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出手的话,别说一年,就算是一个月,冯老伯都难以捱下去。
陈凡缓缓度入一道雄浑的真元,轻声道:“海棠,帮你父亲收拾一下随身物品,送去咱们茶楼。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他养病,空气也不好。”
“不!我不离开!我生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咳!咳!咳!”冯老伯猛地激动起来,坐直身体,大咳不止!
“安静!我知道你留在此处,守护的是什么!你,听我的!”陈凡忽然从胸前掏出那方碧玉平安牌,在冯老伯眼前轻轻一晃!
冯老伯眼前猛地一亮:“啊!你,你真的是……”
他一时心神激动,这一口气上不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爸!爸!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陈少,救他,快救他!”冯海棠大惊失色,扑在父亲身上哭喊道。
“没事,不过是一时心神激荡而已,等他醒来,我们就回茶楼!”陈凡沉声道,这个冯老伯,果然跟昔年的神医孟氏之间,大有关联!
“醒来!”陈凡伸出一指,轻轻点在冯老伯的眉心。
冯老伯悠悠醒转,枯瘦五指伸出,牢牢地抓紧陈凡的手腕:“少主,老奴跟你走!你说什么我都听……天可怜见……我冯清溪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终于还能看见神医孟氏的真正主人……”
“神医孟氏……”听见这四个字后,陈凡的心,霎时间宛若被揪成一团般的生疼。眼底青芒,伴随眼角泪光轻轻闪动。
神医孟氏真正唯一的嫡系后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无声无息病死在帝州陈氏,那座偏远小院中的楼上。
当夜,大雪纷飞,天下缟素。
那个二十年来,再未曾展颜一笑过的女人,就连一场体面的葬礼都没有。
陈凡永远不会忘记,同样是那个雪夜,他去求爷爷跟父亲安葬母亲的时候,从父亲与爷爷口中说出的,那一句句宛若刀锋利芒的话!
也是那个雪夜,陈凡抱着身躯冰凉的母亲,亲手掘开远山之上的积雪与黄土,缓缓葬落。
从此,他与帝州陈氏决裂,再不相干!
自从母亲亲手将这方碧玉无事牌与古旧药箱,交给他的那一天开始。这世间,就只剩了陈凡最后一个神医孟氏中人。
那些已经逝去的无上荣光,随着神医孟氏嫡系后人病势,最终风流散。
那些只存在传说中的人物,终于成了埋葬在故纸堆中的陈迹。
那些烙印在骨子里的仇恨与屈辱,却一刻不能忘!
陈凡缓缓闭上深不可测的双眼,将如潮水一般翻翻滚滚的心事,收藏在记忆的最深处。
冯清溪看着眼前这个粗布长衫的年轻人,忽然心头一酸。这个人,心中究竟藏了多少伤痛?
“少主,咱们走吧……”冯清溪强撑起枯瘦的身体,从木板床上缓缓坐起。
“好,咱们走。”陈凡将他虚弱的身体扶起,转头对孟战道:“孟战,将门口那个长满青苔的药碾子带走,咱们先回茶楼。”
“海棠,去左屋,将我床底下的箱子取出来。除了药碾子,这屋子里的其他东西,都不要了……少主,老奴今生能够再见到你……我,我心中好生欢喜……”冯清溪枯瘦的手指牢牢抓着陈凡的胳臂,竟似连半刻都不愿意松开,眼角,泪光闪动。
陈凡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第一次看见冯海棠的时候,就会感应到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
原来冯海棠的父亲,竟然是昔年神医孟氏族中旧仆后人。
临海河畔,霜林深处,古朴茶楼。
孟文将后院中的一个小套间整理出来,让冯海棠父女俩人安顿住下。
陈凡将他扶进房中,轻拍冯清溪枯瘦的手背,轻声笑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冯老伯,海棠你们先休息一晚。我明天过来,就开始着手帮你治伤。”
“冯老伯,你放心,你的伤与你的病,我自有法子。等你身体大好了,我帮你开间医馆,你愿意治病也好,收徒也好,孟氏医术,水木一脉,绝对不会断了传承。”
“陈少,你要帮我父亲开医馆?怎么今天你跟我父亲说的话,我完全不明白?”冯海棠自从跟着冯清溪一起回来茶楼后,一直心神恍惚,如堕中雾里。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父亲就一直病恹恹的,身子骨三日好,两日不好。
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只知道她的父亲略通医术,却完全不知道他居然是出身那个传说中,隐秘莫测的神医孟氏。
陈凡在海棠肩膀上轻轻一拍,柔声笑道:“海棠,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所以,你以后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冯清溪立即摇头拒绝:“少主,这,这个可使不得。你身份尊贵,这师妹两字,她怎么受得起……”
陈凡微微一笑:“冯老伯,没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我本是就是一家人。还有,以后叫我陈凡也好,陈少也好,不要再叫我少主。现在的时代,可没有什么少主,老主人这一说了。还有,千万别被有心人发现,你们跟神医孟氏之间的关系。”
“少……陈少,放心,这一点,我知道。”冯清溪重重点头。
神医孟氏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嫡系后人下嫁帝州陈氏,郁郁寡欢而死,背后当然还藏有莫大秘辛。
只是,陈凡离开陈氏之后,费了这么多年的心力,都还没有查到个中真相。他更不愿意将风烛残年的冯清溪,懵懂无知的冯海棠卷进那个看不见的旋涡。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陪老婆,明天一大早再过来。孟战,孟文,阿梅,海棠以后就交给你们,好生照顾,知道了吗?”陈凡吩咐道。
孟文笑嘻嘻地道:“是!老大!得亏我原来一直当她是二嫂子,没有敢欺负海棠。结果成了老大的师妹,这下,可更得罪不起了。”
陈凡噗嗤一声笑道:“又在胡说八道,滚一边去!”
冯清溪忽然道:“陈少,你略微等等,我还有话说。”
陈凡朝孟战三人使个眼色,笑道:“阿梅,孟文,你们带海棠出去逛逛,买些生活日用品回来,再买几身海棠跟冯老伯穿的换洗衣裳。孟战,你继续去帮我弄车,我等着要用。”
等其余人离开之后,冯清溪拉着陈凡坐在套间窗前,看着窗外绵绵细雨,将那个已经几十年没有打开过的箱子,拭去灰尘,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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