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威压，温婉的睫毛颤了颤，后退一步应声：“是。”
蛮王嘴角的弧度轻蔑而傲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声问道：“你同温长歌是什么关系？”
“温将军是我的长辈。”温婉垂眸，未曾抬头看蛮王。
在蛮王眼中，只当温婉这是胆怯了。起初他还想着温婉不简单，可如今怎么瞧也瞧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只能看出她的瑟瑟发抖，与别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女儿家争风吃醋耍的心机手段高深了些，否则怎么会将卓菱赶了回来。
忽又念着她是温婉的晚辈，怎么说也是个温家人。原来温家还有这么唯唯诺诺的人，从前倒是他误会了。
“长辈？”蛮王嗤笑一声，“那你长辈的本事你可是没学到半分。”
温婉默了默才回答：“长辈的能力自然不是我等晚辈可以触及的。”
“你倒是谦逊。”蛮王垂眸，笑得意味不明。
温婉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虞贵妃，正巧对上虞贵妃望过来的目光。
兴许是懂了温婉的眼神，虞贵妃红唇轻启：“陛下，臣妾有些倦了，想先回去休息。”
顾珩担忧地拧了拧眉，抬手拭了拭虞贵妃的额头道：“可是受凉了？快些回宫吧，前阵子才刚好些，如今可是不能够再生病了。朕送你回去。”
顾珩作势要走，虞贵妃急忙抬手按下顾珩的手轻轻摇头：“臣妾真的没事，可以自己回去，殿下还是好生陪蛮王吧。”
虞贵妃再三安抚顾珩才点头同意，只是叮嘱宫女太监们好生伺候着。
虞贵妃冲温婉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脚先走了几步，温婉急忙抬脚要跟上去。
还未靠近虞贵妃便见虞贵妃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惊呼。
霎时间众人脸色皆变，被这一突发事件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所措。
说时迟那时快，温婉刚要动作便被一阵大力推开，踉跄后退几步，再抬头时望着面前的场景不禁一愣。
众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且成功救了虞贵妃的，不是顾珩，也不是温婉，而是蛮王。
虞贵妃整个人落入蛮王怀中，腰间还扣着蛮王的手。
虞贵妃本来吓得花容失色，如今被接住了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抬头对上了蛮王的目光，脸色骤然一白急忙想要挣脱，可无奈蛮王的手扣得太紧，让她一时挣不开。
温婉悄悄抬眼瞄了一下顾珩铁青的脸，一颗心不禁高高悬起，默默为蛮王掬了一把同情泪。
“放手。”谁成想，最先开口的并不是顾珩，而是虞贵妃本人，且这语气中带着十足十的冷硬。
这让温婉有些诧异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虞贵妃，似乎极为恼怒却又十分冷漠。
按道理来说，虽然蛮王失礼了，但是他毕竟救了虞贵妃。虞贵妃大可谢了再拒，这样也可保全二人体面。可如今……
这蛮王可是个硬茬儿，虞贵妃的语气摆明了不待见，也不知他怎么想。
或发怒或漠然？
不知是不是温婉听错了，蛮王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哼，带着笑意又带着揶揄。
他松开了虞贵妃静静瞧着她，等待着她说些什么，虞贵妃这才道了一句：“多谢蛮王。”
“不客气。”蛮王听到这一声缓缓收回目光，也敛去了嘴角笑意，礼貌地颔了颔首。
刚才的事儿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谁都未放在心上，就连脸色不好的顾珩也是默了默，收敛了神色。
温婉走过去扶住虞贵妃一同回景仁宫，路上提及此事仍是后怕，若虞贵妃真摔了一跤，只怕在场的所有太监和宫女都没有好下场。
温婉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在御花园里目睹蛮王救虞贵妃的宫女太监们全部被抛尸在荒郊野外。
夜色渐深之时，守门的丫鬟太监们略有些困倦地打着呵欠，左右瞧了瞧然后靠在栏杆上小憩片刻，各个宫殿外来往巡逻的侍卫们却是矜矜业业，不敢松懈半刻。
景仁宫里，伏兰望着伏在案前昏昏欲睡的虞贵妃，忍不住出声劝道：“天色不早了，娘娘早些歇息吧，待汤好了奴婢亲自督促着人送去御书房，娘娘只管放心。”
虞贵妃思索片刻才微微颔首，忍不住叮嘱道：“去送汤时也替本宫转达几句话。”
“陛下为国为民自然是极好的，但也须注意身体早些休息，免得让臣民生忧。”
“奴婢遵命。”伏兰轻轻扶起虞贵妃道，“奴婢先服侍您歇下吧。”
“不用，本宫自己来就好，你去盯着些。”虞贵妃摆了摆手，目送伏兰离开才在梳妆镜前落座。
虞贵妃抬手将发饰一一取下，然后拆散发髻仔细梳理。她不经意地抬眸望向镜中的女子，不禁愣了愣，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人的眉眼与从前似乎是一样的，可却没有从前那般纯粹了。许是年岁长了，所经历的事多了，所忧的事自然也多了。
虞贵妃的指尖轻轻点在镜中人的面庞上，描绘着回忆着，忽觉心尖一疼，忍不住叹了口气。
