轩一皱眉,起身带着姚方从后门离开。司徒雪转过头看着那日本人,然后冲门口的两个卫兵歪了歪头,两个卫兵立刻举起枪将来人逼离门口,直逼到院子中间。
司徒雪这才说道:“那就请下在这里候着吧!”
正午的太阳正毒,司徒雪嘴角撇了撇转身离开,两名卫兵回到屋檐下,荷枪实弹严密注视着院子里的日本人。
司徒雪走进房间的时候,左轩和姚方正表情严肃地看着彼此,从他们紧蹙的双眉可以看出这一次他们是遇到难题了。
“日本人这是给我下套儿呢。”左轩说道,“如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军部那边没办法交代不用说,赵刚落在日本人手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我一旦答应了他们,这就是通日,恐怕会因此一直被他们牵制下去。”
姚方也紧接着说道:“没错。这木鸢社早先百般拉拢不成,现在又想出这种卑鄙的主意,意图就是拉我们下水。这趟浑水只要趟下去,要想抽身可就难了。”
“可是,我们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左轩说着一把拍在椅子上,用力过猛的五指眼看就要抠进把手里去。
一旁的司徒雪一直没有吭声,她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茶几上那份早上送来的报纸。
“司徒,你倒是说句话啊!”一旁的姚方焦急地催促道。
“或许,不是没有办法。”司徒雪说着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拿起报纸递给左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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