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人的眼泪,却是越流越多,多的她擦也擦不完。
最后,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了,他抱她,平静的说着话,而那些话,她至今都记得。
他说,“安安,爸爸对不起你,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如今,怕是爸爸也没有办法陪你了。”
那一天,爸爸抱着她,说了很多话,说到爷爷奶奶,说到妈妈,说到曾经,说到现在……
那时候的她呢,握着男人的大手,仔细的听着男人说着。
如果她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在见到爸爸,她一定不会就那样坐着。
第二天的一早,七岁的她,站在床头,看着邻居叔叔进去,将爸爸抬了出来。
爸爸的身上,盖着白布,遮住了那张熟悉的脸。
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小的她,不哭,不闹,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父亲下棺。
有时候,悲伤到了极致,就是哭不出来。
钉钉子的时候,那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像是恶梦般,在她的耳边围绕了多年。
父亲被埋葬后,催债的人再没有来过。
而她,成为了一个孤儿。
村长将她领在身边,开了一个大会,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人领养她。
周围的人,脸上带着犹豫与猜疑。
她的耳边,是他们的声音。
“抛夫弃子的女人生的孩子谁还敢要啊!”
“就是,谁知道她长大了不会学她那妈!”
一字一字,一言一言,无不透露着她们的不愿意。
就这样,她成了孤儿,一个真真的孤儿。
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人爱,什么,也没有。
这个世上,只有她自己。
也只剩她自己。
村长是一个好人,她不想要他为难,就这样,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四处流浪。
饿了,翻一翻垃圾桶,总会找到吃的,有时候碰到好心的人给一两块钱,还能买一个包子。渴了,找一个水塘或是稍微干净的池子,趴下去喝几口,算是填饱肚子。
直到,下着倾盆大雨的那一个夜晚,她没有找到任何吃的,缩在角落里,雨水肆意的打着她幼小脆弱的身子,肚子饿的痛,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离开,去找爸爸的时候,一个老爷爷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抬头,头顶的雨已经被人遮去了,那个为她遮雨的爷爷,笑着说,“小姑娘,来,跟我回家吧。”
那一刻,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光,爷爷的背后,是爸爸笑着的神情。
于是,在那个雨夜,她将手递到了爷爷的手里,和他回家。
之后的之后,她一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
那是一个很温馨而又安静的小镇。
爷爷经常对她说,他有一个孙子,特别懂事,找时间,给她介绍认识。
以后,他就是她的哥哥。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爷爷,小哥哥,会喜欢我吗?”桃树下,七岁的安安,趴在一个桌子上,看着面前慈祥的爷爷问着。
“会的,我们安安这么乖,小城一定会喜欢的。”老人很是和蔼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的温柔。
是的,她是这样回答的。
之后啊,她见到了爷爷口中的小哥哥,但是小哥哥却是不喜欢她。
而她,因为爷爷对她的好,也因为爷爷说过,以后,他就是她的哥哥。
所以,她拼命的讨好他,跟在他的身后。
那一段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因为,她遇到了慈祥的爷爷,好看的小哥哥,还——有了一个家。
如果时间在那一刻静止,该多好!就算是让她折寿十年来换,她——也是愿意的!
但是,爷爷死了,他死时,身边陪着的,是她。她看着爷爷,在她的面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双慈祥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这个给过她温暖和家的人,再也不见了。
她趴在他的灵柩面前,无声的哭。
这一幕,是多么像爸爸死去的时候。
七岁的年纪里,两场丧事,她都一一参与,不曾缺席。
可是,若是可以,她宁可选择缺席。
最后,她拿着爷爷的遗书,只身一人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南城,因为爷爷死的时候对着趴在身旁的她说,“安安啊,以后,爷爷也不能照顾你了。可是,爷爷不放心你啊。所以,你拿着这个去南城,找爷爷的孙子,我们的安安这么好,他一定会接受的。”
回忆到了这里,已经是好久了,久到她脸上的泪水都变得冰凉冰凉的。
言安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天上的那轮月,已经被乌掩盖住了。
天,是阴霾的。
她的内心,是痛苦的。
爷爷啊!你不知道,安安,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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