窗外风声瑟瑟，吹得窗户都开了，风停时镜中忽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悄悄站在虞贵妃身后瞧着看着，一只眼被眼罩覆着，另一只眼睛里盛满了温柔，他伸手捻着虞贵妃肩上的发丝，似是亲人的呼唤，又似是爱人的呢喃。
虞贵妃的身子却是不由得一颤，望着镜中的男子，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别来无恙。”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虞贵妃耳边，让她背脊一僵下巴紧绷，并没有开口。
那人轻笑了声，抬眸瞧着镜子里虞贵妃惨白的脸，忍不住赞叹：“这么多年了，你仍是这般美丽，仍是这般叫我痴迷。”
“你……你来干什么？”虞贵妃嗓子哑了哑，咬牙问道。
“想你了。”那人的声音极轻，带着眷恋温柔，却叫虞贵妃眼眶一红。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淡漠而疏离地说道：“蛮王还是快些回去吧，夜闯后宫可是死罪。”
“你以为顾珩能治我的罪？”蛮王嗤笑一声，双手按在虞贵妃的肩上问道，“还是你以为，他会为了你不顾一切？”
虞贵妃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想拨开肩头的手，蛮王却是不为所动，手下更用劲了些，牢牢扣住她的肩膀。
虞贵妃疼得缩了缩肩膀，只听蛮王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故人重逢，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与我的吗？”
知道挣脱不开的虞贵妃讥讽一笑，反问道：“你希望我同你说些什么？是希望我告诉你我也想念你？还是希望我说，我恨你。”
蛮王眼神一沉咬紧了牙关，就在虞贵妃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松开了扣住她肩膀的手。
“才刚刚见面，不要说些气话，免得惹得你我二人都不开心。”他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虞贵妃的头发，另一只手越过虞贵妃的肩头落在木桌上拿起了木梳。
“许久未曾为你梳过头发了，如今还有些手生了。”蛮王一边仔细为虞贵妃梳理秀发，一边感慨着，“仔细想了想，还有些怀念从前。”
虞贵妃垂眸并不理会，任由他独自感慨。蛮王也不在意，只是像话家常那般问道：“我进皇宫那一天的酒宴上未曾见到你，后来听说你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想来是好了，不然白日里也不会在御花园瞧见你。”蛮王自顾自地说着，“你还是同从前一样，漂亮温柔，只不过这温柔却是换了个男子。”
“你对他温言软语娇羞亲昵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了他，然后再将你带回去？不，应该是绑回去。想来你也是不会心甘情愿同我走的，可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愿不愿意。”
虞贵妃睫毛轻颤：“你还是这般，自私妄为。”
“哦？原来我从前就是这般吗？我自己倒是不知晓。”蛮王摇了摇头，嘴角扯起一抹笑，与初时不同，倒显得青涩不少。
“我从来不会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除了你。你既说我自私妄为，我也不好辜负你的夸奖不是吗？”
“无耻！”虞贵妃恼怒的声音传来，让蛮王的笑意更深了，忍不住附身在她发间印下一吻。
虞贵妃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大不少，她忽的起身面向蛮王，脸上因为恼怒而显出几分红润来。
“蛮王自重！”虞贵妃冷声喝道。
蛮王却没有半分怯懦，反而是收回落在半空中的手，抬脚想要靠近虞贵妃，谁成想虞贵妃突然从案上拿起发簪指着他。
“夜色已深，蛮王还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本宫可以当作今夜无事发生过，否则……”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蛮王无奈地摇摇头觉得极为可笑，抬手就要夺下发簪。
却见虞贵妃的手忽而收回，手中发簪抵在了自己脖间，冷眼瞧着他。
此时即便不开口威胁，蛮王也不敢再靠近，反而生出几分忌惮来，眼神凝重，却仍是端着姿态命令：“放下发簪！”
“还请蛮王离开景仁宫。”虞贵妃的语气很轻，与平日里同旁人说话并无不同，不似方才那般冷漠生硬。此时也不像是威胁，反倒像是说了桩无关紧要的事儿。
蛮王眉头紧拧一时不肯松口，只是死死盯着虞贵妃的脖子，直到瞧见发簪抵得重了些，脖子上出现一抹血红时才急忙道：“好！我现在就走！你快放手千万别伤着自己！”
见虞贵妃仍旧那副模样，蛮王只好转身离开，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且应该不会再折回来时，虞贵妃手中的发簪才脱手，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水滑落，一滴一滴地打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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