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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吞噬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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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秘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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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书包从身后卸下,背在前面,“他们不来接我。”

    “不接你就对了,住在市里,坐个公交就回去啦。”他不多讲话,所以我就只好多多讲话,活跃气氛喽,“对了,我可能过了端午节就要走读了。我爸妈担心我心理状态,来陪陪我。”

    “叔叔阿姨不工作吗?”他疑惑极了。

    我咬着嘴唇,偏了偏头,“他们确实很辛苦,每天上过班,再来市里陪我。我也觉得很辛苦。”

    “哦。”他的眼光给我一种明显的苦涩感,我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开口,“真好。”

    我的心被狠狠击了一下。

    远远看到爸爸站在宿舍楼下等我,“我看见我爸了,先走了啊。”

    刚跑了几步,赵湾从后面拉住我的手臂,“学姐等一下。”

    我疑惑地转过身,赵湾从身前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土黄色的信封,“学姐,我愿意告诉你。”

    刚接过来,赵湾就跑走了,我将信封装进书包,走向爸爸的方向。依照惯例,我们在市里吃了“大餐”,这周是火锅,然后在爸爸的车上连上手机蓝牙,听着我喜欢的歌,跟爸妈交流着这周学校里有意思的事情,开心地回家了。

    等钻到自己的房间里我才拿出赵湾给的信,他说,“我愿意告诉你。”

    赵湾不知道的是,我早就猜出来了他所谓想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了,不外乎关于原生家庭。

    那封信是这样的——

    学姐:

    您好!

    首先,很感谢您能接受这封信,也希望您能抽出时间看看。

    那天我托着尺子的样子一定将您吓到了吧,真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也知道不该辩解些什么。但是若不早些坦白这件事,可能还会持续给您带来困扰。

    此前,我从未与人讲过,所以或许词不达意,或许逻辑混乱,望您多多担待。

    我的父母忙于事业,平日对自己要求极高,对待我,几乎称得上是严苛了。我理解父母寄予的厚望,也知晓他们严厉之后的爱,所以我并无怨言。

    小时候我期待见到父母,如同别的孩子一般,哪怕只是一同吃一顿晚餐,一句话也不讲,我都觉得很幸福了。但我也害怕见到父母,通常,我与母亲一月见一次,与父亲两周见一次。父亲见的次数频繁并非玩乐,而是惩罚。

    纵使我再乖,也总会犯错误。比如,与别的孩子吵架、测试不用心、耍小性子等。每次犯了错误,我都要双手捧着尺子,向父亲陈述错误,自己量定惩罚,只有十足的恭敬才能使父亲动手罚我。小一些是尺子,再大一些,便换了工具。

    这些都是我十几年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习以为常的日子说出来仍是觉得羞耻,只好写下来。

    父母有对我的要求,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但父母好像不能接受以“自我”为名的成长,叛逆、不懂事,这些都会为我获得狠厉的责打。即便是为了保护自己,我也要学会低头、“迎合”。

    学姐的父母大概会给您不加掩饰的爱吧,您在校园里就可以挽着父母的手臂,对他们说爱,甚至会在他们脸颊上亲吻。学姐值得这样的爱,也在这样的爱里愈发优秀!

    看着被父母简单直接爱着的学姐,我并不觉得羡慕,只是觉得真好!为学姐感到开心!

    我自然感激父母的高标准、严要求,但是——

    请学姐相信,我有自己内心的坚持!

    万分感谢学姐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阅读这封信,并企求您的原谅,我不是有意吓到您或是向您隐瞒。

    此致

    敬礼

    赵湾

    201八年6月3日

    他的字迹极其整洁,并非潇洒疏朗,而是从一板一眼中超脱出来的好看。

    可能他自己没有发觉,他确是谦卑过头了,一口一个您,我只大他一岁,况且生日还小,硬生生被他叫成了长辈。更令我震惊的是,他封信时竟用了蜡印!多么讲究!

    他?是不是富家子弟?家里有钱有权?

    我要不要离他远一点呢?

    登陆qq,赵湾刚好在线,握着手机,半晌不知该讲些什么,最终在对话框里点点删删,最终还是关掉了手机。

    临上床,妈妈来敲门,“我能跟你聊聊吗?”

    “啊。”我还趴在床上,“好。”

    “这周……还难受吗?”妈妈侧躺在我身边,一只手轻轻拨开我脸上的头发。

    我向上蹭了蹭,躺在枕头上,“好一点了。”

    “学习重要,但是先把心态调整好也很重要,不要着急,你说呢,咱们慢慢来。”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想了很久,一只手撑起了头,“妈妈。我遇到了一个过得很辛苦的小孩儿,他比我辛苦。”

    “怎么说呢?”妈妈的眼睛亮起来了。或许是听到“小孩儿”?

    我又仰卧在床上,用手把头发揉到脸上,“不知道怎么说。他不太会和人相处。”

    我听见妈妈笑了,“这有什么辛苦的?对有些人而言,与人相处才是辛苦的事情。”

    “你呀,就是太在意别人了。你是在过自己的人生,和他们都没有关系。”见我没有回话,妈妈继续说,“你看人一向很准,或许他确实很辛苦,但妈妈觉得他内心应当很强大。不善于和别人相处的人,一般都善于和自己交流。”

    所以……我的困境,是不会与自己交流吗?

    是呀!是我不会和自己相处,我才弄不清自己到底要什么,才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不是“人生不值得”,是我,“我不值得”,只知道一味逃避,怎么值得这人世间?

    “可是……和自己交流好难啊……”我钻进了妈妈怀里,“我觉得我学不会。”

    妈妈回抱我,“你这么聪明,一定学得会,只是可能会慢一点,对自己有耐心一些。”

    “我再学不会,就要高三了。”我闷闷地。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可以向那个小孩儿学习学习啊,或许他愿意帮助你呢。”

    “有时候,示弱和求助也是本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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