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树见没有说话,但高婧却浑身一寒,他沉默的意思是,他也这么觉得,而且很有可能,他已经查到什么了。
此时天光一暗,似乎是厚重层过境遮住了暖阳,无端显得重重保护之下的小木屋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既阴沉又破败难看。
高婧摸了摸窒闷的胸口,声音干涩:“当时方叔叔为什么不直接抓捕呢?是这个案子有隐情,还是……凶手不是陌生人?”
她不敢妄下定论,却还是将这句话写在了记录本上,然后要调查那桩案子的心思也更重了,如果这个方向没有错的话,这样查下去,一定会找到凶手遗漏的线索。
“你去外面等我吧,我去提取一些东西。”方树见没说其它的话,心情反而比刚刚进门的时候要平和的多了,像是……当自己攥了多年的秘密被另一个人重新写出来后,那种如释重负。
他一个人的时候从不敢妄议这桩事关亲生父母的案子,因为他怕自己走进窄巷钻牛角尖,怕自己反而与真相背道而驰,所以从不深入,只是观望着,记录着相关的事情。
任由渴望缉拿凶手的焦灼烧尽自己,又如灭顶洪水一般,卷着自己坠入深渊,不得其解。
但时间,总归不会辜负它的信徒,所有的真相和隐秘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那我……”高婧正要往外走,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尖叫声。
二楼楼层有些压抑,所以一般不是他们住,要么是客人住要么是空着,事后小木屋结构脆弱,除了搜证组的几位小姐姐上去过之外,没有人多余的上楼增加这栋小楼的负担。
毕竟这上面委实没有什么值得费心思的地方在,搜证组里里外外看了,也的确没有所谓有价值的线索。
但这一声足够尖利、惊恐的叫声,几乎能刺破耳膜,既像是幽灵的悲号,又像是什么冤魂的长啸。
做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者的党员高婧当然不会往那方面想,没等自己的大脑反应,她已经下意识冲上了楼,这个时候在这间屋子里,要么是作死的小孩,要么……就是有关凶手!
但事实上,她中计了。
高婧几步踩上脆弱的咯吱响的木台阶,在猛然失重往下坠的间隙里突然脑子一嗡,极快的就势一滚,做好了准备摔在碎木块和黑炭地板之上,但她没有摔,或者说没有摔在地上。
有人接住了她。
身下的躯体温热结实,隔开了她与碎木块。
没等高婧反应,这间腐朽的,残喘了十年的木屋,突然开始了痛苦的呻吟,最终牵一发而动全身,它即将粉碎于这个阴晴天。
“走!”
方树见迅速起身,半揽着高婧疾步往小木屋猛然塌了一半的门跑去。
两人往外跑的间隙里,那些灰尘伴随着黑色碎屑像一场黑雨,淅淅沥沥掉落下来,早就撑不住三层楼架构的支柱们吱吱呀呀的抱怨着,墙倒众人推一般,架构一出问题,就连地板都开始坑人。
高婧一脚踩进了凹陷木板之下的防潮层,像小骷颅头一般的陶粒被重力踏碎,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偏偏脆弱的不可思议的木板,此时竟然坚持的卡着高婧的一只腿。
“你出去!”高婧推了方树见一把,眉目凌厉,“烧毁过的东西砸不死我!”
像是要拆穿高婧的谎言一般,通往二楼的楼梯轰然倒塌,整栋小楼霎时塌了一半,溅起浓浓的黑色灰尘。
火光电石间,脸上男人轮廓渐深的半大青年,既不答话也不后退,果断的侧过身挡住坍塌之处对高婧的侵扰,飞溅的碎屑和让人恨不得原地去世的肮脏粉尘,全被他的身躯挡在了外面。
高婧犹自心惊,却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一边忍着几乎要闹翻天的鼓噪心跳声,一边抖着声音说:“别管我受不受伤,把我拉出去!”
他极快的撩起眼皮扫了高婧一眼,咬着牙徒手掰开了卡住高婧脚踝的黑炭地板,隐约间,似乎有滚烫的热血滴落在高婧裸露的小腿之上。
谁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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